浮生堂。 “真是不巧,族中的丹藥長老正在研究新丹方,庫存暖陽草已盡數送去煉製。”文京墨麵帶歉意:“不過好在下一批暖陽草成熟也隻需三日。千機道人若不嫌棄,我在城南有一別苑,您與溫師弟可於此休息幾日。待暖陽草成熟之時,我親自送上。” 溫成銘坐在上座,身後站著溫明瑜,麵無表情地抿了口茶:“有勞文掌櫃了。” 時運不濟,溫成銘也沒有想到,浮生堂的老掌櫃文宴因病休養,其次子文京墨成了新掌櫃,現在連買些暖陽草也沒現貨。真是物是人非,當年的熟人熟事如今皆已消散。 要耽誤三天。 溫成銘有些不悅。 暮色之時,師徒二人被文京墨親自領去了南郊小院。 “知道千機道人喜靜,這處院子最為清凈。”文京墨把貴客送到門口,召出石管事囑咐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溫成銘難得地主動叫住了他:“文掌櫃且慢。” “煩請文掌櫃轉告令尊,明日我會親自上門探望。畢竟我們也曾是生死之交,多年不見,我有些想他了。” 文京墨詫異,還是拱手行禮:“是。” 接下來就是石管事帶著兩人入住了客屋。雖然整個院子看起來有些陳舊,但內屋布置倒很是雅致,住所附近也十分安靜,很適合清修。 溫明瑜從未來過雲州,隻是聽聞過當地有兩大豪族,文家與夏家。文家是修道世家,以丹藥一道聞名,出了多位醫修大能,有一靈植園號稱收育了天下半數靈植,被世人所敬仰。這浮生堂正是文家的產業,而師父和文家族長相熟甚至還是生死之交倒出乎溫明瑜意外。 “師父,聽聞雲州文家與我們少陽宗曾有些舊怨,但您既然和文家長老是生死之交,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彼此關係還這麼平淡呢?” 大族之間存世千年,每代都有恩怨,時間久了也就過去了,沒有哪一大家會因為一個恩怨而再也不和對方合作。尤其是像文家這種丹藥立世的望族,就算平時不買他們的丹藥靈植,但指不定哪天會重傷就需要珍貴丹藥救命甚至是求人家的醫修出手,因此平日裡把關係維持好些總歸是好的。 少陽宗能屹立多年,也離不開各種修道世家的合作支持。 溫成銘站在窗前,手中熱茶冒著騰騰熱氣,語氣平淡:“因為我親手殺了他的道侶。” 那是一段塵封多年的過往,溫成銘不想再回憶,但那夜破天的一劍像是刀刻斧鑿般的深入了腦海中,耳邊又響起了女人淒厲的尖叫聲:“不得好死!你會不得好死的!” 手中的茶杯突然爆裂,溫成銘眼裡滲出了鮮血。 “你回屋休息吧。明天上午我去文家把暖陽草帶回來,下午我們就繼續趕路。” “可是暖陽草不是還沒成熟嗎?” “沒必要等了。文家必然有庫存的暖陽草,隻是作為儲備不對外售賣罷了。”溫成銘背對著徒弟,兩行血水從眼眶中流出,滴到了衣領上。 溫明瑜還有些震驚,心裡有一堆疑問想問,但師父開了口讓他回去休息,他還是恭敬地行了禮退下。 “原來,這就是不得好死麼。”溫成銘伸手摸了摸臉上的血跡,很快,又兩行血水流了下來。 回到房間的溫明瑜沒有任何困意,也沒一絲疲憊。或許是丹藥控製的緣故,今夜的他沒有頭疼也沒有出現幻象,很有精神。 但太精神了也不好。暫時變成普通人的溫明瑜不能修煉,就感覺很是無趣。瞧著今夜月色正好,他打算去院裡轉轉,挑個空地練練武術。 院子裡仿佛沒有人一樣。 溫明瑜穿過竹林,路過蓮池,周圍屋子不少卻沒一點燭光。 此刻才剛過戌時,人都睡了覺嗎? 隨處走著,溫明瑜終於聽到一點動靜了。 他用輕功悄然翻上了墻,看向墻外。 月光下,兩個穿著院裡仆人服飾的男子正一前一後拖著一輛木板車走,上麵蓋著素白的麻布,在月色的照耀下更加白的發光。 一條枯瘦且短的手臂從白布下伸出,無力的垂著,隨著板車移動而搖晃著。露出的右手蒼白至極,六根手指的指尖處反而還有些發紅。 溫明瑜想更多了解一些,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用神識探查了。望著板車越走越遠,他遲疑了一秒,隨後還是跟了上去。 別院臨近後山,遠遠地跟著兩人到了山後的樹林中,看著他們在空地裡挖坑填埋,溫明瑜耐心的等待著。直到亥時,他們才完工回去。 又等了一會,確認沒有人回來,溫明瑜這才來到空地處,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開挖了起來。 如果能用靈力就好了。 習慣了靈力開道的溫明瑜感覺現在很不方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後還是用手挖開了大部分的泥土。 大概是這裡平時沒有人在,所以埋的也很潦草,回填的泥土並沒有夯實,鬆軟的土用手也能輕易的挖開。 這是一具小孩子的屍體。 個子不高,約莫十歲左右。衣服過於破舊且臟汙,頭發塵垢嚴重,看著像是街頭的乞丐。 肢體沒有徹底僵硬,應該是剛死不久。 赤腳,隻有右手被擦拭乾凈過。 但總感覺好像哪裡不對。 看著它骨瘦嶙峋,幾乎是皮包骨的模樣,溫明瑜看著凹下去的身體,用匕首劃開了破舊的衣裳。 一道六七寸長的刀疤赫然顯現,從兩肋中間開始往下一直延伸至肚臍位置,縫著白色的繡花線。 用手從上到下按了按,溫明瑜麵色陰沉。 空了。 身體裡的所有器官竟然都已經沒了。 夜風吹過耳畔,伴隨著輕微的風聲,溫明瑜下意識後仰,堪堪避過了破空而來的一箭。 他扭頭,還未看清來者,便又是一箭逆風沖來。 衣袂紛飛,這一箭蹭著他的臉頰飛過。 溫明瑜意識到對方這是想直接取他性命,不敢停留,直接往一旁跑去。 從懷裡掏出符籙熟練的引燃,溫明瑜稍微鬆了口氣。 “咻!”通過聽聲辯位,溫明瑜連忙躲閃,藏到了一棵樹後。 第四箭,繼上一箭飛速劃過空中。 銀色的箭頭重重的射進了樹乾裡,卻沒有停止旋轉,下一秒連帶著木屑徑直刺入了後麵溫明瑜的左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