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南國帝都內。 冰雪融化後滿目瘡痍的地麵映襯著已是殘垣斷壁的城墻,好不容易熬過嚴冬與戰爭的南國人民零零散散的由廢墟之中走了出來。 他們有的踩著同伴的屍體攜家帶口,有的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這片殘缺的土地上漫無目的尋找著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 春天雖來,戰火卻未曾褪去。 異界的妖邪還在不斷撞擊著這維護眾人的屏障,裂痕斑駁的屏障在魔獸的不斷沖擊下越發不穩。 就在將要全軍覆沒的時候,一位身著青衣,白發紫瞳的少女由無盡虛無中走出,僅僅是立於屏障之內,強大的威壓便讓那些異族後退百米有餘,更有離近者,直接灰飛煙滅。 “今日一戰,可保後世千年無憂,諸君,誰人敢追隨祭司誓死與異族相爭!” 一中年男子邊說著就要上前,卻見青衣女子素手一揮,百裡坤整個人便後退了數米。 其他剛要動身的人見狀剛想移步前麵,卻發現自己也是動彈不得。 “祭司?”百裡坤盡是不解道。 “百裡大人,上官閣下,少君需要你們的輔佐。” 跨出靈障之前,南澈的聲音遠遠飄來:“諸位,珍重。” 幾乎同一時刻,眾人身後,一個穿著橘黃色衣服的少女略過眾人跑到了屏障的邊緣,“秋凝,回來!”百裡坤下意識的剛想動,禁製便使他無法挪動半步,隻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屏障外的南澈愣了一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頭也不回的驅逐異族。 “阿凝,乖。” 南澈的聲音遠遠飄來,秋凝心下一驚,這像當年一樣的傳音術法。 還沒來得及思索,緊接著便是一聲嘆息。 秋凝隻覺得身體猛的僵硬,餘光撇到拿著鎮魂鈴的端木洛月,眼裡的眼淚再是崩不住的流了下來。 “端木姐姐,你撤了我身上的禁製好不好,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秋凝乞求著,幾乎用盡了力氣才抓住端木洛月的衣角,可才剛剛抓住,卻被對方無情的把手放了下來。 她蹲下身子什麼都沒說,眼底看不出一絲動容。 與此同時的靈障外。 “如若這盛世必要以一為神祇後裔的隕落為代價。” “那便由我來當這位隕落的神吧…” 遮天蔽日的符籙匯聚於一起,隨著爆炸的白光,幾乎震暈了在場所有人的爆炸剛過,一道渾厚的嘲弄聲接踵而來。 那是為首的異界魔獸,高百丈有餘。 三頭六臂,各持兵器。 “爾等雜碎,不過如此。”那異界魔獸笑道。 “是嗎?”相比之下更空靈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接著,一道嬌小的倩影由霧中走出:“在下可不這麼認為。” “哈哈哈!”那魔獸見狀笑著說道:“不錯不錯,有趣!著實有趣!沒想到下界竟然有人還有這般能人!” “我很欣賞你,不如加入我等,到時我向我魔族大君請示一番,如何?” “早就聽聞魔族中有一長老,愛才如命,今日一見果名不虛傳。” 那魔獸見南澈這麼說,隨既大笑了起來。不禁誇贊南澈豪爽。 “多謝先生抬愛,雖說這是我人界地界,按道理說我等當盡地主之誼,但依在下所見,還是不客套這麼多的好,先生覺得呢。” “好好好!”那魔獸連道三聲好後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老夫很久都沒見過敢這麼和老夫說話的下界生靈了,來!老夫讓你三招!” “好!先生豪爽!” 南澈話還未落便縱身躍起,空中,一把通體晶瑩流光溢彩的劍出現在手中,眼看就要迎麵劈下,那魔獸似是發現不對,正要躲閃,不料卻觸發了先前南澈早已布好的陣法。 “?!” 在其他魔獸震驚的眼神中,剛才還款款而談的魔獸這時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倒在了地上。 接著,南澈閃身來到重魔獸麵前。手中的劍宛如嗜血的殺神,在這片已是焦黑的土地上肆意的收割著這些異族的靈魂。 魔獸的魔元丹,皮革散落了一地,烏黑的血腥氣更是染的周遭草木皆枯… 而劍的主人卻是沒有絲毫要停手的意思,此時的南澈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似的,一身青衣漸漸被染成了水墨色,每一個劍花的跳動之下,皆是少則三條多則五條的生靈。 “她是在殺生,但殺生的同時移動的每一步,每一處劍鋒的過處,每一個劍花,轉身的瞬間,都更像是在進行一場忘我的舞蹈。” 一旁的上官京杭愣愣形容,這種堪稱絕世的劍法,他還隻在古書上見過形容,並未真實看過有人舞過。 這些收割生靈的舞步無一不在透露著幾分詭譎的同時又顯現出一種特殊的美。 時而像歷經千年逐漸風化消逝的敦煌壁畫,時而又像是忘川河內隨翻滾河水一般低沉呻吟的冤魂。 就像,就像是場送行神靈的祭典! 不知這場殺戮持續了多久,終於,南澈停下了。 堆積如山的屍骨上,那些魔獸汙黑腥臭的血潺潺的流著。 南澈提著滴血的劍,一步一步的走到被撕開的虛空裂縫前。 她從已經被染黑了不少的白發上拿下那支白玉簪,劍被順勢插在地上,直直的迎著風發出微鳴。 接著,南澈左手掐劍訣虛空一劃,右手食指出現一道口子,鮮艷的血順著簪子底部像一條有生命的紅線,縈繞在簪子尖的一麵。 隨著南澈手腕來回的動作,由血而化的紅線也隨著簪尖的舞動在裂縫處來回縈繞,裂縫開始慢慢縮小,先前染血的地方也在漸漸愈合… 秋凝看著南澈的身形逐漸開始變得不穩,望著手中還在不斷的做著動作,一種從未出現過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這幾百載,她從未感受過像現在這般的無力感。無力到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重視的人越來越孱弱卻又無能為力。 暮的,秋凝突然感覺身上的僵硬感突然消失了幾分。調動全身靈氣匯聚到胸前,秋凝反反復復試了幾次,終於!秋凝強行沖破了南澈和端木洛月在自己身上設下的雙重禁製! 一旁的端木洛月見狀凝重的望了望那道如浮萍般倒下的身影和脫離了她手之後開始消逝的劍,下意識的想動,卻也終是選擇了不去製止秋凝的動作。 沖破了禁製的秋凝顧不得自己周身氣血翻湧,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南澈身邊,在她倒地的前一秒接住了她。 見她來,南澈蒼白如紙的臉上掛著淡淡的苦笑:“對不起…阿凝。” “別說了,師父,你別說了,我想辦法救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南澈握住秋凝的手,搖了搖頭:“沒用的,阿凝,人總要分離…” “不!師父!我想辦法救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師父你別睡好不好,你別睡,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阿凝,我不能…不能陪你去看初春早鶯堤的飛鳥了…原諒我…我…”南澈斷斷續續的說著自己答應她的約定,嘴角不斷的溢出深紅色的血。 “好…”秋凝語氣顫抖著,緊緊的抱著懷裡的南澈眼裡噙滿了淚水。 “我什麼都原諒你,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別走好不好,你別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阿凝…對不起。” “師父!師父…” 就在南澈的手無力搭下的同時,她的身體也同時開始化為如同螢火一般的小光點,星星點點的小光點滲入地下、河流、樹木,甚至是受傷了的人的身上。 除了一塊玉佩,她什麼都沒留下。 天空中飄下了鵝毛大雪,雪地冰封住了那些屍骨,秋凝跪在地上,嗚咽聲被呼嘯的寒風掩埋,嘔了口血後,秋凝再是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冰天雪地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安靜的出奇…… 等到秋凝醒的時候,她已經端木洛月被帶回了藎玥宮。 寒月高懸,是夜,靜謐如水。 “你醒了。來喝些水吧。” 秋凝望著端木洛月遞過來的玉杯,愣了愣,最終還是接過玉杯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 無邊寂寥在這一刻瞬間湧上心頭,幾乎同一時間,端木洛月開口了。 “她走了,但你還是得好好活著才是。” “活著是繼續前赴後繼的去死還是如她當初一般被你囚困在這藎玥宮中幾十載?” “這是身為神祇後裔生生世世的宿命,無論是南澈,還是你。” 秋凝望著端木洛月離開的身影如同當初對待她一般的如出一轍,那一刻的秋凝突然就有些理解了她當初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心底的悲哀更是多了幾分。 端木洛月走後秋凝不禁在心中思考,或許在這亙古如長夜般的靜中,饒是神,也終將有一日會屈服。 藎玥宮出了名的蕭條清冷。 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除去些許花草無一活物,晝如夜,星高懸,就連對於時間的定義也已經成了模棱兩可的存在。 楓飛林中,身著墨色長袍的秋凝漫無目的的走著。 林間風暖,落葉飄灑中仿佛又回到了曾經… “來抓我啊司儀大人!嘿嘿!我在這裡!” “你跑慢點,莫要摔了。” “哈哈哈!來抓我啊來抓我啊!” …… 秋凝在那些久違的美好回憶中笑了笑,臉上卻劃過一抹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