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原來,我們已經見過了(上)(1 / 1)

陳婉走上去,捏著粉筆在標題下寫了兩個字:方圓。   然後也拿出手機對著黑板拍了一張。   下課鈴響了。   老師們離開,同學們也急急忙忙跑出教室,似乎是幫方圓吹牛皮去了。   幾個男生讓方圓準備出詩集,嘻嘻哈哈的。   劉蘇臉上還有淚痕,方圓把她的濕巾抽出來又遞給她。   年少時我們急於匆匆長大,忽略了很多周邊純真的小美好。   這個年紀的青春裡,沒有冷漠的環境,沒人會是真正的小透明,隻因年少輕狂的自己注意不到有人正默默地期待我們不斷發光,而她們也會一直熱淚盈眶。   “別哭了,謝謝你呀。”   劉蘇知道他感謝的是自己對他的感同身受,說:   “就哭,誰叫你那樣批我那句詩的,那哪裡是批注了,就跟對對子一樣。”   方圓覺得她在撒嬌。   這個勢頭要緩,才兩天啊,這會影響自己價值觀的。   “哪是我想的?老吳同誌突然揪我上去,我就記起來一個好笑的段子。”   “什麼段子?”   方圓在她的筆記本上寫:【魯花花生油,鬆島菜菜子。】   劉蘇呆了片刻,然後破涕為笑,捂著肚子“哎喲哎喲”的。   ……   課間,方圓抽空給柯紹發了短信:   ‘你們學校有教做網站寫代碼的課麼?’   ‘那叫計算機代碼編程,有。’   ‘有認識的快畢業的學生麼?’   ‘有,你要乾啥?’   ‘手行嗎?’   ‘肯定有行的,你要乾啥?’   ‘有就行,等我回東山找你。’   ‘靠,你牛逼。’   方圓收起手機。   不一會,柯紹又發了一條過來:‘有事吱聲。’   對於柯紹這個人,方圓眼下不打算太深交。   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生的壞人,但他相信人都有劣根性。   柯紹上輩子能做出害人害己那種事,被人捧出來的膨脹、色令智昏等等各方麵因素都有,方圓自問沒能力把誰徹底拖出深淵,所以要和大部分人保持一個理性的距離。   具體能影響別人多少,看各自的造化。   靜坐三節課,每個課間都有一些學生到門口指指點點。   方圓知道學校內信息的傳播速度有多快,估計到了晚上,五中貼吧裡也要讓自己出點風頭。   他不矯情,而且自己的劣跡已經夠出名了,偶爾有些優點冒頭,也能將人們對自己的偏見扳正一些。   想想還挺美的。   和劉蘇傳傳紙條,講了幾個後世好笑的小段子,緩解一下她的‘病痛’,這算是好人好事。   小丫頭那個筆記本估計再幾天就寫滿了。   放了學,他誰都沒等,自顧自在離校大軍的注視下跑回家。   把醃好的肉串和菜串打包五折賣給燒烤店,換了五百塊錢。   沖澡換校服,往書包裡塞了兩雙襪子一條內褲。   剛想走,又轉身回來,翻出個萬能充、一塊備用電池…   這才背起書包沖向火車站。   “乖老婆,我來啦,哈。”   自己是當前世界上唯一坐過G字頭的人。   所以對於這趟從濱海始發,包頭終點,要逛蕩十九個小時的K字頭普快,很無感。   臥鋪睡一覺罷了。   但他仍然大意了。   硬臥滿員,不到睡覺時根本沒有人回中鋪或上鋪。   所有人都坐在方圓的下鋪上嘮嗑,他被擠到角落裡可憐巴巴地坐著。   他很鬱悶,之所以穿著校服出來,一半的原因是為了見到沈凝飛時不顯得突兀,另一半原因就是他媽的為了讓這幫混球給點照顧的!   你在我床上摳腳這我能忍?   六個人清一色的大漢,方圓雖然沒考慮過什麼火車一夜之類的美事,但這種狀況,仍然難熬。   他悔悟了,上輩子是沒遭過罪還是咋的,非得省那一百多?   他前胸掛著書包,去找列車員補了一張軟臥。   按號找到了自己的包廂。   四個鋪位乾乾凈凈罩著白床單,被子和枕頭規規整整擺在床頭。   沒人,獨享。   這叫啥?一百二十五塊買來的奢靡!   有錢真好。   他脫下鞋子半倚在鋪上,車窗外黑峻峻的,玻璃上隻倒映著自己的臉。   還是瘦的,眉毛濃濃的,腦門上沒有那十一針的疤。   一切都還是年輕的樣子,一切都還來得及,真好。   方圓規劃著這一世陌生的未來,憧憬著、恐懼著,患得患失之間,聽著車輪碾壓鐵軌的咣當聲,緩緩睡著了。   睡了一個很久沒體驗過的飽覺,夢都沒做。   醒時,他發現被包裹在一片漆黑中,想了想,突然起身。   睡前明明沒有關燈的。   打開手機,發現已經淩晨兩點多了,自己竟睡了近六個小時。   想起臥鋪一般十點多就熄燈,他便順著墻壁摸了摸,打開閱讀燈。   昏黃的燈光隻能照清不丁點的範圍,這也很好了,他怕黑。   清醒之際,方圓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絕不是自己的體香,像香水。   微微抬頭,對麵下鋪的床尾依稀有個人影。   他揉揉眼睛,下意識‘臥槽’一句。   真的是個人!   似乎是個抱著被子半靠後坐著的女人。   這一眼真嚇得他跟什麼似的。   奶奶的!   好好躺著不行麼,哪有人這麼坐著睡的?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感情這人是防備自己呢。   也是,軟臥車廂封閉,包廂裡又隻有孤男寡女,這沒什麼錯。   對麵的人似乎被他剛剛的驚呼弄醒了,依稀又往懷裡拽了拽了被子。   乾啥啊?我又不是火車癡漢。   方圓輕咳一下,小聲說:   “抱歉把你吵醒了,我不知道包廂進人了,剛才嚇了一跳,你好好躺著睡,我也繼續睡。”說著又把閱讀燈關了。   “沒關係,我下一站就下車了。”   女人的嗓音有些啞。   “哦?我睡得太死,都不知道到哪了。”   “剛過唐山,下一站燕京,還要兩個小時吧。”   方圓想想自己還有十個小時可以睡,看著對麵朦朧的影子,便說:   “兩個小時也能睡一會,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出去外麵坐著,說真的,我現在不困了。”   聽見自己這麼說,對麵的女人似乎放鬆了些,身子也舒展著躺了下去。   從被子伸展的痕跡看,個子不矮。   “謝謝你,但真不用,我剛才也睡了的,現在不睡了。”   方圓不置可否,他心心念著媳婦呢,沒搭訕的心思。   隻說了一句:“那行吧。”也鋪開被子躺了進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沉默許久,哐哧哐哧咣當咣當的聲音充斥在包廂裡。   鐵道沿路架設著盞盞高燈,熾白的光亮時不時就會照進來,然後一閃而逝。   對麵傳來壓抑著的輕咳。   方圓在黑暗中咧咧嘴,沒有壓低聲音的咳嗽一嗓子:   “我還沒睡,如果你不是怕吵到隔壁,大可以放心的像我這樣咳嗽。”   隔了幾秒,輕輕地‘噗嗤’一聲,然後仍然是沙啞的小聲:   “你們東北人說話都挺有意思的哇。”   “咦,你是內蒙人?”   “你怎麼知道?”   沈凝飛不分前後鼻音,說話時把“呢、啊”的尾音說成“哇”。   比如說“是啊”她就願意說“是哇”。   想起她俏皮可愛的模樣,他心裡軟軟的。   “我愛人就是內蒙人。”   對麵驚詫一聲:“你還有愛人哇?你才多大哇,不是應該叫女朋友麼。”   方圓打趣道:“我都三十多歲了,怎麼不能有愛人?”   她帶著笑聲:“你這人,說謊都不結巴的,我上車時明明見你穿著校服,你應該和我差不多大。”   這回換做方圓詫異了,聽她沙啞的嗓音,一直覺得要有一些年紀的。   “原來你是感冒了啊,你也是學生?”   “不是感冒,這幾天訓練發聲太多,嗓子啞了。”   “怪不得,我知道了,你是藝術生,學聲樂的?”   隔了一會,對麵才說話:“算是吧。你在哪裡下?”   “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