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頭身上穿著大紅的衣服，那比鮮血還要艷麗的紅衣讓人感覺他不是要迎接自己的葬禮，而是準備再娶一個媳婦兒。 他滿麵春光，手裡拄著一根木頭拐杖，比起昨天喬暮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要精神得多，像是瞬間年輕了幾十歲。 看到高老頭出場，還在等待著開席的眾人紛紛停下交談，看向高老頭。 歲明村的村民們每一個臉上都綻放笑容，那笑容甚至在陽光下帶著些許狂熱，他們仿佛期待著什麼一般，盯著高老頭，眼神中透出了些許貪婪。 “大家好，歡迎來參加我的葬禮。” 高老頭表情坦然，他對村民們說道。 “希望大家今天吃得開心。” “好！” 村民們紛紛呼應。 喬暮也跟著叫號，倒是淺雲，一言不發地看著高老頭。 “怎麼了？” 喬暮湊過腦袋，低聲詢問。 “有點兒奇怪。” 淺雲在喬暮耳邊輕聲說道。 “他身上沒有太歲的味道了。” 喬暮聞言，再度看向高老頭。 視野之中，鮮紅如血的文字逐一浮現。 【他等待著此生的終末，但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嶄新生命的開始，抬頭仰望吧，天空和宇宙融為一體！】 “意思是高老頭雖然會死，但並不會消滅？” 喬暮暗自想到。 身邊，滿臉笑容的村長蒹葭站了起來，她來到高老頭的身邊。 “高老頭為大家勤奮努力了兩百八十二年，現在，讓我們歡送他離去。” 村民們又發出了歡呼聲。 這種氛圍著實詭異，令淺雲眼皮直跳，有一種什麼事情即將發生的預感。 高老頭的兒子和兒媳婦將那一口鍋底下堆積的柴火點燃，這大鍋裡不知道煮了什麼東西，過了一會兒，熱氣騰騰，冒出了白霧。 “要上大菜了。” 一旁，一位村民感慨道。 喬暮和淺雲對視一眼，看向那一口鍋。 高老頭表情愉悅，他踩著梯子，來到鍋的旁邊，灼熱的火焰令他皮膚乾燥，雙眼通紅。 他給大家行了個禮，隨後，將衣服一脫，整個人跳進了那一口鍋裡。 緊接著，高老頭的兒子和兒媳婦拿來木頭鍋蓋，將那一口大鍋蓋住。 “爹，你在裡麵感覺怎麼樣？” 兒子隔著大鍋詢問道。 “舒坦，舒坦得很吶！” 高老頭甕聲甕氣的話語聲傳來。 淺雲瞪大了雙眼，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架勢，沒想到所謂的“葬禮”，竟然是將高老頭活生生煮了。 “大家可以先吃，我會掌控好火候的。” 村長蒹葭笑著說道。 村民們紛紛動起了筷子。 喬暮也提起筷子。 他看過吃席教學，知道要先沖著肉菜去，因此立刻夾起一塊正在蠕動的炒肉片，塞入口中。 “很新鮮。” 喬暮評價道，他一邊努力將想要爬出來的肉塊咽下肚子，一邊又開始朝著爬滿了白色蠕蟲的魚下筷子。 淺雲看到這一幕，感到一陣眩暈。 “好熱，好熱啊！” 鍋裡，高老頭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痛苦，讓人聽了就感覺毛骨悚然。 “爹，別急，過一會兒就不疼了。” 高老頭的兒媳婦安撫道。 “我沒事，我沒事。” 高老頭聲音顫抖地回應道。 淺雲自然是沒有吃席的打算的，她站起身，來到那一口大鍋的旁邊，看向添柴的村長。 “這是在做什麼？” 淺雲試探性地詢問道。 “你沒見過吧，這是在幫高老頭驅邪呢。” 村長蒹葭笑盈盈地答道。 “驅邪？” 淺雲以長生殿的名義起誓，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驅邪方式。 “是啊，我們長生不死，但人會逐漸衰老，那是邪祟入體導致的，現在就是要把高老頭體內的邪祟都用陽氣蒸煮出來，這樣，他就能獲得新生。” 村長蒹葭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情。” 淺雲內心咯噔一下，感覺自己好像把握住了某種事實。 “那當然，這是咱們村子裡的不傳之秘，淺雲姑娘，你和伱的弟弟要是留在村裡，總有一天也會遇到。” 村長蒹葭笑道。 “好痛啊，好痛啊，我的頭好痛啊。” 鍋裡，高老頭的聲音已經變得含糊，不像是從喉嚨裡發出來，倒像是某種肉摩擦拉扯出來的，很勉強才能分辨出隻言片語。 “放心，高老頭，馬上就好了。” 村長蒹葭安撫道，她聲音溫柔，像是哄騙孩子入睡的母親。 “可是這樣.” 淺雲本來想說，這樣根本弄不出來什麼邪祟，隻會讓高老頭失去人形，需要幾十上百年才有可能恢復。 但她看著村長和村民們理所當然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按捺住了說話的沖動。 等到鍋裡幾乎沒有了高老頭的聲音，村長蒹葭提著一個籃子爬上梯子，她讓高老頭的兒子和兒媳婦揭開鍋蓋，將籃子裡的一些磨成粉的草木丟了進去，就像是真的在做菜烹飪一般。 淺雲輕輕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鍋蓋再度被蓋上，這時候，鍋裡麵已經沒有了任何高老頭的聲音，反而是一陣令人作嘔反胃的腥臭味從鍋裡傳來，淺雲屏住呼吸，快步回到喬暮的身邊。 喬暮還在和一位老人家博弈，將盤子裡剩下的一塊肉夾進自己的碗裡。 淺雲在喬暮耳邊低語，告訴了他剛才所見。 喬暮放下筷子。 “還有加菜。”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在懊悔剛才吃得太多了。 淺雲頭皮發麻，也不知道喬暮到底在搞什麼。 這時候，從大鍋那邊彌漫過來的氣味已經籠罩了眾人，整個村子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狂熱，大家都敲完等著最後一道菜端上來。 淺雲感到一陣反胃，她聽到了敲鑼的聲音，村長蒹葭再度開口。 “各位，大菜已經好了，請大家稍安勿躁。” 她揭開了那一口鍋的鍋蓋。 隨即，用一個長長的勺子探入鍋中，盛起了混合著肉和湯的一勺，裝進碗裡。 她就這麼循環往復，裝夠了一桌的量。 高老頭的兒子將其端起來，來到喬暮和淺雲所在桌子前麵，將那幾碗“大菜”分給眾人。 淺雲看到，粗糙的陶碗裡，裝著渾濁的湯汁，和正在蠕動的血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