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些正在給村民們分發百花香的師兄們,內心感覺很不是滋味,心裡想著希望情況會是我想的這樣,要不然病源就真的無處可尋了,找不到病源就意味著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被感染。一想到這裡我又想起了那句話:“呦呦鹿鳴,食野之蒿。”然後便對著師父說道:“師父,弟子有些想法,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師父有些疑惑的說道:“什麼想法?你說說看。” 我說道:“我懷疑村民們染上的瘟疫是瘧疾。” “瘧疾?”師父疑惑地問道。 我回答道:“沒錯,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瘴氣。” 師父說道:“可是瘴氣並不會致人咳嗽,更加不會有這麼嚴重的致死性的啊!” 我接著說道:“或者……或者這是變異的病源蟲所引發的瘧疾。” “變異?” 我解釋道:“不錯,也就是變種的病源蟲,可能它是在引發瘧疾的病源蟲的基礎上變種而來的,所以才會導致村民們出現了與瘧疾相關的癥狀,又出現了一些與瘧疾不相關的癥狀。” 師父聽了之後稍微觸眉點點頭,對我所說的表示認同,然後說道:“那以你的想法,你覺得有什麼辦法可以治療好病人麼?” 我有些遲疑的說道:“辦法是有的,不過我不敢肯定管不管用?” 師父問道:“什麼辦法?說來聽聽也無妨。” 我接著說道:“青蒿素,在我的故鄉曾經有過這樣的發現,就是提取黃花蒿裡的青篙素,用於治療患有瘧疾的病人會有奇效的作用。病人在服用青蒿素之後病源蟲很快就被消滅了,病人也能夠迅速恢復正常。” 師父聽得有些似懂非懂,雖然不能完全明白我所說的話,但也還是覺得有理,便繼續說道:“青蒿素?那你知道怎麼提取你所說的青蒿素麼?” 我說道:“我知道這個提取的過程,但是我沒有弄過,不知道能不能提取得出來,況且……” 師父問道:“況且什麼?” 我說道:“為了避免出現差錯而導致不幸,我還需要一個自願的病人來試用我所提取的青蒿素。” 這時,坐在旁邊的朱天鎮突然發聲,隻見他說道:“我來吧,我願意做這個自願的病人。” 我看了看他,然後問道:“你不怕死麼?萬一失敗了,可能會加重你的病情,甚至會死亡的。” 朱天鎮調整了坐著的姿勢,有些大氣稟然的說道:“人固有一死,萬物自然,天為棺材蓋,地為棺材板,喜怒哀樂時,都在棺材裡,死得其所也就無所謂了。” 師父聽到朱天鎮所說的話後,對朱天鎮頓生好感和敬佩,便對著朱天鎮說道:“小兄弟,你當真不怕麼?” 朱天鎮說道:“晚輩不怕,本來這次晚輩是想來通天閣拜入顧堂主的門下學藝的,現在不幸染上了瘟疫,也就不能上山拜師了。況且……當這個自願病人也算是為通天閣做了點事,要是他日這位小師父的藥物研製成功了,晚輩也能活下來的話,還希望張堂主能為晚輩引薦拜入神機堂。” 師父微微點頭說道:“那好,你就姑且相信我徒弟一次。” 說完,師父便看向我說道:“殊同,你就試試看,成也好,不成也好,總比現在做無頭蒼蠅要好。這裡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和你的師兄們會盡力穩住病人們的病情,你就放心的去做吧。” 我聽師父這麼一說,心中頗為感動的說道:“師父請放心,弟子一定不辱使命。” 說完,我轉眼看向朱天鎮,微笑著說道:“哦對了,說了這麼久,我都還不知道這位兄弟叫做什麼?” 朱天鎮也笑著說道:“我叫做朱天鎮,幸會。” 我疑惑的說道:“豬天真,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名字?” 朱天鎮咬著字,逐聲解釋道:“是朱,天,鎮,不是朱天真。” 我說道:“我還是叫你做朱可愛吧,這樣容易記點。” 說著我逗趣地笑了笑,其實我隻是想活躍一下氣氛,朱天鎮聽著雖然有些無奈,但也覺得這樣有些好笑,也有些適然自在。 簡單介紹幾句後,我便伸出了手,說道:“交個朋友吧!” 朱天鎮不明其意,不過也伸出了手,我握住他的手,說道:“這在我的家鄉是表示友好,交個朋友的意思。” 朱天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與我握手言歡,剎那間,我們同樣觸感,如相見恨晚的看向對方,含情脈脈幾許,都不覺愉悅的笑著。屋裡的氣氛驟然間變得隨和起來,坐在一旁的師父也是快意的笑了。 就這樣我和朱天鎮開始了藥物的研製,師父和師兄們也在努力的穩定病人們的病情。還好我以前對醫學比較感興趣,在看到屠呦呦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時候,我有認真關注過她的新聞,並且也上網查了不少有關青蒿素的資料。 在醫學上,青蒿素是在黃花蒿中提取的,而不是我們在植物學上所認識的青蒿。 說到黃花蒿,我就想起了當時和師父去後山采藥的時候有看到過,也采摘了一些。雖然黃花蒿裡含有青蒿素,但是卻不宜直接將其搗碎絞汁來使用,因為這個方法所得到的藥汁中的青蒿素含量很低,對治療瘧疾起到的作用很微弱。 所以要想快速地殺死瘧原蟲就必須要得到純度高的青蒿素,但這也是問題的所在。在黃花蒿中提取青蒿素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我記得當時在網上查閱到有關提取青蒿素的方法的時候,其中就介紹了兩種的提取方法。從黃花蒿中提取青蒿素的方法是以萃取原理為基礎的,主要有乙醚浸取法和溶劑汽油浸取法。 但是在這兩種方法中出現了一個最大的難題,也就是乙醚和溶劑汽油的獲取,在這個社會中可沒有乙醚和溶劑汽油這些東西的。 雖是這樣,我也想過自己去製取乙醚,可是一想到製取乙醚需要用到乙醇、濃硫酸、碳酸鈉或氫氧化鈉等原料時我腦子就起泡,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且不說製取原料能不能得到,就單單拿實驗儀器來說就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這裡也是不會有什麼分液漏鬥、冷凝管、蒸餾裝置等些東西的。 想到這裡,我的內心頓時變得五味陳雜,可我已經誇下海口,答應了師父,想回頭也是不可能的了,如今箭在弦上,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中午過後,我和朱天鎮整理了隨身物品,便坐上馬車往通天閣的方向回去。一路上,看著身心交瘁又伴有些咳嗽的朱天鎮,我的心情有些忐忑,有些愧疚不安,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實情,就跟他說我提取不了青蒿素。 我看了看他,他也臉露微笑地看了看我。他表現得很鎮靜,似乎對我很有信心。 我猶豫著,思索著,目光不由地看向天空。我想了想決定還是跟他說吧,況且他都已經是要和我風雨同舟,共同進退的人了。 於是我壓下心中的憂慮,鼓起勇氣說道:“朱兄弟,我有些話要和你說,你現在……”說到一半我卻又止住了口,不敢往下說了。 朱天鎮不明所以,帶著些疑惑問道:“李兄,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麼?” 我深呼了一口氣,抿下嘴,繼續說道:“對不住了,朱兄,我提取不了青蒿素,你現在還可以回頭,不用再做這個自願病人了。” 朱天鎮聽了之後,一時轉變不過來,愣住一下,但很快就轉而平復,義正言辭的說道:“李兄,我朱天鎮也不是什麼無義之人,既然我都上了你這條船,就沒有臨陣退縮的道理,提取不了青蒿素就提取不了罷了。天無絕人之路,我們還可以想想其他的辦法,不是麼?” 我聽到朱天鎮這麼一說後,內心頗為感動,心想道:“沒錯,天無絕人之路,條條大道通羅馬,我們大可試試其他的辦法,雖然提取不了青蒿素,但是我們可以利用黃花蒿來研製其他的治病藥方。” 朱天鎮見我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李兄,我相信你,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我心潮澎湃的看著朱天鎮,滿臉動容的說道:“李某真是三生有幸啊,能承蒙朱兄的抬愛,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研製出治病的藥方的。” 朱天鎮接著說道:“那李兄可有什麼研製藥物的想法了麼?” “在東萊村抗擊瘟疫的這兩天時間裡,我和師父師兄們也得到了一些治病的經驗,我們發現金丹歸氣丸,大力還心丹,還有清熱保津丸對病情的抑製有很大的作用。”我認真的說道,然後頓了頓:“而且……而且雖然我提取不了黃花蒿裡的青蒿素,但是我可以利用其他的辦法提高從黃花蒿中絞汁出來的青蒿素的含量,並以製取的藥汁作為藥引子送服其他的藥物。” 朱天鎮點了點頭,雖然他聽得不是很懂,但也表示贊同的說道:“那好,我們就按你所說的去辦。” 我看著朱天鎮,心想道:“朱兄的體格看上去很是健朗,應該能熬得了幾天的時間。” 英雄所見略同,一拍即合。畫麵一轉,我和朱天鎮就來到了通天閣。我安排好朱天鎮在五行堂休息之後,便獨自一人騎著三輪自行車去後山采摘黃花蒿。在路上,我一路狂奔,生怕怠慢了時間。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采摘,我搜取到了一車的黃花蒿。回到通天閣之後,我就立即將黃花蒿用涼開水洗凈晾乾,然後將晾乾的黃花蒿搗碎絞汁並裝到了一些玻璃容器中,還好現在的季節天氣比較清涼,溫度也合適,絞取出來的藥汁裡的青蒿素不容易揮發。接著我就多次的對獲取的藥汁進行靜置沉澱並去稀獲純。 一段時間後,我終於得到了較為渾濁的液體,這液體看上去很濃綠,看樣子其中的青蒿素的含量應該是提高了不少,希望能夠起到治療作用。經過一番的操作之後,這時的天色已經變黑了。 於是我便迫不及待又滿懷期待的叫來了朱天鎮,將獲取的青蒿素藥汁作為藥引子隨同金丹歸氣丸、大力還心丹和清熱保津丸給朱天鎮服用。 還好這些藥物並不相克,隻是不知道與青蒿素藥汁相服用會出現什麼樣的效果。不過做了這麼多的付出也算是盡人力了,剩下的一切就看天意吧! 朱天鎮毫不猶豫地把這些藥物都服用了下去,完全沒有半點的顧慮,顯然他對我是那麼的信任,那麼的鼎力配合,這讓我心裡反而覺得愈加的焦慮不安。 事情往往在自己把握不住的時候,而別人又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你的身上,讓你去決定成敗,那你的壓力就會如同泰山壓頂,甚至乎心裡會不覺的自打退堂鼓,慢慢的失去那份少得可憐、微乎其微的信心。 我臉露笑意的看向朱天鎮,沒有多說什麼,再整理一下雜務,便讓他去休息了。接著,我就待在一旁照看著他,以便觀察他的身體變化。 此時夜晚中的五行堂隻有我和朱天鎮兩個人,周圍的氣氛顯得格外的寧靜,屋外剛剛聽到的蟋蟀聲在逐漸的消失,而屋裡的朱天鎮也慢慢的睡著了。 經過一天的勞頓,疲憊不堪的我也在不知不覺中沉睡了過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我的臉上,我才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還未清醒的我立即就想到了朱天鎮。 驟然往身旁一看,朱天鎮卻是不在了,再往屋裡尋視著,也沒見到他的蹤影,我便站起來喊了他幾聲:“朱兄,朱兄……” 正喊著,屋外就傳來了回復的聲音:“誒!李兄。” 我應聲趕緊跑出門去看,隻見朱天鎮正在外麵整理著三輪自行車上的黃花蒿。他見了我,臉露微笑的說道:“李兄,你醒啦!”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期期艾艾的說道:“你……怎麼出來了?” 朱天鎮說道:“我剛剛醒來的時候,見到你正趴在桌臺上休息,不忍心打擾你,便想著走出門外幫你整理一下車上的黃花蒿,以免它被陽光給曬到了。” 我有些顧慮而又有些擔心的問道:“對了,朱兄,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朱天鎮擺出了顯擺的姿勢,開心的說道:“你看,我沒事了,我這下不活蹦亂跳的了?” 看著朱天鎮,我有些不敢相信,我慢慢地向著他走近,上下地打量著他,便說道:“你真的沒事了?那你還有咳嗽麼?還有胸悶無力、虛寒出汗、頭昏發熱、惡心嘔吐等這些癥狀麼?” 朱天鎮似乎看出了我的驚喜和不解,便說道:“李兄,我真的沒事了,這些癥狀也都沒有了。”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奇跡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一下子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情感,就萬分激動地擁抱著朱天鎮,說道:“太好了,你真的是太可愛了,大大的朱可愛!” 朱天鎮被我這麼一抱顯然覺得有些意外而又頗能理解,帶著些驚訝和愉悅地笑著。一陣喜悅過後,我便要準備拿著這些黃花蒿到山下去幫助師父他們了。而朱天鎮的身體才剛剛恢復,不宜再去操勞,於是我就對著他說:“朱可愛,你就在五行堂裡好好休息吧!我等一下整理好東西就要下山去幫助師父他們了。” 朱天鎮說道:“讓我也去幫一下忙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我說道:“不用了,你的身體才剛剛治愈,需要多加休息才行啊。” 朱天鎮說道:“我沒事,我可以的,你就讓我跟著你一起去吧,就當是讓我為通天閣和東萊村的村民出一份力,盡一下我的心意。” 我看了看他,心想著適當運動一下也好,隨後說道:“那好吧,哦,對了,記得拿上你的百花香。” 朱天鎮笑著說道:“好嘞!我們走吧。” 稍微整頓一下之後,我和朱天鎮就開著三輪自行車往山下去了。此時的我內心是無比的喜悅和激動,就迫不及待地想著去和師父師兄們分享這個結果。 到了東萊村後,時隔一天,村裡的狀況還是和我離開時的一樣糟糕,甚至是更為嚴重。師父和師兄們見到我們回來了,都走出來迎接我們。 當看到朱天鎮隨同在我身邊,如正常人一般時,師父和師兄們的表情都有些驚訝。師父怔了一下後,便拉著我的手,殷切問道:“殊同啊,怎麼樣了?成功了麼?” 我還沒開口,朱天鎮就笑著說道:“張堂主,你看我精神萬分的樣子你就知道了,李兄他成功了。” 朱天鎮如此活潑活氣的展現出這令人激動的喜訊,打破了東萊村自發生瘟疫以來的沉寂氛圍,著實是讓人心生疏朗,我和師父師兄們聽著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接著我說道:“師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成功了,昨天晚上朱兄喝了我製取出來的藥汁以及合服了幾副藥後,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好得差不多了,身上所有的癥狀也都在慢慢消散。” 師父臉上露出舒意由衷的笑容說道:“好好好,這下東萊村的村民們有救了。” 我問道:“對了,師父,百花香起作用了麼?” 師父笑著說道:“你說的沒錯,蚊子的確是引發瘟疫的禍源。自從村民們佩帶了百花香之後,除了之前被蚊子咬過的,就沒有再出現新染病的人了。” 師父說著頓了頓,掃視一眼周圍,繼續說道:“而且我認為這些蚊子之所以帶有病源,應該就是山上的腐屍造成的,現在是病蟲生發多變的季節,出現這樣的事情也是不足為奇。” 一頓談說之後,我和師父師兄們就開始著手製作藥物。經過我們的艱辛努力,不到三天的時間我們就把村民們給治愈好了。並且在這段時間裡,我們五行堂的人協同東萊村的村民對整條村的環境都進行了整治。 我們不僅將山上的腐屍處理掉了,而且還采用艾草香煙熏、野艾蒿香煙薰和百花香煙熏等多種手段來消滅蚊子。在一番操作後,這次疫情才總算是得以撲滅。 醫之為道大矣,醫之為任重矣。在這次的瘟疫當中,我學會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世間生靈,情義至重。進則救世,退則救民,師父和師兄們正是大道之行醫者。人間苦疾行,當舍其身,當盡其力,護一方安寧。 疫情結束後,在東萊村村民熱情的歡送下,朱天鎮和我們一行人回到了通天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