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的一聲武器脫手,程二郎跪倒在地,書生縱使反應快些也無濟於事,總不能用另一隻手隔空劈斷這筷子,隻能眼看著皮開肉綻,敵對二人齊刷刷地把目光鎖在靠墻上那桌人身上. "我家大人在此,誰敢作亂!"桌上就仨人,起來說話的是個小麻子,還紮著條長辮.他口中的大人應該就是適才劉姑陸看到的黃帽男子.到這個時候劉姑陸瞧仔細了,那人不正是衙門裡的捕頭麼?人稱吊眼虎東郭礫. 有識相的已經跑去給他哈腰點頭,桌上另一個跟班又站了起來,指著圍觀的人道:"還看什麼,大清早不用乾活了?"嚇得大夥趕緊作鳥獸散,免得惹上官非. 這時樓下隱約聽到有人喊著趕轎,劉姑陸心裡咯噔一下,才想起與人有約,甘貴安似有所覺,兩人對視一眼,趕緊下樓,恰好迎麵走來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見到兩人甚是驚喜,撓頭笑了笑:"怕誤了時辰,我正打算喊多幾聲."這仨便邊走邊聊了去. 再說回受傷那倆,手上的傷口是滋滋冒血,筷子本是圓鈍之物,竟硬生生戳穿了人的細肉,從一端通到另一端,招式狠辣的厲害.出手的人是誰,答案是呼之欲出,正主摘下帽子,慢悠悠地踱到這兩位跟前,居高臨下道:"你們在此作亂,散布謠言,可否認罪?" "大膽!官爺問話還不跪下!難道還要按你頭不成?" "大人,看他們賊眉鼠眼就不是好人,拉回去再審也不遲,省得浪費您時間." 說話的是那兩個煩人的跟班,小麻子正掏出手銬要拷程二郎,卻被一女子用身體擋著隔了視線,此人哭哭啼啼的訴說道:"大人明察!非我二哥三哥莽撞,實則是這外邦人蠻不講理,先動的手!你要審就審他!"別看她長得還算標致,說出來的話可真耐人尋味咧. 程二郎有那三郎伴著,書生則被好心人扶了起來,幫忙包紮傷口,聽聞此言,抬眼時恰好遇上他們那位"柯師妹"怨憤的眼神,不作過多理會,反倒是仔細地打量起東郭礫來,這人七尺身材,額闊眉深,嘴唇纖薄不說,那雙三角眼倒真是像吊起了似的,看相的管這種麵相的男子陰險歹毒,城府極深,萬萬不可招惹.想必適才不出手是想坐收漁人之利. "噢?難道你這位心上人就出過聲?郡守中毒不是出自他那張臭嘴?蒙誰呢你!"小麻子那雙眼縮起來看著色瞇瞇的,實則瞪大時順勢就是一巴掌,呼的那女子翻了個身伏到桌子上去. "你!"程三郎深知師妹入門沒多久武功尚淺,氣不過要找他理論,手臂卻被柯師妹死死拖住,免得沖動."你什麼你!現在該輪到你了!"另一個跟班趁著這當口一腳踢飛程三郎手中的劍,沒了把劍還囂張個屁!他瞧那書生賊眉鼠眼的盯著東郭礫,轉念想教教這外邦人禮數.他賣了個心眼觀察東郭礫的神色,見對方臉上麵無表情,心中大定,依照以往的默契,這意味著懲罰的手段遠遠未達到大人的要求.他隨手抄起個裝筷子的竹筒,想要一手砸在那賊書生的腦袋上,不料,手上的勁好像出反了,差點扭到了腕,轉眼一看,嘿喲!那油亮油亮的竹筒被人握住了底座,難怪拿不起來. 誰呀?吃了秤砣對吧,敢和老子來硬的!這跟班的目光順著這隻毛茸茸的大手往上看,不禁皺眉,對方長得跟個黑鬼似的,棗眼圓眉,方臉垂唇,這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手握著竹筒另一隻手慢悠悠地拿出筷子,然後自顧自的埋頭喝粥. "鬆手!"跟班討厭這種無視的感覺,他那雙敏銳的雙眼已經把東郭礫的不滿、眾人幸災樂禍的表情和書生流露出來的嘲諷盡收其中,這人看衣著也就一乾粗活的苦力,竟敢在他麵前擺譜,簡直豈有此理!在風光之時愛欣賞眾人艷羨目光的人,每逢失落之際就會被這種虛無的東西掏乾凈他的理智. 敢情這人是有心和自己過不去,跟班算是看出來了,他再用力去掰,竹筒紋絲不動,見一隻手沒使上勁,他又把另一隻手搭上,結果卯上全身的力也拔不動這竹筒,倒是張臉憋的老紅老紅的,旁人看他那張臉燒的跟猴屁股似的,皆忍不住捂嘴暗笑. "三郎你沒事吧?我們還是快走吧,師父說了不能惹是生非的,要是他知道了我們肯定要挨罵."柯師妹見對方被黑大漢纏住了,趁著這個機會想早點脫身,不想把事情鬧大.程三郎可不在乎,他拍了拍胸膛道:"芷青師妹莫怕,有事師兄我一個人擔著,絕對不會連累你."話說至此,柯芷青自知輩分低微嘴上說不出什麼,內心是暗怨三郎自大逞勇,隻能乾著急等著罷了. 程二郎看出她的顧慮,示意她寬心,他自己也算條漢子,擅自拆開包紮的布條,忍著疼痛拔了筷子出來,這來回一折騰,又是濺了滿地血,好在有個販藥的,借了點草藥給他止血. "阿杜,夠了!"東郭礫不想跟班在此丟人現眼,出言喝斥道,阿杜隻得無奈撒手,他一鬆開那漢子也跟著鬆了手,竹筒裡的筷子嘩啦撒開了花.由始至終,這黑廝都沒正眼瞧過他,點的那碗白粥和鹹菜倒是吃的差不多了.東郭礫見對方也就一莽夫無心計較,何況阿杜拿的是別人桌上的東西,他見那書生正低頭擺弄蕭承山莊令牌,雙目虛瞇道了聲"慢著",勸阻道:"此物從何處所得?" "正是昨夜刺客所留."書生言之鑿鑿地說道. 且不論是真是假,刺客到現在還了無音訊,上頭給捕頭的時間可不多,東郭礫聞言挑眉道:"不知閣下可否交由我們以備查案之用?" "可是這裡的人都不信我,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書生嘲笑道. "誒,此言差矣."東郭礫抬手道:"待我查個水落石出,還你清白又有何難."東郭礫明麵上客客氣氣,暗地裡已經蓄力準備下手,他這窮書生要是識相還好說,不識好歹直接拿下. 書生輕笑,他這一笑可不帶著嘲諷,而是帶著魚兒上鉤的得意.書生從東郭礫不容拒絕的語氣來判斷,這人耐性幾乎到了極點,那雙三角眼正寒森森地盯著自己呢,倘若不把令牌交出來,不知是不是要到地牢裡走一趟,更何況,他在此胡說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官府的人注意.事情比想象的要順利,受些皮肉傷也是值得,"好吧,既然大人有令,那我奉上此物,以證清白." 東郭礫客氣地接過石牌,正要把這玩意辨認的清楚些,無奈跟班不識好歹,在後方大呼小叫,移目看去,竟和人動起手來."放肆!"他那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對方明知道他們是官門中人卻毫不收斂,簡直目無王法. "哎喲!"空中有人被甩的飛了起來,伴隨著一聲慘叫,整個人張牙舞爪像個蛤蟆似的摔地上,正好趴在東郭礫麵前,那人抬著張紅腫的麻子臉,見東郭礫在跟前,趕緊伸手拽住了褲腿:"大人!哎喲!疼死我了."接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出事情的由頭來. 適才阿杜咽不下自己那口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見黑大漢結完賬要離開,給小麻子打個眼色,兩人不由分說地堵住了他去路.這黑大漢手上也無什麼稱手的工具,阿杜想著憑自己腰間那把刀製服他不是什麼難事,但事與願違,此人功夫了得,刀還未近身就被對方拽著刀拉了個趔趄,然後不知怎地他小麻子就如雞仔般被拎住臂膀丟了出去. "沒用的東西!"東郭礫一腳踹開還在這滔滔不絕訴苦的廢物,前邊阿杜被人打的跟死狗似的蜷成一團毫無還手之力,看黑廝的架勢還不夠解氣,搬起旁邊的凳子就要往他頭上砸,要真一拍下去和爛西瓜還有什麼區別,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都覺得殘忍,何況是東郭礫本人. "停手!"東郭礫開口時摸出白星鏢往黑廝身上擲去,他若敢不從,身上保準多幾個血窟窿. 那黑漢子直到這時才抬起頭來,目光中帶著不屑和某種一時間解釋不清的情緒.東郭礫心中凜然,有些東西看不清,但感覺是不會騙人的.以他多年的經驗,這人對他敵意甚濃,或許對方待到現在還不走,就是等著自己出手,如此一來,他倒要謹慎些,看看對方有什麼倚仗. 對付白星鏢黑大漢出手很乾脆,他一把拎起阿杜擋在了跟前,接著幾聲悶響,這跟班吃疼眼珠子瞪起來比牛還要大,頭一低昏死了過去.此人先是撿起地上的刀具與東郭礫硬碰硬,但東郭礫的佩刀不光沉且快,十餘招下來,黑大漢手上的刀已經卷的不成樣子,後來他乾脆撒手,以拳禦之,寒光爍爍,"當"的一聲亮響,東郭礫的佩刀劈在他雙臂上,撕裂了袖口,露出當中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