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又七日後…… 軍務處內的三張木椅,隻有段龍坐著,右手正摩挲臉上的胡茬冷靜的看著乞秦同王仟激烈的爭論。 最先站起來的是王仟,緣由是乞秦提出到達斑江後並不製造大船,而是采用小舟多次運輸,這樣可以減少製船所耗的時間,避免因遲生變,亦可節約糧草。 王仟即刻辯駁道:“這怎麼行?倘使采用小舟,那將士們體力都有消耗,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戰鬥。” 乞秦麵色如常的搖搖頭:“斑江雖寬,但我們若乘夜色偷偷渡江,往返幾次,而後還有幾個時辰的休整,如何戰鬥不得?倘用大船,不僅容易被敵探發現,而且一損俱損,豈不風險?” “那乘坐小舟就沒有風險麼?往返運輸,那是在分散戰力!倘使敵人突襲,我們支援不及時,即刻分崩離析。” “王老您擅長醫術後勤,這製定戰法之類還是不要來摻和了。” “你是說我不懂兵法?” “敬您是前輩,我不同您爭論,段將軍您怎麼看。” 見提到自己,段龍正欲開口發表自己的見解。 “報——!” 雖然被打斷很不爽,但身為一軍之將,這點風度還是要有的,於是把探子召見。 “報!有幾個士兵和夥頭軍打起來了!”那探子來報。 段龍眉頭微皺,顯然感覺不耐煩了。乞秦瞥見,於是趕忙道:“軍中私鬥,當依軍法處置,這點小事以後不要再來打攪。” 那探子得令退下,乞秦又接著道:“此次行軍匆忙,百夫長也未曾選出,這些小事還須得有人處理。” 段龍點頭:“此事就由你去安排,方才問我有何看法……我認為區區北狄還不足以讓我齊軍損失一兵一卒,這斑江究竟是什麼樣子,我們還未見到,所以還不急一時……不過乞將軍所言,還頗有些道理。總之現在距離斑江還有些時日,先將百夫長的事情安排妥當罷,我要去刀營看看。” 王仟見自己的見解並未被采納,心中很是鬱悶,出了軍務處,一路行至士兵們練武的場所,正看著他們喝喝哈哈喊的出神,這時忽然想起那個探子說有人打鬥的事情,於是目標明確的朝著自己的後勤部快步走去。 打夥夫的人是斥營的一個長發漢子,身材雄偉,雙眼眼球暴起,似乎有些肺病,沒說兩句就嗬嗬嗬的喘,那精瘦的夥夫被打的蜷縮在角落,另外兩人似乎是想要製止此人的暴舉,但都拿他沒法子,乞秦正饒有興趣的站在外圍看著,並沒有出手製止的意圖,這時王仟也走了過來。 “您覺得這兩瘦小子能敵過這長發漢子麼?” “這兩小子雖有滿身義氣,也頗有些膽識,但實力相差懸殊,卻不能敵。” “那不如咱倆打個賭,倘使那兩小子勝了,你便甘心認同我的主張。” “哼,賭就賭。” 王仟一眼便看出這兩小子不可能傷及這漢子分毫,這漢子的舉止間都有一股內力的波動,而這兩小子平平無奇,顯然是沒有修煉過內功的普通士兵。但乞秦顯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的笑著,好似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長喆方才挨了這壯漢一拳,腹中內容震蕩翻湧,單膝跪地。李秋濃也好不到哪去,臉上一塊青一塊紫,嘴角還掛著點紅,手上捏著的石子隨時準備擲出。 那漢子像是神誌不清似的搖頭晃腦到處亂看,接著就盯住了離他最近的李秋濃,一掌拍了過去。 李秋濃趕忙後撤,順勢將手中的石子擲出,石子在那漢子的胸口碎開,那漢子哆嗦一下,直直的倒了下去,頭頸拚命的向後伸,然後就斷了氣。 王仟臉上的不可思議,一點也不比圍觀的士兵少,驚疑的看向了乞秦。 乞秦笑道:“王老的眼力還是稍遜,嗬嗬,那漢子顯然是練的嗜血類內功,這會兒正是內力反噬的癥狀,活不過片刻的,隻不過那小子的手頭也準,擊中了那人的膻中,讓那人的內力更無可束直沖天靈,登時暴斃。” 王仟醒悟,自覺羞愧,於是答應按乞秦的主張來。 等將這長發的屍體拖走後,眾人也散去。王仟將這兩個士兵帶至醫營處理傷勢。 長喆自小習武,盡管頑皮了些,但還是有些根底的,所以挨了那漢子幾拳顯得狼狽,但也隻受了些輕傷,而李秋濃體質稍弱,方才能站得住已經是盡了全力,待見那長發漢子倒地死去,這才將胸中一口硬氣吐出,虛脫的躺在地上。 王仟是醫道奇傑中的疾醫一派,這頂尖的疾醫能通過內力隔著肚皮操縱五臟六腑,而他雖然不及,但也能探手切之,內力遊走腹中如同生了眼睛一般,找出癥結所在,輔以藥石亦可醫治。 李秋濃自那一戰後,就一直高熱臥床不起,王仟見其心脈受到嗜血功法的侵蝕,急忙將其幾個主血脈運轉的穴位點住,盡管並無多少外傷,但倘不及時醫治,定會擴散全身經絡,那時可真就藥石無醫了。隨後讓營內下士將淡竹葉研磨成粉同曇山柏子仁熬成藥湯給李秋濃服下,當天夜裡,李秋濃渾身開始冒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這是藥物正在與心中邪火爭鋒,目前正不相上下,長喆在一旁看的是惴惴不安。 王仟同乞秦將次日的百夫長選舉事宜安排妥當後,就返回了醫營,見到長喆正滿臉憂心的坐在李秋濃身旁,回想起辰時發生的事情,心中覺得這兩個小子頗有些俠氣,甚是喜歡。 “你的兄弟此刻正在與心火爭鬥,不甚要緊,且待我助他一臂之力。”王仟說罷走到李秋濃身旁,雙指探出在李秋濃的幾處主司迷走的穴位上啪啪點了幾下,“將他扶起來。” 長喆將正在昏睡的李秋濃扶正,王仟雙掌貼在其後背,李秋濃登時醒來,隻覺得一股暖流自肩頸向下流向全身,欣喜道:“多謝前輩相救!” “哈哈哈,你們兩小子去了斥營後,本事可不小了。”王仟似乎想起在後勤見過兩人,笑道。 “隻是學了些拳腳皮毛,更多的是偵伺之法。”長喆並未聽出其中侃意,實誠的答道。 王仟在一張木椅上緩緩坐下:“明日選舉百夫長,真想薦舉你們二人,可是軍中之事不容徇私,你們二人受傷,著實是可惜。” “我的傷勢是好了七八成,不礙事,隻是秋濃兄弟……” “我不參加就是了,況且我也未必有領導百人的實力。” “不必自慚,在那夥夫存亡之際,卻隻有你們兩人站出來,其餘人皆在旁觀望,我認為領導之人的武藝並非是最要緊的,而像你們這般的品德才是難得。” “承蒙前輩抬愛。”李秋濃躬身道謝。 “哈哈,你小子有些儒氣。”王仟笑道,“今日同你們有緣,看你們正好並無內功,我便將我這‘綠柳長青功’傳與你們。你們也無需拜我為師,這隻是江湖上尋常的功法,隻當是你們救助我後勤夥夫的報酬了。” 兩人卻之不恭,隻好道謝再三。 三人在醫營折騰至半夜,長喆天賦極佳,竟然隻用兩個時辰便能將此功法完整運轉一個周天,算是已經掌握了。反觀李秋濃,由於身體初愈,加之對於練功之類一竅不通,練習的一點進展也沒有,所以王仟隻能放棄繼續傳授他功法的念頭,忽見地上有一個鬆果,想起李秋濃對於投擲頗顯才能,於是準備將自身對暗器的心得傳授之,李秋濃學了片刻已能將手中石子擊落兩箭之內樹上的任意一顆鬆果,王仟當年做到這一步,可是反復練了半月,這下心中不住感嘆……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新人替舊人。 按照預期,襄州齊軍此次出發北伐,旨在突襲北狄的一大據點,總程五百餘裡,總兵不過兩千,辰時行軍至午時,午後駐紮練兵,此刻已經行至奇雍縣安山腳下,離斑江不過百裡路程,而前方即將離開平原進入叢林,段龍將軍命乞秦派一隊親信斥候去前方勘探,一是以防敵人埋伏,二是乘此時機,選舉百夫長重整軍隊。 這選舉的規則依照傳統來,便是誰的武藝能服眾誰就能當這百夫長,采取擂臺之法,按不同兵種共分七隊,每隊前兩名就是百夫長,但需記點到為止,誰若重傷對方,則會被取消選舉資格。 李秋濃被分至三隊,此刻正抱肘站在擂臺下的層層人群後麵,雙眼不離擂臺上相鬥的士兵。他自然不免生出羨慕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見他們能打的砰砰作響,汗水肆灑,而自己身體卻如此羸弱,不由心中自慚形穢。 身邊一個聲音頗激動的傳來:“給位兄弟,嫩是昨天那位斥營的好漢磨?” 李秋濃聞聲看去,是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隨即點頭應答,待到此刻細看後,發現是昨天那個夥夫。 “昨天真是謝謝,這是俺從家離帶出來的書,你幫俺看看是秘籍不是?” “春秋……譜?”李秋濃說著接過來用手翻了翻。 好在裡麵有圖畫,但也是看的李秋濃滿頭霧水,那人見李秋濃也看不出什麼門道,於是又說道:“這書給俺這個夥夫也磨有啥用,就送給兄弟吧。”說罷擠到前麵去看打架了。 李秋濃不願白受別人恩惠,況且這東西萬一是什麼秘籍,豈不貴重,更要還給那人,於是也要往前麵擠進去,然而憑他的力氣,顯然是不能夠,好在幾番見縫插針,也是終於紮進人群中了,可那個夥夫再也不見了蹤跡。 臺上一個士兵正朝著下麵吆喝,但卻沒人再敢上去了,李秋濃隻道是站得高看得遠,或許站在臺上便能尋得那男人,想罷便彎腰在地上拾了幾顆鬆果揣在兜中,來到了臺邊。這臺子有些高,自己隻能爬上去,不想招來臺下一整哄笑,臺上那個士兵也是大放厥詞:“嗬嗬哈哈,你這瘦小子就別來湊熱鬧了,要是失手傷到你,豈不毀我。” 李秋濃上臺後也不答他,也不看他,隻是朝著臺下一陣張望。 那人自以為受了李秋濃的輕視,於是心中惱火,右手握拳就要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