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空中的烏雲隱去了明月,隻留幾顆暗淡星辰掛在夜空。可此時的青丘城卻是燈火通明,飲酒,暢談,博古論今,眾人皆是不亦樂乎!討論最多的事無非是明日四國兩城相談的結局,是談和!還是刀兵相見!他們更希望刀兵相見,看熱鬧哪有嫌事大的? 此時的四方城城主莫秋北,正在房中來回踱步!他在想自己明日應當如何應對,才能讓自己最大可能得命而歸!他是為數不多知曉真相的人,他本不願因此事為人刀俎!可他明白,既已入局,生死由他不由己。 萬寨峰,奉神洞,納蘭連城此刻望著供奉的三座神像,獨自出神!連日來寨中族長皆反對他此次之行,可他依舊不為所動,自他繼任萬寨峰宗主之位以來,勵精圖治,自己更是潛心修煉!如今的萬寨峰已不似從前,可謂是如登巔峰。不知何時起,他開始質疑祖訓,萬寨峰在這苦寒之地鎮守千年,神州倒是一片祥和安樂了,可萬寨峰的一些子民卻隻能在這苦寒之地繁衍生息。此次四國相會,他想探探虛實,在避免刀兵相爭的前提下,若是可行,便帶領子民開疆擴土,讓他們也過上中土人士的日子! 納蘭雲峰今夜無法入睡,這幾日在青丘城兜兜轉轉,他知道此事必有陰謀,可他的宗父卻不聽眾人箴言。無奈,他隻得趕回萬寨峰與右將軍商議,明日帶人暗中保護納蘭連城,以防不測! 赫連鳴海,唐聖元,夏書侯,穆之簡,眾人也沒有入睡,因為他們正在飲酒!坐在穆之簡的迎仙殿飲酒,穆之簡為這次盛宴特地將迎仙殿裝飾了一番,但無論怎麼裝飾,都難掩他煉丹製藥的那股氣息,在座的各位每人身前擺了一張桌子,即便桌子上擺滿了珍饈美味,可還是壓不住酒的香氣! 酒是青丘城釀造的藥酒,用虎骨靈藥泡製,酒香四溢,聞一聞似乎都讓人神魂顛倒… 赫連鳴海已是花甲之年,較唐王還要大上幾歲,看他麵容慈眉善目,很難想象此人年輕時殺伐嗜血,聞風便動,即便是麵對數以倍計的對手,隻要有意與鄂雲堡為敵,他也是毫不畏懼,舍命血戰,大小數十戰後,讓鄂雲堡周邊勢力聞之膽寒,不敢對其再有非分之想!興許是年輕時殺戮太重,到了晚年,他似乎開始變得心懷善念! 穆之簡作為東道主,拿起酒杯對眾人敬言道:“諸位君侯,不遠萬裡屈尊來我青丘城,為我城中萬民解憂,實乃大義之舉,無論結果如何,穆某替城中萬民先謝過各位了,這杯酒敬各位君侯!”說罷,一仰頭飲盡杯中酒! 眾人見此,反而把目光轉向了赫連鳴海,畢竟在座的各位中隻有他一位君王,也屬他最為年長! 赫連鳴海睜開微閉的雙眼,慢悠悠的說道:“穆城主言重了,在座各位雖不屬同國同宗,可要說到天下蒼生,各位都有其責,隻是老朽年事已高,隻怕力不從心!” 唐聖元率先開口道:“看赫連堡主精神抖擻,怎像垂暮之年?在下年幼時便聽聞赫連堡主的顯赫威名,我父王也是常告誡我等兄弟,男兒在世應如赫連堡主一般,無懼強敵,迎難而上,方可流芳百世!” 赫連鳴海聽聞此言,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想不到老朽在唐王心中竟有如此高位,讓老朽慚愧!” 夏書侯站起身端著酒杯,恭維的說道:“赫連堡主威名遠揚,神州誰人不曉,此次相謀,我等年輕後輩定以堡主馬首是瞻!”聽聞此言,赫連鳴海身後的赫連恩昌表情微微觸動。 赫連鳴海依舊微笑著說道:“能得夏書侯和世侄如此盛贊,老朽本應擔當這次大任。隻不過現在該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嶄露頭角的時候了,我們這些老頭骨也該退位讓賢了。我看,二王子就是不錯的人選!” 赫連恩昌此時開口說道:“我與父上此番遊歷半個神州,所過之地都言,如今神州年輕一輩當屬武陵州的二王子唐聖元為人中翹楚,今日一見果然所言非虛,日後還望二王子多多提攜!此次相謀,由二王子主持,必會名揚神州!” 在場之人都向他投來疑惑的目光,赫連鳴海哈哈笑了笑,說道:“讓各位見笑了,未曾與各位引薦,這是我那不成器的第三子!這趟出來也是帶他長長見識,讓他看看這人才輩出的神州,以免日後他剛愎自用!” 消息一向靈通的夏書侯自進殿後隻看了此人一眼,便將他身份猜了個大概,如今聽赫連鳴海這話,鄂雲堡下任堡主必是此人! 未等夏書侯開口,唐聖元對著赫連恩昌拱手道:“賢弟,過譽了!我本就一凡夫俗子,隻是有幸生在王侯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如此重要之事,怎敢擔此大任!何況有赫連堡主在,我等後輩怎敢放肆!”在進城之前夏書侯就與唐聖元商議過,此次相謀說什麼也要讓赫連鳴海出來扛大旗! 夏書侯見火候差不多了,略微大聲的對著身後侍衛說道:“我等有幸與赫連堡主這等大人物飲酒暢談,你們都先退下去吧,有事自會傳喚你們!”這意思很明顯,告訴各位該談正事了!幾位大人物也向身後的侍衛示意退下。 墨雨商本就不願參與這些勾心鬥角的事,隻是礙於師命和師傅口中的那位高手才會來此,不等唐聖元點頭也走了出去。唐聖元本意是要他留下,以示對他的重視!雖然他不知道此人修為如何,但淩雲宮掌門能派他來,應當不俗,可還沒等他開口,墨雨商隨著眾侍衛出了大殿,不知去向。 迎仙殿內隻剩下了五人,夏書侯開口道:“赫連堡主,現在殿內已無閑人,我等皆代表一方之勢,此事事關重大,不敢馬虎!” 赫連鳴海收起笑容,正色道:“夏書侯但講無妨!” 夏書侯麵色凝重的說道:“在下鬥膽預測,明日納蘭連城定不會束手就範,傳聞這納蘭連城也是修道之人,修為已是不低。明日若是要戰,我等後輩定會身先士卒,屆時無法顧應全局,如果有堡主來指揮全局,定可事半功倍,事後如何安排,全由堡主定奪!”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赫連父子二人自是明白其中利害,這計劃要是失敗了,神州必會再燃戰火!日後鄂雲國也會成為萬寨峰的死敵。赫連鳴海自是不敢輕易答應,心想這兩個後輩必是已經獨自商議過,赫連鳴海望著手中的酒杯暗自思索。 穆之簡見無人說話,空氣中多了一絲肅殺之氣。心想反正這事已然挑明,自己也無需遮掩了,索性說道:“雖然這萬寨峰素來與青丘城並無任何仇怨,但多年前開始,我城中子民在萬寨峰周圍采石尋藥時經常看見異獸行蹤,尤其是這一兩年,次數更是頻繁。本來鎮守邊界,看管異族兇獸是萬寨峰的事,我區區小城不應摻和。但到底是異獸僥幸越入中土之地,還是他人有意馭獸越境,實在讓人擔憂!如今幸得三國馳援,還望堡主,二王子,夏侯爺,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保我一方平安!”雖然這番話純粹是穆之簡在無中生有,可眾人要的就是一個理由,……皆是看破不說破! 赫連恩昌見父親還在思索,便開口道:“聽聞穆城主尋得一寶,可能拿出來讓我等長長見識。” 穆之簡瞥了一眼夏書侯,夏書侯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穆之簡一臉遺憾的說道:“非是我吝嗇,隻是說來慚愧,寶物讓那竊月給盜走了!丟寶一事讓我青丘城顏麵盡失,不得已才編了個謊話。” 赫連恩昌表情憤怒的說道:“這廝好生猖狂,如此重寶也敢來偷,待我捉住,必將他碎骨剝皮,給城主一個交代…”唐聖元與夏書侯自然知道他這是在轉移話題,拖延時間。可明日之事重中之重,今晚必須要定下來! 夏書侯與唐聖元對望一眼,正要講話,赫連鳴海開口道:“我與那納蘭連城有過一麵之緣,看他不像奸邪之輩,如今他也算是一國之君。這麼重要的事還是要拿出證據,莫要因為流言枉做錯事!” 夏書侯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淡然道:“聽聞習練化獸之道,未到大成者不可見血腥之物,否則會引發體內獸性,雙目赤紅,神態狀若瘋癲,明日城主會備下美酒佳肴,這美酒會以新鮮宰殺的鹿血調配,常人飲用可增陽氣,若是修煉邪術之人飲之,必會激發獸性。明日納蘭連城飲用之後若無異樣,萬事大吉。若是有變,則證明我等所言非虛。到時是戰是和,一切由堡主定奪!” 夏書侯這番話無形中已將這次合謀的決定權與赫連鳴海綁在一起,饒是唐聖元早有準備,仍然覺得這夏書侯心機之狠毒,城府之深,讓人膽寒!他父王說的果然沒錯,旗雲國之人善攻心計!此刻,他有點摸不清了,旗雲國促成這次合謀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隻是為了馭獸令?還是有更大的圖謀?想染指萬寨峰他們還是不敢的,那到底為了什麼? 赫連鳴海聽他這一番話說完,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等要以天下蒼生為重,如今神州難得一片祥和,絕不能讓心懷不軌之徒擾這一方安寧,明日我們等眾人便以調停兩城之爭為由,靜待其變,事情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兩位也莫要心慈手軟!”說罷看著唐聖元和夏書侯,目光直刺兩人肺腑,意圖從中看到什麼!可這兩人又哪是省油的燈,四目回敬,說道:“一切聽從堡主調遣!” 穆之簡雖然知道他在這場陰謀裡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角色,可聽幾人話裡話外透露的殺意,相互試探的話語,依舊讓他噤若寒蟬!餘生他都不想與七國為敵!這幫人嘴上喊著天下蒼生,刀下卻想著日增亡魂! 赫連恩昌此時表情略有疑慮的說道:“聽聞兩國這次隻帶來百數人馬,明日若真有變故,唐大哥與侯爺又當如何應對?” 唐聖元淡然一笑,說道:“兵貴精不貴多,賢弟放心,若真生變故,必不會讓賢弟失望!況且還有旗雲國的三千紅隼鐵甲衛在城外!您說對吧,侯爺!”說著看了一眼夏書侯。 夏書侯一愣,尷尬的笑著說道:“區區千名兵勇怎入二位王子法眼。”其實他心中則是滿腹疑問,這幾日唐聖元的所有人馬都與自己在一起,由自己的人全程監視,他是怎麼知道的? 赫連恩昌饒有意味的說了句:“我自幼對練武修道也頗感興趣,隻可惜自己太過懶散,也沒練出個什麼東西,不知明日是否有幸能見一見武陵州的修道高人大展神威?” 唐聖元還未答話,夏書侯接話道:“武陵州乃是天下英雄向往之地,高手輩出,想必明日必不會讓少堡主失望!”說罷目光看向唐聖元!這下輪到唐聖元疑惑了,眾人在推杯換盞,相互試探中結束了晚宴。 晚宴結束,眾人各自離去。唐聖元回到房中,吩咐衛士守在門外,此時房中除了唐聖元與墨雨商外,還多了一個整天不是睡覺就是不知道在哪睡覺的洛羽白。 唐聖元道:“明日之事或許危險萬分,有勞兩位師兄凝神戒備!”說著看向洛羽白道:“洛師兄,明日若是計劃有變定要將那人帶回!” 洛羽白懶散的回道:“二王子放心便是,我們奉掌門之命前來,必不會讓你失望!” 唐聖元疑惑道:“洛師兄,真的不需要我派人協助你麼?”這一路來,雖未見二人展露道法修為,可他堅信墨雨商此人的修為在淩雲宮絕對算佼佼者!可這洛羽白讓他深感奇怪,整日跟睡不醒一樣。還有就是,他又是如何得知旗雲國在四方城埋伏了三千紅隼鐵甲!難道他會飛不成?還是他會什麼失傳的法術?即便身法再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也不可能跑個來回!可見他信誓旦旦的保證,對於他們這些修道者,唐聖元也不好再說什麼。 話說此時赫連鳴海正與其子赫連恩昌對坐飲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泡茶之人正是此次統領眾衛士的雷相。 赫連恩昌一邊飲茶一邊說道:“雷相爺,事情可安排妥當了?” 雷相手中煮著茶,頭也不抬的說道:“少堡主放心,眾衛士已準備妥當!” 赫連恩昌麵無表情的繼續說道:“明日務必盡全力拿下他,若是有變,就殺了他,鄂雲堡得不到的東西,就沒必要留在世上了!” 赫連鳴海自顧自的喝著茶,這藥酒的確不錯,隻是他如今年老體衰,不宜多飲!對於他這個小兒子他顯得十分的認可,比起那兩個隻知道拉幫結派,內鬥爭權的兩個兒子,他甚是欣慰!在這個小兒子身上他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隻不過他比自己年輕時手段更狠,城府更深! 反觀此時的夏書侯卻是憂心忡忡,不隻是為眼前的事,更是為旗雲國的宏大野心!這四國之宴不過是他謀劃的第一步而已! 其女月流櫻見他如此,上前關切道:“父親,明日之事您已是籌備萬全,又何必獨自憂愁?你不常說謀事萬全,無有遺漏,便可靜待天意麼?” 夏書侯頗有深意說道:“今日夜宴相謀,觀那兩位王子,皆不是泛泛之輩,日後要想實現旗雲國的宏圖霸業怕是要比問道求仙還要艱難!” 月流櫻不以為然道:“若是世事一帆風順,那還有什麼意思!” 夏書侯悠悠的說道:“隻怕這一帆風順下是暗潮洶湧!” 掌權之人,爭權奪勢。習武之人,爭名逐利。修道之人,尋仙問道。如今這三種人齊聚青丘城,注定明日將是不尋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