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年前,本尊偶得一部古書,照書中內容從浮光寺劫了佛骨,又找敖澤要了些海晶,把各種當世難求的材料融進了這塊萬年玄玉中,還請了當時久負盛名的煉器師徐昌之煉製了二十餘年,才打造了這麼一張浮生玉座。” 男子伸手輕浮著玉座的扶臂,陷入了沉思。 “據其所說,煉製此座用的是上古煉器術,借這些材料駁雜的霸道靈力相互製衡,達到了一個極為穩定的境界,有韜光養晦延年益壽之功效,隻可惜本尊當年誌在天下,卻不知所言有幾分真假。” 說到這裡,他忽而朗聲一笑,語氣冰冷三分: “此人就葬在天綺島的觀鳥峰,若是發現其言有假,就將其墓穴掘開,取屍骨懸於碧海驚蛟旗上,施五十年鞭撻之刑,爾等可知?” 聞言,三人的麵色皆有些僵直,知道話中另有其意。這是真是假還有誰能分辨呢。左右二人不自覺地將視線聚焦在了二哥戚靖身上。 “兒等謹記!” 戚靖拱手,鄭重應下。 玉座上戚淵一張臉似笑非笑,又開口道: “這次突襲黑風海收獲不少,戚芮,回頭你去清點一下。” 紅發女子略一愣神,自然也是應下。 “有海族在前麵頂著,足可為我滄濂爭取百年喘息,那時是生是死就看爾等自己了。” 男子似乎對現狀頗為滿意,陸上那些老家夥們都精明的很,自會作壁上觀。而滄濂山靠殺伐起家,就是沒了自己坐鎮,也不是誰都能肆意拿捏的。 “父皇大可不必如此悲觀,此界靈氣稀薄,化神修士不便出手,哪怕海族傾巢而出,憑借鬼船之厲,我等也足可拖上一二百年,有了這些時間,二哥未必不能修成化神!” 另一邊著一襲白袍的老十三開口道,在場幾人中,唯他麵目平和,一副世家公子的氣質,隻是如今略帶了一絲陰鬱。 然而修成化神談何容易,不真正到此關頭是無法理解的,戚靖自認元嬰後期修為已臻圓滿,卻仍感覺不到半成機會,隻能緘默不語,等著座上的父親繼續發話。 “你們來說說,本尊能夠雄距內海靠的是什麼?” 戚淵並不著急,麵容散漫地隨口一問,像是在誇耀自己的成就。可在當前的氣氛下就不那麼隨性了,這是要談正事了。 “自然是修為,強者為尊,乃修仙界最基本的信條,殺伐劫掠皆憑於此,亙古未變。” 戚靖倒是直截了當,率先答道。他做事一向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 “殺伐劫掠,倒也不錯。” 聞言戚淵點了點頭,卻又望向老七戚芮。 “那你說呢。” “是資源,天下修士何其多,成大器者哪個不是從金山銀山上跨過來的,父皇於微末之時就已坐擁無窮財富,如天降洪澤,水漲船高,修為不過順勢而為罷了。” 戚芮說完,方覺有些駁了二哥麵子,忙用眼角餘光撇了眼戚靖,還好後者仍舊板著個臉,看起來並未有什麼異樣。 這下還剩老十三戚翎,他其實並未考慮過這個問題,隻能結合了一下自身,硬著頭皮答道:“父皇,我認為是人脈,修為財富固然重要,但為王者必有子民,稱王者必有盟友,得人脈者可得天下。” 聽到了三人的答復,玉座上的戚淵向後一靠,半截身子浸沒在了陰影之中,看不到神情。 半晌,幽暗中傳出一聲長嘆。 “我這一生從未建國,不過是蝸居海內,談何為王,所謂戮海王徒有一虛名耳,那些海族不還好端端活著? 如今壽限將至,再無心力。這滄濂山能否更進一步倒要看看你們的手段了。 本尊即明日起便會閉關入定,尋求一絲突破之機,從此便不再過問內海的事務。”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聽聞此言,殿中氣氛逐漸濃厚了起來,三人心中忐忑。兩千年歲月如浮生一夢,看來內海新王,終究是要立了。 “戚靖聽令!” “戚靖在此!” “現命你為滄濂山大當家,驚蛟門門主。賜你浮生玉座,從此掌管驚蛟門內一切事物,統領門中一切弟子。” 直到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戚靖心中才有了一絲踏實的感覺,這一刻他已在腦中幻想過無數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位置,如今終於木已成舟,冷厲如他依舊壓製不住眼神中的火熱。 “戚靖得令!” 他重重應道。 其餘二人聽聞此言,總算是放下了最後一絲僥幸,同為元嬰後期,要說完全不曾設想過,那是假的。但如今,二者望向戚靖的目光中也算有了一絲恭賀。 “戚芮聽令!” 紅發女子恍然一驚,還有令? “戚芮在!” 玉座上的戚淵對臺下三人復雜的表情視若無睹,繼續宣讀:“我命你為滄濂山二當家,海事大掌舵。掌密藏寶庫,統領幽冥鬼船,從此放手掠奪便可。” 話畢,手中靈光一現,多出一根黑杖,頂部呈圓盤狀,串著數不清的黑色令牌,每塊令牌上又穿著數不清的黑色令牌。此物通體陰氣森森,黑光不定,無疑是號令幽冥鬼船的拘魂法杖! 下一刻,他就將此杖拋向了戚芮。甚至比之方才,更有權柄移交的實感,海事可是驚蛟門屹立至今的根基。戚芮兩手一捧,黑棒上刺骨的陰寒立即透過肌膚湧了上來,耳畔仿佛有百鬼鳴冤。她呆立當場,還未想明父親此舉何意,戚淵淡漠的聲音便再次從幽暗裡傳來。 “戚翎聽令!” 白袍青年也從錯愕中緩過了神,後退半步,應聲聽令,脊梁上都滲出了細密汗珠。 “我命你為滄濂山三當家,內海大行走,掌海內一切人員安置,勢力調度。” 短短一句話,幾乎就將海內諸島成千上萬的宗門劃分到他的名下!戚翎徹底汗流浹背,他不過一介新晉的元嬰後期,如此多人,他壓得住嗎?! 然下一刻,座上的戚淵就仿佛讀到了他的顧慮,飄飄然拋出了一團綠光在他身前。待看清了綠光中是為何物之時,臺下三人才紛紛大驚失色。 赫然是一枚通體碧綠的四方形獸印。 此寶陪同戚淵無數年月,助他掃除奸邪,威名不知幾何,乃是貨真價實的通天靈寶!在這一界中都名列前茅神物。如今卻這般隨意的賜給了老十三,恍如雞肋。 “你生性馴良,這鎮海印可助你鎮壓霄小,蕩平前路,希望不要讓為父失望了。”戚淵的聲音依舊無悲無喜,傳入三人的耳中卻是不同的滋味。 “這……戚翎謹遵。” “退去吧。” 戚淵的聲音中蘊含不容置疑的威勢。 話音剛落,白袍青年循聲望去,妄圖從父親的眼神中讀懂些許意圖,然玉座之上哪還有人,天光下隻有一張雪白狐裘散落在座。若不是手中的青綠獸印還緩緩舒張著靈力,他幾乎要將方才的一切視作虛幻。 燕國·皇宮 夜幕中,一位大太監馱著一隻“白繭”急匆匆地穿行在禦道之上。 “小主,就快到了,您且調整下心情,第一次侍寢千萬記得規矩,不可頂撞,不可直視龍顏啊。” 太監一路上不斷囑咐,他在宮中馱了十幾年的妃子,什麼樣的會蒙寵,什麼樣的會被冷落,就在這一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石板路上,就能看出個模棱兩可。 今兒個這位新來的主子,他一眼便覺能討聖上喜歡,別看年歲尚小,假以時日褪去了青澀,定是能飛上高枝的。因此才刻意多多攀談了幾句。 背上這位裹著白綾的女子聽他這麼一說,似乎更顯緊張,胸口劇烈起伏。她是太府寺卿之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大學士秦懷川門下女徒,是京中才女,追求者甚廣。 無奈她心向明月,向高山,被連綿的白雪裹挾,孤零零不事人間之事。怎料到如今落得個以色侍人的下場。 “公公,這皇上,他長什麼樣子?” 想來想去,她還是問了一嘴,隻因家裡人都不肯說。 “啊啊,不可不可,小主此事不可妄加議論啊,皇上自然是身軀凜凜,龍威蓋世的。” 大太監滿臉驚悚,對這位小主的評價連忙下調了一個等階。接連囑咐起宮中的生存之道,禍從口出,謹言慎行方得始終。 隻可惜三兩步路不過倉促之間,已無從贅述。 一過拱門,兩宮女見二者來到,便大開了殿門。 大太監一搖一晃拾上臺階,入了寢殿。 殿內燈火通明,八盞金絲燭臺分列四方角落,他隨意一瞟,忽皺緊了眉頭,喚道:“染秋,這燭花該剪剪了。” 隨即將背上的“白繭”穩穩地安置在了龍塌之上。並用手將其麵上淩亂的青絲一根一根捋到耳後。 身後幾個女侍打開燈罩,小心翼翼剪著燭花。殿中的火光肉眼可見的明晰起來。這時他才看清眼前的小主是何等容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稍暇,他微微俯身,掐著嗓子低聲細語道:“奴才忠壽,青鸞殿領事太監,小主日後若有吩咐,盡管差遣奴才便是。” 注釋 浮光寺:佛道十大宗門之一 通天靈寶:上古煉器術煉製,品階在靈寶之上,需要特定的法決催動,否則無法使出真正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