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族營地,西側雪山的半山腰。 呂頌站在祭壇所在的青石平臺上,靜靜地凝望著撲倒在青石地上的藍衣婦人。 在她的麵前,一具被冰封的白骨冰冷的躺在那裡,除了婦人的啜泣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裡是木蘭族平常祈福祭祀的場所。 周圍矗立著許多石像,他們形態各異,就樣貌來講,每一個都英姿不凡。 “拉姆撻…你口中的那位老弟,來看你了…” 藍衣婦人半蹲在屍骨旁,眸中閃著淚光,用指尖摸索著肋骨,期期艾艾的說著。 呂頌抿了抿嘴唇,想要接下話頭說些什麼,喉頭滾動了一下到嘴的話卻是沒能吐出一個字,卻是眼眶唰的一下就紅了。 這副女人吊念丈夫的場景,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在他考上重點高中的那年,父親出了意外,徹底的將呂頌和他的母親打入了深淵。 隨之而來的,是家中門市生意的虧損,和街坊鄰居以及親戚朋友對母親的指責; 若是沒有那一場夫妻之間的吵架,父親如何會摔門而去,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的被駛來的貨車奪走生命。 而這些,在當時。 他完全不知情。 母親沒有告訴他。 再到後來,門市生意徹底垮了,母親背負上了許多債務,她四處借貸隻為了呂頌能去個好一點的大學讀書。 隻不過這一切… 終究還是以母親的病重,還有呂頌的輟學,真相大白。 到頭來。 隻因為一句; “媽媽不是擔心影響你上學嗎…” 和那時候一樣。 他以為自己還能見到遺容。 可見到的是一具白骨。 許多事,會讓人措手不及。 他至今記得憤怒的舅舅抓住他衣服的領子,沖他怒吼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讓他們失望了。 舅舅以前和他講過一個很短的故事,僅有六個字。 “玩了,晚了,完了。” 簡短的六個字,輕描淡寫的講述了他的前半生。 在這一刻,他特別想回家。 穿越來的這段時間,他就一直在擔心病重的母親。 正如麵前的藍衣婦人,母親在當時應該也很無助吧… 直愣愣地矗立在原地良久的呂頌。 深吸一口氣,出聲問道。 “嫂子,知道是誰乾的嗎?” “飛蝗群…” 藍衣婦人輕聲呢喃著,緊接著似乎想起了什麼,頓了頓繼續道。 “族長一家也不幸遇難了…” “族長一家?飛蝗群?難道不是因為戰爭…” 呂頌有些迷茫,可轉念間又很快想起那個曾經為自己跳大神治療的長髯老頭。 “你不知道嗎?那天和我一起把你接回營地的,就是族母。” “…!!!” 呂頌瞬間瞪大了眸子。 他怎麼會不知道那個族母是誰! 青衣婦人! 呂頌通紅的眼瞳中湧起一抹兇狠。 “怎麼會…” 明明才過去半個月。 自己在這個營地裡,唯獨熟絡的幾個人,竟然同時殞命… 藍衣婦人雙眼無神的注視著地上的白骨,寂寂無聲。 呂頌一時間也是陷入無言。 他本就不善言辭。 對於自己在這異世界中突逢的離別有些茫然。 甚至有些恍惚。 他說不上來那種感覺。 在他以前的世界裡,他一直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馬路上摔倒一個老太太他都不敢去扶。 並非是人性的淡漠。 更多的是對大環境的麻木。 穿越之後,直到現在。 他也不清楚遇到這種事,自己是否能夠充當起那個見義勇為的旅人。 萍水相逢的友人遇難,自己是應該為他復仇的。 可眼前,他沒有這個信心能夠消滅那群飛蝗。 這感覺和以前在馬路上遇到摔倒的老太太,不敢去扶,是一個狀態。 無非一個是沒有能力,一個是沒有錢。 他害怕能力不足,魯莽行事會給自己招來厄運。 也害怕沒有足夠的金錢,做好事反被賴上,賠償不起醫藥費和打不起官司。 “人死不能復生,嫂子…” 呂頌思緒煩亂間,想要說些什麼話安慰眼前的藍衣婦人,卻被自己說出的話給打斷了思緒。 是啊!人死如果能夠復生的話? 呂頌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是有魔法的。 如果能夠尋找到起死回生的魔法,那不就皆大歡喜了?! 望著一臉生無可戀的藍衣婦人,呂頌下意識的問道。 “嫂子,這世上有復活魔法嗎?” “我…不清楚,有嗎?!” 癱倒在地的藍衣夫人無神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彩,抬頭看向呂頌。 “我是說,如果有復活魔法的話,他們不就可以死而復生了嗎…” 沒能得到肯定答案的呂頌,鼓起勇氣接著說道。 這是一縷希望,呂頌自己不能肯定,藍衣婦人也沒能給他想要的答案。 更像是安慰。 皚皚雪山的半山腰,一圈石像圍繞的青石平臺上,一男一女和一地白骨,隨著山風的呼嘯靜靜的矗立在原地。 沒人知道在這之後,他們又談論了些什麼。 這片陰沉的天空不多時就飄起了雪花,偶爾強風吹拂將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吹至遠方。 在這裡,有一個戴著兜帽的少女,她身著灰色的粗布麻衫,腳踩著獸皮靴,步履盈盈地走在水草豐盈的草地上。 遠處有一條大河,河水湍急,仔細看去水中還閃爍著幽光。 自從在魔法師公會迪恩分會那裡測試完魔力。 這位灰衣少女就向著西麵一路前行。 起初路上還能遇到幾個沿途過路的商人。 再後來,周圍就沒有了生機。 直到她遇到河流旁那滿地的乾屍,她的腳步才停頓了下來。 兜帽裡那一雙灰色的眼眸中,寫滿了震驚。 “這也是莫比族的傑作嗎?” 灰衣少女的身體不住的顫抖,麵對著一地的乾屍,不知是感到害怕,還是什麼… 她站在原地略作遲疑,目光在周遭的乾屍上一一掃過。 廣闊的草原上密密麻麻的躺著無數具乾屍,甚至還有一大片三頭飛龍的乾屍。 “天啊…” 她驚呼一聲,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身前不遠處的一具乾屍身上,那具乾屍的手上還緊握著一根桃木法杖。 她俯下身子開始一個個的翻找起來。 錢袋,魔導器,法杖,各類寶石… 甚至是晾曬風乾的肉乾,隻要保存完好,她都會撿起來,收進儲物空間。 一通搜刮過後,她長舒一口氣,直起身子,掏出法杖,凝神靜氣。 良久。 隻見她口中緩緩的念叨著繁雜且長的咒語。 一道道灰色的漣漪隨著她的詠唱,在她周身蕩漾,慢慢擴散至遠方。 緊接著在一陣陣“哢哢…”聲中,那些乾屍仿佛又有了靈魂,一個個的從地上掙紮著,麵無表情的緩緩站起… 另一邊。 呂頌在木蘭族營地逗留了兩天。 這兩天裡,他趁著夜色偷偷的來到草原湖畔,查看之前放毒地點的情況。 這裡周遭的水草早已枯萎,甚至河水流經這裡後,水中還泛著幽光。 呂頌驚訝於他放‘毒’的威力。和這種‘毒素’的持久性。 有些無奈的將手深深的插進泥土中,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將深埋在土地裡的‘毒素’吸回體內。 如今的他已經確認,當時以為是‘毒’的東西是什麼了。 那就是,魔力。 在不懂如何運用魔法的時候,他隻知道拚命的向著水中釋放著什麼,卻不知,那是沒有被塑形過的魔力。 與第一次‘下毒’時不同,這一次他很快就將被染黑的土地恢復了原狀。 在這之後,他借著夜色偷偷的飛回了營地。 第二天。 在征得代理族長以及藍衣婦人的同意後,他將青衣婦人和她的女兒,還有劈柴壯漢的屍骨收進了儲物空間。 呂頌本想將長髯老頭的屍骨一並帶走,可惜被木蘭族的族老們拒絕了。 長髯老頭作為木蘭族的族長,遺骸並不被允許帶走,呂頌雖然在族中逗留過,大家也都見過他,可終歸是外族人。 對於這一點,呂頌也是無可奈何。 至於說服藍衣婦人的理由也很簡單。 “不久後我就要踏上旅途,我是一個魔法師。” 呂頌拿出一封蓋著魔法師公會郵戳的信件說道。 “我也不知道這次走後,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我想帶著他們的屍骨一起去尋找復活魔法,如果我學會了,或者找到了復生他們的方法,我還會回來的。” 藍衣婦人望著被呂頌收納進儲物空間的白骨,眼中閃過一抹不舍,可更多的是一絲決然。 “我叫麗莎,黑鴉大人!我替他向您說聲感謝,願迪桑大人永遠護佑在您的身旁!我們在這裡期待您的歸來!” 望著雙手齊胸平舉,掌心向內且雙手之間,隻有無名指和小拇指貼合的藍衣婦人,呂頌現學現賣的還了一禮。 在那之後,呂頌就決意隻身前往八大族的‘禁地’。 向著自己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起始點行去。 在那裡,呂頌記得;有五枚巨大的鳥蛋。 現在他想要確定一件事,或者說用它們做一個試驗。 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除了人類以外其他生靈都會避開自己。 這點很重要。 如果是,那呂頌想搞清楚一出生就在自己身邊的魔獸,會不會也是這樣。 如果不是,那是否有不會避開自己的魔獸。 在呂頌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本著沒法吃也帶不走的想法,放了它們一馬。 如今看來… 還真得去一趟。 索性現在有了這儲物空間魔法,自己隨身的物件都能扔進去。 以後也不用為了帶不走東西而發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呂頌仔細查探過。 在這個儲物空間內,有一片廣闊的天地。 他甚至能夠自己鉆進去。 隻可惜,這裡除了空曠且荒蕪的土地,周遭乃至天空都籠罩在迷霧之中。 甚至一嗓子喊出去,都聽不到回音。 呂頌並不知曉這裡有多大,隻知道這裡麵存在的事物,自己都能切實的感應到。 而他的那些隨身物品,僅僅占用了微不足道的一點地方,準確的來說,在他進來之前,那些東西就放在空間入口處的土地上。 拜別眾人,呂頌站在瀑布下。 穿著一身魔法師袍服的他,催動魔力振動背後的黑色雙翼,輕輕鬆鬆的躍上瀑布頂端。 呂頌在瀑布旁的巨石下,拿回了屬於自己那個世界的衣物。 端詳著這套沾滿泥土的衣服他有些感慨。 大半個月以前,他就是從這裡跳下去的。 如今再次回來,自己已經是個魔法師了。 跳下去之前自己是呂頌,再回來時已經是呂無心了。 不知道等我再次回來時,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將衣物上的泥土抖掉,收納進儲物空間,隨後就把視線定格在了那個屏幕已經壞掉的手機上。 “這東西不知道能不能用魔法修好,它可比魔法矩陣復雜多了…” 想到這裡,呂頌下意識的按下了開機鍵。 隨著一串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鈴聲響起。 一個熟悉而又威嚴地聲音突兀的在呂頌右耳邊炸響。 “小鬼,你可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