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比試自清晨便開始了。雖然隻剩下四分之一的人晉級,觀禮的人數卻不減反增,昨天還多是各山門的普通弟子,今日很多清字輩的長輩也來了。各人相互打著招呼,儼然一個山門的小朝會。封薑跟張冶張端靜並立在人群之中,張端靜轉頭問他: “誒,你猜你會抽到誰啊?你想跟誰打?” 封薑笑道:“我誰也不想打,我看他們都不太好惹,要是能張冶師兄替我出戰就好了。” “出息吧。”張端靜白他一眼,顯然已習慣他不著四六的作派。 不多時,晨鐘響過,執法長老的聲音傳遍整個演虛堂。 “今日這最後一輪,對戰雙方現場抽定,我念到的人,直接上臺對戰,其他人一並在臺下等候。” “第一組,張平治,蘆廣青” 執法長老念完名字,便見兩位道長躍上擂臺。這兩位道長都是四十歲左右,年紀相若,彼此施禮之後,便拉開架勢,先互相試探,後徐徐對攻起來,兩人使的都是本門最大路的兩儀劍法,交手之間一板一眼,既無精彩出奇的地方,也不漏出什麼破綻,加之二者功力也在伯仲之間,這一戰足足打了半個時辰才見高低,張平治以微弱優勢堪堪獲勝。 今日因有師長在側,各峰眾人都很收斂,譏諷挖苦的對立之聲完全沒有了,連喝彩都不太放肆,封薑站在臺下,看著臺上一組組同門間的交鋒,感覺時間過得是這樣緩慢,等待是這樣漫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焦急還是緊張,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下一組,齊衡。”執法長老頓了一頓:“張和生。” 封薑聽到人群中有人嘆息之聲,又有人說道: “隻怕張和生老師兄這次又要再等三年了。” 封薑聽他感嘆完,目光看向擂臺,此時臺上兩人已經站定。 齊衡二十幾歲年紀,生得也高大挺拔,立於擂臺之上,豐神如玉,另一邊的張和生看著卻比清霽跟清風都更大些年歲,他雖精神不差,但兩鬢卻已見白,兩人份屬師兄弟,卻似隔了不止一代人。 比試並不如何激烈,齊衡出劍既快且穩,攻勢連綿不絕,開場不久,便已壓製了張和生。老道士雖然經年修行,功底紮實,卻也隻能勉勵支撐抵擋,鬥到三十幾招上時,自覺不能抵擋,便即收劍認輸了。 “罷了,齊師弟劍法高明,我輸了。”張和生嘆了口氣:“緣法不到啊。” 看他眼神裡都帶著落寞,封薑也替他惋惜起來,再一個三年,也不知人生有多少光景可用來等待,世事不如意者甚多啊。 “下一組,封薑,武雄。” 執法長老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終於聽見喊到自己名字,封薑舒了一口氣,跳上擂臺。緊接著,武雄一步步走上臺來,他四十左右年紀,須發濃重,身材魁梧,腳下沉穩,遠遠看去,就如一尊鐵塔一般,封薑明顯感覺到,隨著武雄的腳步踏上,擂臺都為之一沉。 “他背上那個長條的布包是什麼啊?”張端靜詢問一旁的張冶: “看著很重的樣子,是武器嗎?前兩輪他也背著這個,沒摘下來過啊。” “武師兄在宗門內少與人打交道,他的來頭我也不清楚,隻知道他所修的鐵壁彈腿是極強硬的拳腳功夫,講究一力降十會。”張冶答道:“這布包他好像從不離身,可能是鍛煉體魄的負重之物,若卸下時,隻怕他的力量速度都要更進一步,封師弟得小心了。” 擂臺上,武雄已經率先發難,他鐵肘開道,帶著破風之聲狠狠的向封薑撞去。封薑不敢硬接,向一旁閃開。武雄一擊不中,飛起一腳朝封薑踢去,見後者側身躲過,便順勢轉踢為踏,狠狠一腳踩下來。封薑急忙躍開幾米。 隻見封薑之前立足之地竟被生生踩出一個窟窿。這擂臺乃是精鋼所鑄,更有長老以道術加強,不懼刀劈斧鑿,此時卻被一擊而破,臺下各峰眾人都不覺倒吸一口氣。 “這...有點誇張了吧。”張端靜被這場景搞得一愣。此時不止她,玉壘峰上的其他師兄也不禁扶額,為封薑捏一把汗。 封薑這邊提劍應敵,兩儀劍法是中平的路子,攻守兼備,躲避攻擊的同時,他也出劍還招,可武雄的掌風開碑裂石,封薑不敢硬扛,打鬥之間漸漸被逼到擂臺邊上,每每至此,封薑也總能以身法巧妙躍到擂臺中間躲過重擊,然後兩人再戰到一起。 “封薑這小子還挺厲害的嘛。”張端靜說道。 “嗯,雖然他左閃右突的疲於奔命,但武師兄每一擊都力量千鈞,消耗亦是不小”張冶答道:“算是勢均力敵吧。” 此時的臺上的封薑右手一劍收招,左手運使八卦掌,連著數掌揮出,這連環掌雖是虛招多而實招少,但一掌勝似一掌,可武雄並不躲避。待封薑掌力拍實,他的一掌也已運到身前,結結實實的打在不及收招的封薑身上,兩人各自挨了一招,武雄向後退了兩步,封薑卻一直退到擂臺邊,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武雄朝封薑勾勾手,做了一個挑釁的動作,兩人打出了一點火藥味。封薑穩住心神,再次交手,他更加小心應對不敢冒進。但武雄雖然剛猛卻不十分笨重,封薑每打上幾掌,自己也要挨上一招半式,但他每每都是有所準備,以內功卸掉多半勁力,兩人就這樣,誰也奈何不得誰的鬥了上百招,仍然相持不下。 張端靜此時早已沒了觀戰的興奮,許是有點無聊,也許是有點擔心:“這下成了拉鋸戰了。” “是啊,但也不全是。”張冶說道:“他倆離得越來越近了啊。” 張端靜仔細看看臺上,發現果然如此。 原來從兩人上臺的第一招開始,每次封薑被逼到擂臺邊緣時,武雄使的都是一擊鷹踏,雖不能擊中封薑,卻將擂臺踏出一個大洞,長時間的鏖戰之下,現在擂臺的邊緣一圈已經是千瘡百孔,再無立足之地了。 “等到武師兄把整個擂臺都拆了,隻剩中心這一點時,封師弟就避無可避了。” 臺上的封薑也察覺了這一點,但卻也無計可施。 “耍賴,若是實戰之中,哪有這小小擂臺的限製。”張端靜不服氣的道。 “因地製宜,因勢利導,這是對戰中極重要的東西。實戰之中,地形千變萬化,能利用地形,這是對戰中的必修課。”不知何時,清風道長來到了玉壘峰一眾弟子的身後:“封薑這小家夥有這等本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竟都不知道,清霽把他托付給我,是我太疏忽了啊,看看他要如何應對吧。”清風的語氣裡有些許愧疚,平素他總要幫助師叔洞明處理山門事務,對門中弟子,也偶有疏忽的地方,可封薑竟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練出這一身本領,他頗感自己失職。 這時的擂臺已經上一片狼藉,隻剩下中間五尺見方的空地能夠立足。封薑閃轉騰挪的空間漸小,應對起來也越發吃力。武雄找準時機,一招霸王抗鼎,封薑再退便要掉出擂臺,避無可避之下,隻得躍上空中,自上而下一掌拍出,與武雄對了一招,武雄力如龍象,他腳下狠狠一踏地,以內力催動的勁力竟掀起一陣猛烈的氣浪,狠狠的將封薑推了出去。 “還是輸了。”眼看封薑身體失重,斜飛向場外,張端靜微微嘆氣。這一戰歷時頗久,此時場下其他觀戰的同門也不禁唏噓。心道若不是遇到這武雄,手段實在厲害,這小鬼真能連過三關也未可知。道門仙山,多是善良坦蕩之人,此時對封薑的態度都回轉許多,年輕一輩更有許多人對他暗自欽佩,畢竟他年紀甚輕,能到這般程度實屬不易,若換做自己,未必能與武雄戰到這一步。 隻有張冶還盯著擂臺的方向:“好像...” “還沒輸。” 隻見天空中的封薑並未直接直接摔向地麵,而是漸漸從失重中找回平衡,他腳下幾次虛踏,穩住身形,緊接著,身體向擂臺俯沖而下。 清風則若有所思的看著天上封薑似曾相識的身法: “是燕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