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正堂, 趙孟一身戎裝位在上首,其下十四家家主列坐左右,神態恭順。經此動蕩,趙家趁勢而起已是定局,大戶們縱有不甘,亦隻得在趙孟麵前脅肩低眉,任這趙家子拿捏。 畢,在誅盡陳、程及黨羽後,趙孟已是實質的甾丘之主,或驟登高位,根基還有些虛浮,但其展露的魄力,拔除陳、程爪牙的狠絕,著實令各家家主悚然,這是個天生殺胚。 麵對這等人物,各家自有敬畏,其中畏遠大於敬! “蒙各位叔伯襄助,趙武得以起義兵,破官署,誅二賊,還甾丘一個清平。隻是,這好不容易爭來的安寧,也難長久。依彭城陳氏的兇橫,絕不會放任我等盤踞甾丘。” 趙孟緩緩起身,道:“列位,一旦彭城陳氏進兵,打入甾丘,反攻倒算,大興株連,我等身死族滅,近在眼前。以彭城陳氏的霸道,不把咱們幾家屠盡,如何能顯其威風?” “若是能舍趙武一命,讓陳真慶不禍及各家,趙武情願以命相抵。隻可惜,陳真慶的心忒太了,他看不上趙武這條命,他想要的是在座各位的身家性命!” 大戶們默然無語,這話是有些刺耳,卻是實話。對彭城陳氏的手段,這些大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正因知利害,這些大戶更清楚,他們其實已經沒有退路了。 黃仁垂眸,嘆道:“誰讓我等隻是一介寒門,不入群望士族之列,在他陳氏看來,咱們這些大戶,也就比蟻民強上一些,隻能由他們欺淩。士族的嘴臉,各位都是知道的。” “與其落在他們手上,由其剮殺,還不如一開始就和他們拚命。彭城陳氏雖強,卻也非全無對手,至少當下,彭城府的那幾個軍頭,就有點擁兵自重的意思。” “彭城陳氏為除掉那幾個軍頭,奪其兵權,也是費盡心思。” 黃仁身後的黃家,是甾丘大戶中根底最深的,正因如此,才有這消息渠道,知道一些府城高層的事。 劉家主若有所思,吶吶道:“大將桀驁,擁兵自重,看來,陳家的日子,也沒咱想的那麼好過。” “再怎麼不好過,亦不至於對咱們這麼敲骨榨髓吧?” 趙孟冷笑,道:“陳少文橫征暴斂,背後必有陳真慶授意。不然,就憑一個陳少文,敢如此豺貪?隻怕在他陳真慶的眼裡,甾丘就是他的錢袋子,任他陳氏予取予求。” 有大戶哼道:“他陳真慶想的倒是挺美,抽甾丘錢糧,補自家虧空。為他一家事業,犧牲咱們十五家,真等他把咱甾丘大戶吃乾抹凈,那時咱們還有活路?橫豎都是一死!” “既然都是死,老子死也要崩掉他一顆牙。” 劉家主抬眼,幽幽道:“張兄有這膽魄,劉某佩服,隻是就憑我等,終究孤掌難鳴。” “以一縣之地,拒一府之兵,若是還像現在一樣一盤散沙,實難成事。” 趙孟雖握有兵權,但這兵半數是由各家家丁聚集而來,各家對之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力。 若是各家心不齊,也會波及影響軍心士氣。 “劉兄,” 黃仁沉吟片刻,咬牙道:“所言極是,一盤散沙是不行的,蛇無頭不行,值此存亡絕續,我等亟需一位渠魁,率領各家,內安百姓,外拒陳賊。” “黃某,願領黃家上下,奉趙家為渠魁,節製甾丘!” 有黃仁帶頭,劉、張等一眾家主爭相而起。 “劉某,願領劉家上下,奉劉家為渠魁,節製甾丘。” “張某,願領劉家上下,奉劉家為渠魁,節製甾丘。” 一時間,大戶們盡數起身,奉趙家為渠魁。 居渠魁之位,看似是名正言順的甾丘官長,但在大戶們看來,又何嘗不是個顯眼標靶。 一旦彭城陳氏再來,秋後算賬,其他幾家或能留下香火,似趙家這樣明晃晃的靶子,是必死全家的。 隻是,趙家本就沒退路,債多不愁,也不怕接下渠魁之位。如能借此成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趙孟抬手,也不謙讓,直接道:“既然諸位叔伯信任趙家,願讓趙家節製甾丘,小侄在這就不推辭了。” “既是節製甾丘,調度各家,或可稱節度!” “參見節度,” 黃、劉、張等心頭一跳,躬身下拜。都知趙家子不甘寂寞,不想竟真有自立的心。 一個節度的稱謂,看似簡單,但這當中可操作的餘地,卻超乎想象的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縣之地可稱節度,一府之地能稱節度,甚至一州之地同樣能稱節度。 ………… 踏!踏!踏! 人一過萬,無邊無沿,三千府兵列陣,雖沒無邊無沿那般誇張,但聲勢亦極為駭人。 百人成一營,以營為基礎單位,一營一方陣,三十個營列陣,明晃晃的刀戈,鋥亮的甲胄,嘶鳴的戰馬,帶起一股冰冷的肅殺氣。 陳真慶臉部僵硬,一手執鞭,一手按刀,十數心腹幕僚跟在左右 “陳少文這個廢物,我讓他籌集錢糧,他竟然把甾丘給我丟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費盡心思拿下的甾丘令,最後卻給了這樣一個蠢物。我一番苦心,都被那蠢物糟蹋喂狗了!” 此時的陳真慶,真的是滿腔怒火無處宣泄。 現在的彭城陳家,正處在一個緊要關頭。再進一步削平幾大軍頭,徹底掌握這一府之地。往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而偏偏在這要命時候,陳少文把甾丘丟了,這讓陳真慶如何不氣。 在知道甾丘丟了後,陳真慶沒其他選擇,隻能一邊盡力安撫幾大軍頭,一邊緊急調動所屬能集結的兵馬,親自帶兵征討甾丘。 陳真慶必須快速平定甾丘,並以雷霆手段,將所有甾丘叛逆都處理掉。如不能迅速平叛,一旦僵持不下,隻會讓人認為彭城陳氏,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強大。 這後果,比丟了甾丘可怕十倍百倍,不是陳真慶能承受的。再有連鎖反應,甾丘也許隻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