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仨將一摞銀票揣入懷中,心口突突亂跳:“好家夥,不過一夜之間,我就從一個小和尚,變成了大財主了。” 他心中不由想起,後世有一種說法叫“四大鐵”,說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臟”,看來,古往今來都是一樣啊,一起分贓的關係就是不一般! “熊大哥,還有一事”,張仨說道:“王爺臨行前,命我過目信文,我……” 張仨本想說“我有些字不大認識”,說起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古代文字篆書、隸書、草書一大堆寫法,有些字歪歪扭扭一劍西來,張仨可不認得它。 熊百瞳接口道:“兄弟,我就知道那麼多信文你哪能看得過來,我專門讓書吏預先替你篩選了。” 熊百瞳從桌上拿起剛才手下送來的紙袋子打開,裡麵是三封書信。 張仨打開來,三封信都是廖權寫的,裡麵都提及,他在東湖邊新修的宅院修繕花費不小,感謝侄子慷慨贈銀等等。 張仨心中暗忖,有這三封書信,廖權的屁股就別想乾凈地了,還不是任憑王爺拿捏? 兩人清點財物裝箱,又留下一隊軍士看守綢緞,相互挽著臂膀,笑嗬嗬地帶隊向賭坊外走去。 出得賭坊大門,熊百瞳一躍騎上一匹高頭大馬在前方帶隊,張仨身子瘦而敏捷,這幾日好吃好喝力氣見長,他腳踩馬鐙也一躍而上,卻一屁股坐到了馬臀上。 兩個軍士趕緊上前來,賠著笑把他向前使勁扶了扶坐上了馬鞍,又牢牢牽住馬轡頭。 張仨剛要稱謝,熊百瞳探過身來道:“不用謝這倆人,他們每人能分到二十兩銀子,心裡正對你感激不盡呢!” 張仨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心道有錢就是好啊! 兩人帶著人馬,回到楚王府時,已經是後半夜了。門前大管家告知兩人,王爺還沒有睡,請熊千戶將查抄財物入庫,請張仨書房相見。 熊百瞳領命,命軍士抬著數口大木箱去庫房了。 一名小廝的引路,張仨捧著書信去書房見朱楨。 書房中,兩支黃銅燭臺,將屋裡照得雪亮。朱楨偎在軟椅上,問道:“廖鉞這廝有多少財物?” 張仨道:“熊大人初步查點,共有差不多九萬兩銀子,另有玉器、書畫、田契等等還需要進一步查點。” 他這樣說,可是埋了伏筆的,上一世在社會上混跡多年,這點心計玩得滾瓜爛熟,剛才這一句話,先說“初步查點”,再說“差不多”,又說還需“進一步”,不但顯得真實,而且日後若是出了什麼紕漏,他也能迅速圓回數字。 朱楨一拍軟椅坐了起來,道:“這廝一個螻蟻般的家夥,居然搜刮了這許多銀子,真是小看了這幫反賊啊!” 張仨心道,還有三萬兩銀子已經被瓜分了,現在我這胸口裡,就揣著兩萬多兩銀票呢。 說到“反賊”二字,朱楨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說起來,那首詩還挺押韻,文筆也還過得去”,朱楨抿一口茶,樂道:“隻是,誰讓他是廖權侄子呢,嘿嘿,本王總得給他扣個大帽子,才好人質對等嘛!” 張仨趕緊順桿兒爬,奉承道:“還是王爺想得周到,這樣一來,廖權扣著關棋,王爺卻扣著他侄子,而且還安了個謀反的大罪名,嘿嘿,這回該這家夥喝一壺了。” 朱楨笑著點點頭,心中暗道還是張仨懂本王的心啊! 張仨又拿出書信來呈給朱楨,朱楨打開書信看了看,說道:“這封信且放著,下麵就看著廖權這老狗聽不聽話了,要是不聽話,再拿出來敲打敲打他的狗頭不遲。” 張仨單手背在身後,握拳憑空向下一拽,笑道:“這就如同攥著這廝的小辮子了,隨時想揪,一使勁就得疼得他齜牙咧嘴。” 朱楨大笑,道:“對,就是這個理兒。” 兩人說笑一會兒,都覺得今日賭坊一行可謂不虛此行,夜已深沉,朱楨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張仨知趣地告退了。 張仨回到小院,想了想今日之事,覺得“馬無夜草不肥”這句話說得很對,摸摸懷裡的銀票,他思量著若是有好機會,就一走了之,天高皇帝遠,有了這筆銀子,當個一夫一妻多妾製的受益者多好啊! 想著想著,張仨麵帶笑容,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熊百瞳差人來取走了金子,張仨百無聊賴,又睡了個回籠覺。臨近中午的時候,一陣“咚咚”的敲門聲將張仨吵醒。他揉揉眼睛打開門,容兒居然提著一個老大的食盒來了。 “重死了,快提進去”,容兒甩甩手說道。 張仨一笑,提起大食盒進了屋,說道:“容兒妹子,今兒給我送什麼好吃的來了!” “你自己看”,容兒打開食盒,依次取出飯食,羊雙腸、豬灌腸、帶油腰子、爆炒羊肚……足足在桌上擺了十幾盤。 “阿彌陀佛,小僧隻吃素食”,張仨笑道。 容兒俏眼一翻,笑道:“別裝了,嘻嘻,你就是個酒肉和尚,吃吧,這可是雲兒姐姐專門犒勞你,親手下廚做的菜。” 張仨問道:“雲兒為何犒勞我?” 容兒道:“府裡上下都傳遍了,昨夜你為了救棋哥哥,在賭坊裡大殺四方,那廖鉞一個‘力劈華山’,你一個‘鴛鴦腿’踢過去,廖鉞又一個‘黑虎掏心’,你又來一個‘鷹爪功’……” 張仨大笑,連連擺手說道:“哪有這麼邪乎,我不過是吼……” 張仨想說當時是,自己吼了一聲“你出千”。 卻不料容兒樂道:“吼什麼,哦我知道啦,是‘猴子偷桃’對不對?我聽侍衛們說過,這一招威力很大,但是我從來沒見他們練過。” 張仨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幾乎要咳嗽出來。 容兒給他扶了撫脊背順氣,嬌笑道:“張家哥哥,你給我演示下這招好不好?” 張仨終於憋不住大咳起來。 好一陣兒,張仨才平定了氣息,問道:“容兒妹子,你雲兒姐姐為何這麼關心關棋?” 容兒擺開碗筷,將兩根大拇指對齊,相互點了點,嬉笑道:“這你都不知道?嘻嘻,他們倆大小感情不一般,嘻嘻,你擒了廖鉞,就等於救了她心上人,她當然感激你了。” 張仨笑道:“這麼說,關棋早晚都是你姐夫,難道你就不感激我?” “感激,當然感激”,容兒夾了一筷子羊肚塞到張仨嘴裡,轉身從床頭取下他僧袍,說道:“張家哥哥你先吃飯,你的僧袍好久沒換了,我給你洗洗吧!” 張仨笑著道了聲謝,自顧自吃起飯來,容兒從床下找了個木盆,就蹲在院子裡漿洗起僧袍來。 雲兒做的飯菜很是可口,張仨吃得滿嘴流油心情大好,過了一會兒,屋外傳來了“咚咚”聲,是容兒正拿著搗衣杵捶打僧袍,那可真是“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張仨抬眼看去,一時間口乾舌燥起來,但見容兒捶打得格外有節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顫、一顫、又一顫……還真是“有容乃大”呀! 張仨就在這樣的“口福”和“眼福”中,在小院住了兩個多月。兩個月的養尊處優,他臉色慢慢紅潤起來,身材也長高了不少,就連皮膚也慢慢白凈起來。朱楨似乎也將兩人的第三次比試忘了一般,他也樂得裝糊塗,反正已經是土財主了,也就不惦記第三場比試那一二百兩金子的彩頭了。 天氣漸暖,朱楨也時常來小院溜達一回,兩人就在小院中喝喝茶吹吹牛。 朱楨自小生活在深宮,深諳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對江湖之事最感好奇,甚至還拿出了珍藏的《聶隱娘》話本,張仨哪裡看得上這種初級武俠,憑著記憶慢慢講起了後世金老爺子《天龍八部》。 後世的張仨一看教科書就頭疼,卻對武俠情有獨鐘。他如同說書先生一般,每日裡隻講一段,把喬峰受奸人陷害,血濺聚賢莊、失手殺阿朱、大戰少林寺、最後含恨自殺之事娓娓道來,旁枝末節一概不講,專挑那情節跌宕起伏之處。 每日裡前來聽故事,成了朱楨的必修課。精彩之處,把朱楨聽得牙呲盡裂,哇哇大叫,在聽到喬峰含恨自殺時,乾脆跳上一塊假山石之上大叫起來,尾音久久不絕。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兩人每日談天說地吆五喝六,感情卻越發親近起來。 張仨日子過得越優哉遊哉,懷裡又揣著厚厚一遝銀票,心裡卻始終向往自由,隻是每次出行府衛軍都不離左右,總也沒有機會逃走,心裡頗為遺憾,隻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