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秘方(1 / 1)

張仨必須得忽悠住朱元璋,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二十餘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被廖權輕輕巧巧拿走。   朱元璋問道:“何為‘點泥成石’?”   張仨一本正經地胡謅道:“‘點泥成石’顧名思義,就是說把泥巴一樣的東西,以特殊方法製成堅固的如石頭,先軟後硬,硬而持久,不但可以修城墻、修水渠,就是建造高樓大廈也容易得很。”   張仨表麵說的鄭重,卻偷瞄著朱元璋心裡暗笑:“嘿嘿,‘先軟後硬,硬而持久’,這八個字還不說到你這老頭子心裡去?”   “小娃娃凈說大話”,廖權在一旁喝道:“泥巴遍地都是,古往今來,哪座堅城固堡不是用大石築造,糯米糊勾縫?小心牛皮吹到天上去呦,哈哈!”   張仨嘿嘿一笑道:“能不能成,一試便知。”   朱元璋點點頭問道:“你這秘法哪裡得來的?”   張仨撓撓頭,心下急轉,說道:“鐵匠廟裡,原本還有數十僧人的,其中有個僧人我大小叫他鐵頭叔叔,他平日最喜在屋子裡搗鼓一些瓶瓶罐罐的古怪東西,把些個碎砂石材燒啊,泡啊,磨粉啊,攪拌啊,他自己忙得不可開交,天天捧著一本什麼夢溪、夢溪……”   朱楨接話道:“是《夢溪筆談》吧?”《夢溪筆談》是北宋夢溪丈人所著,包羅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等各個門類學科,歷來被視為經典。   “對,對對”,張仨向朱楨豎個大拇指,笑道:“還是王爺有文化,這本事,嘖嘖!”他心裡記得《夢溪筆談》分明是北宋沈括所寫,怎麼還跟什麼“老丈人”有關了?他卻不知,沈括號“夢溪丈人”,與“老丈人”八竿子打不著。   朱元璋抿一口茶,道:“說下去。”   張仨接著道:“我覺得好玩,時常在一旁站著看,我是小孩嘛,鐵頭叔叔也從不趕我走,他還把鉆研的東西,都詳詳細細記錄在一個書冊中,說什麼準備將來出一本書,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鐵匠廟筆談》。”   藍玉在一旁道:“這倒是有些意思,沈括著《夢溪筆談》,是因為全書成文於夢溪園,看來他也是深受影響啊,我來問你,這本書何在?”   這一點張仨早就料到了,他用手一指廖權,臉上裝出悲痛的神色道:“鐵頭叔叔被殺掉了,屋子也被燒成一片黑灰,哪兒找去?他,他當著我的麵親手做出了‘水泥’,高興得手舞足蹈,說就憑此物造價極賤這一條,隻要推廣開來,他就能流名百世,誰知道,嗚……嗚……嗚……”   張仨雙手掩麵哭泣起來,捂住臉時又用手掌狠狠擠壓鼻端,霎時酸痛難忍,鼻涕眼淚奔湧而出,再鬆開手時,那模樣要多悲痛有多悲痛。   眾人見張仨如此言行不似作假,紛紛起了憐憫之心。鐵匠廟裡事朱元璋等人都知道,除了張定邊父子,其他僧人的確都被格殺了,後院僧房也的確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如果張仨所說的是真的,廖權可就是千古罪人,殺了沈括一般的人物,史書上注定要寫一筆的。   廖權大怒,喝道:“皇上,臣斷定他你小子心懷鬼胎,另有所圖,絕不能相信他,臣先劈了這小子為國除害。”   說著他大跨步向張仨而去,張仨大駭。朱楨上前一步,擋在張仨身前,揚起下巴看著廖權,廖權也知君前失儀,趕緊停步垂手躬身站立。   張仨從朱楨身後,伸出腦袋沖廖權勾勾小拇指,意思是“你過來呀?”,廖權受此嘲弄卻無可奈何,額頭上的青筋氣得一跳一跳。   朱元璋扶著城墻垛口眺望北山,問道:“藍玉,你怎麼看?”   藍玉略一斟酌,道:“啟稟皇上,所謂‘水泥’之物看似小物件,但乾係實則巨大,修城建渠等自有大用暫且不說,來日北征之時可是一大助力,現在的問題是,此物是不是真?造價能有幾何?”   朱元璋點點頭,藍玉說的話,算得上老成謀國,他又問朱楨道:“小六子,你覺得張仨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十分”,朱楨毫不猶豫地支持自己的好朋友,別的不說,關棋就是張仨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的,現在還不是活蹦亂跳?   朱元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護城河外岸邊一處崩塌處,說道:“好,三天,朕給你三天,三天內你若用‘水泥’修好那片破損的堤岸,朕自有重賞,弄不出來……”,他隨手在城墻垛口上重重一拍,一股無形的殺氣彌漫開來。   張仨嚇得打了一個寒顫,心道這老家夥動真格了,這次可得忽悠得像回事才行。   朱元璋轉身向城墻下走去,邊走邊說道:“小六子,廖權,你二人全力配合這小子,要人給人,要物給物,要銀子給銀子,藍玉你盯緊這小子,這三天嚴防這小子耍什麼瞞天過海偷梁換柱的花招。”   三人趕緊躬身遵旨,朱元璋在常茂和馬盛的陪伴下,龍行虎步自去了。   目送朱元璋離去,朱楨轉身問張仨道:“你要怎麼造水泥?需要本王和廖大人如何配合?”   張仨想了想,指向護城河外的一片空地,說道:“王爺,我要在那個地方,建造十處煆燒窯爐,鐵匠最擅長這個,您府中的熟石灰也是現成的,請盡數運到空地上來。”   朱楨道:“這個好說,城中鐵匠不少,盡數請來就是,府中熟石灰也多得是。”   張仨又對廖權道:“我還需要十大車精炭和十車鐵礦渣還有黏土,越快越好。”   廖權咧嘴一笑,道:“東西自然有,精炭和鐵礦渣軍中多得是,黏土北山上多得是,給你運來就是,隻是你得依老夫一樁事。”   張仨問道:“何事?”   “聽說你賭技一流”,廖權吐了一口唾沫,道:“老夫也有些賭癮,你可敢跟老夫打個賭?”   張仨笑道:“賭什麼,喝痰盆嗎?這個我可不敢,太那個啦,哈哈。”   朱楨也在一旁放聲大笑,剛才廖鉞的“壯舉”實在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任憑你是什麼英雄豪傑怕也不敢賭。   廖權臉色鐵青下來,喝道:“就賭你能不能製出‘水泥’,如果不能,我府內有呂宋老友送來的一隻大玳瑁殼,也不重,你若輸了隻需背上玳瑁殼載著我侄子,沿著城墻根兒爬上一圈即可。”   朱楨趕忙在一旁叫道:“別答應,那玳瑁殼我見過,桌子一樣大百斤之重,背不得。”   張仨心道,廖權這是熊貓點外賣——損(筍)到家了啊!他兒子名聲已經全城皆知臭不可聞,我這“義丐”卻在坊間好大名頭,要是我扮烏龜給他騎這麼大一圈,那他兒子可是麵子裡子全都找回來了,不過,聽說風浪越大魚越貴,想到這兒,張仨笑問道:“若是廖大人你輸了呢?”   廖權嘿嘿一笑:“老夫輸你一萬兩銀子,絕不食言。”   張仨心念急轉,這老小子真是撅著屁股看天——有眼無珠,老子憑著前世的記憶這場賭局是贏定了,先答應下來再說。   廖權武將出身骨骼寬大,他挽了挽袖子,慢慢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道:“敢不敢?敢的話就三擊掌,王爺就是見證人。”   張仨見他那手掌寬大,心裡先懼了三分,但還是大著膽子上前,在上麵閃電般地碰了三碰,叫道:“好,誰說話不算數,誰侄子就是王八蛋。”   朱楨看在眼裡直怪張仨莽撞,一琢磨卻又心裡大樂,心道我這兄弟可是一點虧都不吃呀,“誰侄子就是王八蛋”這話隻能約束廖權,廖鉞是王八蛋,廖權豈不是王八?而張仨卻是張家獨苗,現在和將來都不可能有什麼侄子?   廖權也不知聽懂了沒有,他收回手,道:“賭約歸賭約,皇上讓本官配合你,你放心,你要的東西即刻運來。”   張仨一笑,又趴在城墻垛口向下高聲叫道:“大舅哥,你上來一下,有事幫忙”   城墻下正是肖泥兒,朱楨吩咐一聲,一名軍士飛跑而去,不多時將肖泥兒帶上了城墻。   廖權陰惻惻問道:“怎麼,弄個不見影兒的‘水泥’,還需要媳婦娘家幫忙?”   張仨也不理他,對肖泥兒道:“速去將附近農莊裡搜集石磨盤二十個,莊稼好把式叫來四十個,我有大用。”   肖泥兒也不問緣由,甕聲甕氣地問道:“啥時候要?”   張仨道:“越快越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就在城下集合。”肖泥兒嘿嘿一笑,大跨步去了。   這一天,武昌府北城墻外熱鬧非凡,一大隊府衛軍隔斷四處交通維持秩序,城內的鐵匠盡數被“請”到城外,他們的任務是“務必在今夜子時前搭建好十座煆燒窯爐,建好了每人賞銀三十兩,建不好每人重責十軍棍”。   十軍棍可不是小事,身體好的一兩個月下不了床,身體不好的恐怕就得交代後事了,軍令如山,鐵匠們個個甩開膀子乾起來。   傍晚時分軍中十大車精炭和十大車鐵礦渣也先後運到,掌燈時分,肖泥兒親自帶隊,趕著幾十輛牛車載著數十個大磨盤趕到了城外。   數十支火炬將空地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鐵匠們乾得最歡,距離子夜還有一個時辰時,十座窯爐一字排開,建得有模有樣。   領頭的一名絡腮胡子匠人被軍士帶到一頂寬大的帳篷中,向張仨稟報道:“張大人,十座窯爐已經建好,隻是爐壁還有些潮濕,需得晾曬些時日。”   “不用晾曬”,張仨道:“直接架炭把窯爐燒乾水分就是。”   張仨心裡清楚得很,王府中的熟石灰與黏土混合煆燒就能變成熟料,這些熟料與鐵礦渣一起碾磨成粉混合後,再與沙子用一比三的比例混合就成了水泥,水泥沙子石子以一比二比三的比例混合就成了最初的混凝土。   “廖家老狗,等著給老子磕頭吧!”張仨心中暗樂,到時候再提前準備個紅包,裡麵隻裝一兩銀子,不,一個銅錢,等他磕頭後隨手拋出,哈,不知廖鉞會不會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