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權武將出身,雖然人到中年,卻依然孔武有力,真要是打張仨三棍子,恐怕張仨幾個月也下不了地,就是落個殘廢也不稀奇。 賭還是不賭?眾人看向張仨。 “好”,張仨痛快地答應下來,道:“也不用三個‘仙人’了,隻需一個就行,我猜中了在哪一個碗裡,就算我贏怎麼樣?” 這賭局明顯帶有個人恩怨性質了,廖權向朱元璋抱拳道:“皇上,我與這小子父親有大仇,這小子還辱我廖家太甚,您放心,這場賭局過後,無論輸贏,臣再也不找他麻煩。” 朱元璋心道:“廖權武將出身,被張仨父親廢了下體,這仇著實不好化解,不過張仨對自己也有大用,總不能和廖權就這麼別扭著,一場賭局無論輸贏能痛痛快快解決最好,就算張仨輸了,三棍子也打不死他。” 想到這兒,朱元璋點點頭道:“朕不管你們倆的個人恩怨,你們倆自己願意就好。” 廖權向著朱元璋深鞠一躬,回身吩咐軍士拿來三隻小碗,又在地上隨便撿了一顆小石子,就在地上左右飛快地互換起來,再看張仨卻看也不看,向著四麵山崗上的百姓頻頻招手,引得眾百姓一陣陣的歡呼。 “張仨也有這麼好的人緣?”朱元璋問身旁的朱楨。 朱楨回答道:“父皇,您還記得十字街口那件事嗎?張仨為陳家班出頭,坊間傳開後皆稱其為‘義丐’,名聲是不錯的。” 張仨隻顧興高采烈地與百姓打招呼,看也不看小碗,朱楨等人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就連馬茂和常盛也對張仨頗有好感,對他這樣托大也感到不解。 “這是你自己找死的”,廖權咬著牙,突然手腕一抖,小石子瞬間從碗底飛出,遠遠落在草叢中,沒發出半點聲響。 朱楨和馬茂、常盛等人都看在眼裡,卻苦於無法出聲提醒,再看張仨,正背著身向百姓頻頻作揖還禮呢。 “擺好了,你來猜!”廖權叫道,在他麵前三隻小碗倒扣著排成一行。 張仨又向遠處百姓作了幾個揖,才轉過身來,嘿嘿笑道:“廖大人擺好了,那我可就猜了啊?” “你猜!”廖權氣不打一處來,心道小石子已經神不知鬼不覺扔跑了,你還猜個屁呀,三個空碗,你怎麼猜? 張仨說不慌不忙的說道:“既然要賭,咱倆不妨賭大一點,要是我輸了,讓你打三十棍子可好,要是你輸了,除了那兩件事,你也讓我打一棍子可好?” “一言為定”,廖權爽快地答應下來,心道這可是你自己找不痛快,可怪不得我,三十棍子能把你當場打死! 張仨活動活動胳膊,伸出手來,按住左側的小碗叫道:“這個碗裡,沒有!”說完,“啪”的一聲掀開,果然是個空碗。他又伸出手來,按住右側的小碗叫道:“這個碗裡,也沒有”,隨後掀開小碗,裡麵果然也空空如也。 廖權臉色都變了,張仨指著隨後居中額小碗,一陣大笑卻不掀開,問道:“廖大人,你說咱倆誰贏了?” 中午暖暖的陽光灑下來,廖權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他用袖子擦一把頭上的汗珠,訕笑道:“你贏了。” “拿棍子來”,張仨伸出手高叫著。 一名軍士遞來一根棗木棍,張仨在手中摩挲幾下,突然高高舉起,兜頭向廖權砸下,廖權躲也不能躲,隻能閉起眼睛準備硬接這一棍。 棍尖呼嘯而下,臨到廖權頭頂處,卻生生偏了半尺,一棍砸在一旁的土地上,砸出一個土坑來。 張仨將棍子一扔,嘿嘿笑道:“廖大人,我什麼身份,怎麼敢打你呢?方才不過是小小玩笑,還望海涵,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我爹曾得罪您,那也是當時各為其主,請您莫怪才是。” 廖權愣在當場,默默點點頭,今兒他是真栽倒姥姥家了。 “好”,朱元璋笑著走上前來,一把拉住廖權的手,又一把拉住張仨的手,將二人的手疊在一起,說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二人同為朝臣,今後要同心協力才是。” 廖權感動得熱淚盈眶,這一下自己算是裡子麵子都有了,但他還是假惺惺地對張仨說道:“棍子你不打了,我老廖承你的情,但一萬兩銀子回頭我就給你送去。” 張仨也裝出一副百感交集的樣子,緊握著廖權的手說道:“廖大人,本來就是玩笑,您再也休提什麼銀子,我替我父親給您道歉了。”朱元璋哈哈大笑,廖權也滿臉感動。 張仨心道:“這筆銀子絕不能要,朱重八在一旁呢,要是要了銀子我豈不是毀了我的清廉形象?” 不多時,朱元璋心滿意足地擺駕回城了,今兒得了水泥秘方,他心中樂嗬著呢。 朱楨心裡也很高興,隨駕臨走前交代張仨同回楚王府,要給他擺酒慶功,張仨笑嗬嗬地答應下來,又向朱楨求個恩典,請他派人將容兒送回禾園,因為這樣“母老虎吃醋也得捏著鼻子認了”,朱楨大笑,令熊百瞳走一趟,王府千戶親自送人上門,麵子也是杠杠的。 來到楚王府,朱元璋自有奏章要批閱,前往後院去了。 劉全已經把酒宴在偏廳預備好了,不過七八個爽口小菜,三四道葷菜,朱楨屏退左右,在張仨麵前全無王爺架子,盤腿坐到椅子上,又提起酒壺親自給斟了兩杯酒。 “仨兒,你這回可立了大功”,朱楨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道:“你可知這水泥,對朝廷用處有多大?” 張仨最會裝糊塗,說道:“大概修建城池什麼的時候,用水泥會方便一些吧。” 朱楨夾了一口菜送到口中,道:“豈止是方便一些,且不說父皇北征之時有大用,你可知就說建城修渠能省下多少銀子?” 張仨搖搖頭,看向朱楨。 朱楨放下筷子,說道:“就說修建城墻吧,表麵看是一堆磚石土瓦,但實際上耗費糧食才是開支大頭。” 張仨裝糊塗問道:“糧食?是工匠的口糧嗎?” 朱楨笑道:“你個小和尚,讀了十幾年佛經,這一點你自然不知道,你可知修築城墻之時,磚縫如何連接?那可都是白花花的糯米和雞蛋清呀。築城時,磚縫灰漿用一分河砂,二分黃土,再摻入糯米、雞蛋清汁和勻,如此一來城墻方可不懼水火,經久堅固,你說說看,這要耗費多少糯米和雞蛋清?又要耗費多少銀子?” “這麼燒錢?”張仨道。 朱楨笑道:“你這個‘燒’字用得好啊!你說說,有了水泥築城能少‘燒’多少銀子?” 張仨道:“按這價錢折算下來,用水泥少說能省下一半開支。” “對呀”,朱楨高興得一拍大腿,道:“前些日子眾商紳不是募捐了二十餘萬兩銀子修繕城墻嗎?我看這樣,你大舅哥既然攬下了這個活兒,我就撥付十萬兩銀子給他,放心,一應工地上的吃用王府都包圓了。” “哦,你在這兒打主意呢?”張仨吐出嘴裡半根雞爪,叫道:“當日可是說好了,你隻留十萬兩,是剩餘的銀子都給我帶回沔陽賑災的,怎麼,拉出的屎還能縮回去不成?” “坐坐,說話可別這麼難聽”,朱楨道:“這不是我手裡也緊嘛,父皇駕臨武昌府,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銀子堆出來的?這銀子我總不能開口向父皇討要吧?這不,前後個把月,花銀子像流水一樣,我不從你這兒扣點從哪兒扣去?” 這話張仨不反駁,他知道朱楨就藩不過數月,估計也的確囊中羞澀了。 張仨心道,朱楨對自己也真心不錯,這時候幫一把也沒啥,再說自己好歹也還是楚王府屬官呢,不過白花花的銀子拱手讓人,他還是很心痛的。 “給你留兩萬兩銀子買糧回鄉賑災,怎麼樣?”朱楨說道。 張一耿脖子道:“三萬兩!” 朱楨笑罵道:“他媽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敢跟本王討價還價?” 張仨夾一口菜送到嘴中大口咀嚼,也不說話,算是無聲地抗議。 “這樣,三萬兩就三萬兩”,朱楨道:“但你得給老子辦一件小事。” 張仨大喜,三口兩口咽下菜去,笑道:“什麼小事能值一萬兩銀子?王爺隻管說,我給你辦妥就是。” 朱楨笑罵道:“你個財迷,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前幾日有名女子混進王府到藍大人房中行刺,被抓了個正著,但審來問去卻涉及藍大人的家事,現在是殺也不是,關也不是,判也不是,令人頭痛呀。” 張仨故作震驚,問道:“藍大人還有這花花腸子?” 隻聽朱楨接著說道:“此女名叫黛杉,是一名貴州苗女,一口咬定多年前其母被藍玉始亂終棄生下了她,這次本要上南京為母討回公道,途經武昌得知藍玉就在王府,所以混進王府要替母報仇。” 張仨驚道:“始亂終棄?黛杉難道是藍玉的女兒?” 朱楨點點頭道:“八成是了,他身上還有藍玉寫給她母親的親筆信,似將其當外室相看,我對過字跡了,和藍大人的奏章字跡一模一樣。” 張仨撓撓頭,問道:“這還真是麻煩了,此女既然是藍玉女兒,還真是殺也不是,關也不是,判也不是,王爺您準備怎麼辦?” 朱楨抿了一口酒,道:“隻有一個辦法了,你辦事最牢靠,去神不知鬼不覺悄悄放了黛杉,任誰說起來,咱們就來個癩蛤蟆跳井——撲通(不懂)啊撲通(不懂),啥也不清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