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來坐坐(1 / 1)

“你什麼意思?”薛老先生臉色鐵青,對著捧腹大笑的白衣年輕人怒目而視。   他這回真的有些惱怒了,這小崽子一直擱旁邊笑,這顯然不但是不認可自己,還覺得自己說得一坨大便,隻適合當笑料。   而楊子庶呢?此時他隻感覺笑得有點肚子疼,就連張道陵也在內景裡扯著嘴角,有些發笑——太離譜了!這位專家究竟怎麼能做到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   《左傳?文公十八年》有所記載——“舜臣堯,賓於四門,流四兇族,渾沌、窮奇、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禦螭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去四兇也。”   堂堂留兇名萬古的四大兇獸之二,“窮奇”與“饕餮”,結果在所謂“明器先生”薛仲先的口下,憋屈地退化成了“長翅膀的大老虎”、“腿更長的大鱷魚”……   要不是檮杌和渾沌有幸沒有被薛老先生第一時間看到,不然楊子庶合理懷疑,這倆兇獸轉眼間就會變成“蝴蝶翅大狗熊”和“長毛泰迪犬”……   一旁的永壽堂分店經理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狠狠地瞪了楊子庶一眼:“你又是誰?別乾擾薛大師鑒定!”   楊子庶坦然麵對著人群嘲諷和看智障的目光,撓了撓頭對薛仲先說:“不是我說什麼,你哦不、您不覺得首先您對於這尊鼎四壁的圖案就有些誤解嗎?”   “我有什麼誤解?”薛老先生顯然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提意見了,高人一等的經驗帶給他與實力不符的自尊感頓時翻湧上來,冷笑道,“那你倒是分析一下,這些究竟是什麼紋飾呢?”   楊子庶笑了:“這不一眼丁真嗎?四大兇獸啊!”   他指著“長翅膀的老虎”道:“這是窮奇。”又指著“長腿鱷魚”道:“這是饕餮……另外兩麵的應該就是檮杌和渾沌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對於現代人來說,這些神話傳說中兇獸的形象其實多少也都有所了解,經他這麼一提點,人群中頓時又有人“哦”道:“誒……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吼……”   “你懂什麼?”薛老先生有些急了,他自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楊子庶說的確實沒啥問題。但他好歹也是個專家,自然得有專家的尊嚴,如此被一個小屁孩糾正實在是臉上無光。   有些人就是這樣,如果不學無術一點倒是沒有什麼節操和自尊,可要是在某些方麵突出一點,有點過人的知識,就會開始胡天胡地二五八萬,認為自己有著別人所沒有的話語權,而一旦有人對其話語權產生質疑,便會露出瘋狗咬人的一麵來。   薛仲先顯然便是此類人之一,他氣得山羊胡子亂顫,大聲辯駁道,“你了解多少古董學問?這裡麵的水可不是看兩本誌怪小說就能搞懂的……還饕餮、還兇獸?當古人都是玄幻的仙人嗎?你有本事說說,有什麼人會在禮器上麵蝕刻這種大兇之物?”   這點,楊子庶確實不知道,可是張道陵知道啊。   他直接隨著張道陵的聲音同聲道:   “先不說此鼎,其他的古代鐘鼎彝器上有不少都刻饕餮頭部形狀作為裝飾。《呂氏春秋?先識》中曾記載:‘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出土文物裡像是‘商象形饕餮鼎’,‘商夔龍饕餮鼎’,都鑄有你所謂沒人會蝕刻的大兇之物之一的饕餮,你又憑什麼認為沒人會鑄造其他的兇獸鼎呢?”   薛仲先的臉青一陣紫一陣的,想反駁,卻發現那年輕人說的沒毛病,是自己先前一時嘴快,忘記了這些對於古文化研究者來說算是基礎知識的東西,給了對方顯擺的機會。   那分堂經理也算是行家了,聽楊子庶這一分析,也覺得在理,皺眉問道:“那依你看,這鼎來歷如何?”   楊子庶笑了笑,倒是沒急著說,原因很簡單——他對於這方麵還不如經理和薛仲先呢,除了四兇和朝代之外一無所知。   於是,他趁著張道陵向他解釋四兇鼎來歷的同時,緩步踱到鼎近前,學著之前薛仲先的樣子裝木作樣地在巨鼎上揩了一把油……銅銹。   薛仲先這時找到機會,冷然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別在這兒渾水摸魚,拖延時間編故事!”   楊子庶側頭瞥了他一眼,字正腔圓地回道:“莫要著急,對待古老的禮器要有耐心,方能感受其神韻——這是我剛才聽您說的,還請先生您別把自己閱盡千寶後的結論當屁放了。”   人群哄笑,薛仲先隻好閉嘴,隻不過臉色更難看了。   顯然,永壽堂經理和周圍人此時已經不再看輕這個帥氣的年輕人,正等著他給出見解。   楊子庶自然也沒讓他們失望,揩完這手千年的銅銹後已經把張道陵講得總結了個七七八八,正色說道:“我看……這尊鼎應該是唐朝鑄造的,具體鑄造時間是在安史之亂發生前。”   “唐玄宗李隆基在位的時候用過三個年號,先天、開元和天寶。先天這一年號並不怎麼被人熟知,因為先天年間的李隆基雖然坐了皇帝,但並沒有真正親政,且這段時間持續的比較短,沒有後兩個年號間的盛世與大災厄。”   “而這尊鼎,大概就是鑄造於先天年間。”   “一派胡言!”薛仲先仿佛抓住了機會,激動地駁斥道,“如果該鼎鑄造於那時,腐朽應該更加嚴重!此鼎起碼在先天年間後兩百年方被鑄造而出。”   張道陵不屑道:“用銅母混金母鑄造、靈氣和龍脈帝氣蘊養的後天至寶,若非被用來製敵損耗極大,哪怕是流傳至萬年後也能絲毫不銹。”   楊子庶自然不會這麼說,不然自己恐怕當場被當成騙子趕走。他撇了撇嘴,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哪怕是更久遠的年代流傳到現代的古器也有保存完好的吧?古墓裡千年不腐的屍體又不是沒有,你可別否定古代勞動人民保護器品的智慧。”   “那又如何?”薛仲先搜腸刮肚找詞兒,“唐朝又不重視禮器,不會費大心思鑄鼎……”   “那按你的說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元朝還是少數民族的朝代,更不重視中原禮器了吧?那你怎麼還覺得此鼎鑄於元朝呢?”楊子庶不假思索地反問回去。開玩笑,這老壁燈擱這兒和高中生玩文字遊戲呢。   薛仲先再也無法保持形象了,徑直麵紅耳赤地指著楊子庶的鼻子大罵:“你這是強詞奪理……我好歹是參與過數次古董鑒別的專業人士,你上大學了嗎你就敢……”   他的無能狂怒突然停住了,因為街道上突然響起了清晰的鼓掌聲。   “啪!”   “啪!”   “啪!”   薛老先生登時更加憤怒,抬頭看向掌聲傳來的地方——永壽堂二層,一麵推開的窗戶處。   隻是當他剛想開罵,看清那人後便瞬間啞火,從皺紋裡擠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老桓?”   在二層鼓掌的也是一位老者,看起來比薛仲先年紀還要大一些,穿著褐色的唐衫,眼眸中有深邃的目光閃爍。   站在楊子庶和薛仲先旁的分堂經理頓時“啪”的一聲立正,向樓上的老者鞠躬道:“申屠先生!”   薛仲先吞咽了口唾沫,勉強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啊……老桓,近來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那老者打斷。   老者盯著楊子庶,露出笑容,理都沒有理套近乎的薛仲先,徑直笑道:   “這位小友,可有興趣上來坐坐?”   …………………………分割線…………………………   加更,我要當勞模!   想要推薦票和收藏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