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對勁。之前沒有哨戒尚可理解,但此刻他們站在了能看清窗口乾製食物串的距離上,還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活人。別說暗哨了,連個明著站在高處放風的都沒有。
這完全背離了他們對異教行事模式的理解。要知道這可是連個走私野渡都能安排伏擊的組織,以這個林中村落的規模,以居住人口估計至少要幾年時間建成,還需要從外界輸入部分不可取代的物資,近乎全封閉的條件是最佳傳教環境。
如迷失在林中的獵人誤入蜃境,一座完整的村落從重重林木背景中跳出,來到麵前。
不祥的靜謐沉積在建築間,並在止步的隊伍自覺停下交談後,與林中氛圍相融,凝結為與他們對峙的死寂,伴隨濃烈的被窺視感從四麵八方湧來。
極靜的氛圍讓人不敢輕舉妄動,像陷入無形沼澤般禁錮在原地,凝神屏息中隻有自己的輕微呼吸和心跳鼓動。
直到有人忍耐不住打出了一個噴嚏,打破了這場僵局。盡管他極力控製,氣流沖出牙關的聲音還是在林中傳出了很遠,遠到在這樣的靜謐中能被村莊裡可能存在的人聽到。
什麼都沒發生。
眾人紛紛轉向聲源,對捂著嘴一臉惶恐的家夥怒目而視。
不過那種壓抑的感覺的確散去了一部分。或許唯一的解釋是這裡根本沒有想象中的埋伏,單純隻是那群異教徒拋棄據點離開了?
“抱歉,我突然感覺鼻子有些癢。”肇事者捏著鼻翼,雙手捂嘴試圖阻止生理反應,不過粘膜上的瘙癢感似乎強烈到無法遏製,喉管蠕動著打出第二個噴嚏,將搔撓敏感神經的東西噴出。
“小聲點,我們慢慢進去。”馬丁揮手下令,指揮隊伍向前推進。
“阿……嚏!”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噴嚏響起。他剛想斥責那個感冒得不是時候的扈從,卻發現這次不是同一個位置。
扭頭看到克拉夫特正掏出一塊黑色方布蒙住口鼻,用繩線係在頸後和後腦。準備的不止一塊,還有多餘的順手遞給庫普戴上。
見馬丁看向這邊,他擺擺手表示自己沒有大礙,“鼻子有些不舒服。”
其實不止於此,他感到那種無處不在蕩漾的氛圍不斷地觸動精神,使大腦在這幾天始終處於微醺狀態,有一點生病發燒時的沉重暈乎通感反饋到身體上。
而剛才,一陣無預兆的鼻咽瘙癢觸發了呼吸道排除異物的反射,還很強烈,好像裹著粉塵的風鉆進鼻孔。
【粉塵】
空曠寂靜的空間,鋪麵而來的粉塵氣味,將記憶拉回裡弗斯大學夜宴的走廊上,再次站在那扇沒攔住任何東西的門前。
腦海中的蕩漾依然晃動,水波漣漪似的模糊概念在接近此處時,準確來說是那個噴嚏後明晰了些。
他現在覺得它更像……被風吹過的麥田,搖擺著泛起波紋,不過要細短得多,短密地排列在一起,茸毛毯樣地鋪在每一寸能被氣流吹動的地方。
“不太對勁,待會盡量站在能被其他人看到的地方,不要單獨走開。”
克拉夫特拔劍向馬丁靠攏,隨著隊伍推進,庫普在側後方跟隨著他,護住側翼。
攜帶了盾牌的扈從跟隨著騎士走在最前,彎腰將身軀盡可能地藏在盾麵後,弩手在樹林邊緣準備對將出現的敵人進行反擊。
離開樹木掩護後,他們開始加速,沖過一小段缺乏掩護的空地,抵達村莊最外圍的一圈建築,翻過籬笆靠上屋墻,抵達了那些能成為射擊孔的小窗死角處,傾聽內部活動。
未受過專門應對訓練的普通人麵對這樣的架勢多半會手足無措,不知朝哪瞄準,盲目射出箭矢或拋下武器逃跑,遑論短兵相接。
然而緊張有序的動作成了一場獨角默劇,沒有一支箭從暗處射出來配合他們的精彩演出。
屋內沒有活動聲響,也不存在緊張喘息,在他們停止活動後,那濃稠的靜謐又自然地包裹上來,村落沉默不言,冷漠地對闖入者不做反應。
巴羅離開扈從的保護,在馬丁出言阻止前,一腳踹開離他最近的門,比一塊木板好不了多少的門扉被整扇地蹬飛出去,砸在塵土滿地的屋內。
引入的陽光在揚塵中現形,光柱照亮坐在桌前的隱約人形物,毫無防備地背對大門。
扈從緊跟而上,條件反射地舉盾投出手斧,而後拔出短劍警戒屋內尚在陰影中的部分。
那個背影無動於衷地等待著投擲物降臨,從肩胛暢通無阻地切入,震碎了一整塊骨骼與軟脆物,沖擊力帶著失衡的椅子倒下,揚起又一蓬飛塵。
“發生什麼了?”誤以為發現抵抗者,馬丁和克拉夫特快步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