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情形對太監們極其不利,太監們也看出來了。 張讓、段珪立刻劫擁少帝及陳留王,冒煙突火,連夜出逃,準備逃到北邙山上去當山大王。六璽不得自隨,公卿無得互從。就是十幾個太監把持著兩個孩子,一個十四歲,一個九歲,古代再營養不良,皇子、太子的生活水平還是不差的,孩子的身體素質沒得說。也沒有馬匹車轎,隻能是步行出逃,也就是那個時代城市不算太大,從洛陽皇宮到北邙山三四十裡路的樣子,竟然都跑了那麼遠。 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連夜追至黃河岸邊一個叫小孟津的地方,總算是追上了。閔貢厲聲質責那群太監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將殺汝!”因手劍斬數人。很是奇怪,按說盧植為人剛直,文武兼備,曹操稱贊他“名著海內,學為儒宗,士之楷模,國之楨乾也”,可是這時出頭的卻是閔貢,殺人的也閔貢。 張讓領著皇帝和陳留王在前麵跑,此時見事急,內心彷惶恐怖,叉手再拜,叩頭向帝辭曰:“臣等死,陛下自愛!”遂投黃河而死。洛陽城北距離黃河不遠,看來中跑到黃河岸邊了。 這個時候倆孩子皇帝劉辯與陳留王劉協未知虛實,不敢高聲,伏身於河邊亂草之內。軍馬四散去趕,不知帝之所在。錯過了第一時間被救的機會。 帝與王伏至四更,露水又下,腹中饑餒,相擠而哭;又怕人知覺,吞聲草莽之中。陳留王曰:“此間不可久戀,須別尋活路。”於是二人以衣相結,爬上岸邊。滿地荊棘,黑暗之中,不見行路。正無奈何,忽有流螢千百成群,光芒照耀,隻在帝前飛轉。 陳留王曰:“此天助我兄弟也!”遂隨螢火而行,漸漸見路。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岡邊見一草堆,帝與王臥於草堆之畔。草堆前麵是一所莊院。莊主是夜夢兩紅日墜於莊後,驚覺,披衣出戶,四下觀望,見莊後草堆上紅光沖天,慌忙往視,卻是二人臥於草畔。莊主問曰:“二少年誰家之子?”帝不敢應。陳留王指帝曰:“此是當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亂,逃難到此。吾乃皇弟陳留王也。”莊主大驚,再拜曰:“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見十常侍賣官嫉賢,故隱於此。”遂扶帝入莊,跪進酒食。 這位崔烈仁兄也挺搞笑的。當年在朝廷隻當了一個小官,大官職靈帝得賣錢啊,於是崔烈就花了五百萬買了個司徒。 烈因傅母入錢五百萬,故得為司徒。及拜日,天子臨軒,百僚畢會,帝顧謂親幸者曰:“悔不少靳,可至千萬!”程夫人於傍應曰:“崔公,冀州名士,豈肯買官!賴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由是聲譽頓衰。 崔烈當時名聲還是要的,又想當這個官,還不想花這個錢,司空一職是要賣到兩三千萬的。當時就找到了靈帝的乳母(傅母)買的官。當然這種買賣還是要保密的,乳母也答應給保密來著。 靈帝是個講究人,既然你掏錢了,靈帝就開香堂,擺供桌,搞個儀式告訴大家,我又賣了個官,三公之一的司徒,買家名字叫崔烈。自古做買賣都是藏著掖著,這叫做悶聲發大財,哪個象靈帝這樣的傻子,賣了官就來一回詔告天下,又賣了個好錢兒嘿。 就在這個流程中,靈帝站在那裡一邊朝廷儀式,一邊小聲嘀咕,這個官位要是再拉拉價,應該能賣一千萬的,現在看是賣虧了。 這時候那個乳母程夫人說話了:崔烈是冀州的名人,怎麼會掏錢買你這種價格這麼貴的官的?是老娘我,在裡頭來回竄弄,鼓動三寸爛之舌說服了他,才能夠掏五百萬買的,你這皇帝小兒,怎麼還不感謝我老太太呢?回頭還對崔烈表白:你看看,我不但給你保密了,還告訴別人你是冀州名人,本來是不會花錢買官的。這叫什麼?這叫乳母背書,賣官鬻爵。別人都得花兩三千萬,你隻花五百萬,還是你崔烈有才華、有名望啊。 崔烈的聲望可想而知。 卻說閔貢趕上段珪,拿住問:“天子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貢遂殺段珪,懸頭於馬項下,分兵四散尋覓;自己卻獨乘一馬。隨路追尋,偶至崔毅莊,毅見首級,問之,貢說詳細,崔毅引貢見帝,君臣痛哭。貢曰:“國不可一日無君,請陛下還都。”崔毅莊上止有瘦馬一匹,備與帝乘。貢與陳留王共乘一馬。西漢時期就已經有馬蹬馬鞍一說,劉辨單人騎馬不是瞎編的。離莊而行,不到三裡,司徒王允,太尉楊彪、左軍校尉淳於瓊、右軍校尉趙萌、後軍校尉鮑信、中軍校尉袁紹,一行人眾,數百人馬,接著車駕。君臣皆哭。先使人將段珪首級往京師號令,另換好馬與帝及陳留王騎坐,簇帝還京。先是洛陽小兒謠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至此果應其讖。 董卓這天帶領三千西涼精兵來至在顯陽苑,夜間忽然遠遠地望見洛陽城內火起(這是袁術放的火吧,老袁家對董卓是真沒得說),情知有變,忙連夜引兵急進;這個時候再不刷刷存在感,恐怕就沒有自己什麼事了。天色未明,董卓來到洛陽城西,早已安排快馬來回打探消息,這個時候聽聞皇帝在北麵北邙山,便立刻親自前往接駕,因與公卿往奉迎於北芒阪下。 卻說皇帝的車駕行不到數裡,忽見旌旗蔽日,塵土遮天,一枝人馬到來。百官失色,帝亦大驚。 袁紹驟馬出問:“何人?”繡旗影裡,一將飛出,厲聲問:“天子何在?”帝戰栗不能言。陳留王勒馬向前,叱曰:“來者何人?”卓曰:“西涼刺史董卓也。”陳留王曰:“汝來保駕耶,汝來劫駕耶?”卓應曰:“特來保駕。”陳留王曰:“既來保駕,天子在此,何不下馬?”卓大驚,慌忙下馬,拜於道左。 陳留王以言撫慰董卓,自初至終,並無失語。卓暗奇之。以王為賢,且為董太後所養,卓自以與太後同族,遂有廢立之意。 由此看來,原來董卓能夠當上一郡之主,也未必沒有他姓董的緣故,“某與太後同宗”這樣的話董卓平時沒少說過。 一個九歲的孩子,越眾而出,袁紹、王允、楊彪等大臣都不敢前來說話,他卻過來和一個陌生的人說話,而且對方還是一員將軍,長得又醜,自己又是剛剛逃脫性命,竟然能夠出麵說得有來言有去語,也怪不得這個孩子後來當了三十多年皇帝,禪讓帝位之後又活了十四年,五十多歲才壽終正寢。這個孩子就是後來的傀儡皇帝漢獻帝劉協,憋憋屈屈一輩子,人生動蕩五十年。 此時也不是擺慶功宴的時候,皇帝急著回宮,見著了何太後,這才算返過魂來,抱著自己的媽媽就哭。又安排人收拾皇宮裡的死人,打掃血跡,修理打架的時候燒壞的、撞壞的宮內建築物什,卻發現傳國玉璽不見了。找了幾天都找不到。 後來是孫堅在一個宮女屍體上找到的,這個時候應該是被這位宮女藏起來,天天晚上在被窩裡把玩,不敢奉獻出來吧。 是日,帝還宮,赦天下,改年號光熹為昭寧。丟失了傳國玉璽,餘璽皆得之。 前文提到“六璽不得自隨”,這皇帝有六璽,是指秦漢兩朝的皇帝除傳國璽之外,尚有六璽,皆白玉製,螭虎紐,用武都紫泥封:一,皇帝行璽,用於封國;二,皇帝之璽,用於賜諸王侯;三,皇帝信璽,用於發兵;四,天子行璽,用於召大臣;五,天子之璽,用於策封外國君主;六,天子信璽,用於祭天地鬼神。其後,自晉至隋,用製屢變而其名不改。唐又增神璽、受命璽,為八璽;武則天時改諸璽曰寶。 董卓為了樹立自己的威望,或者說是威脅朝廷百官,給自己製造熱點,既然在忠義禮智信等正能量方麵沒辦法上熱搜,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弄點反而新聞也是可以的。於是帶著自己的三千軍馬屯兵城外,每日帶鐵甲馬軍入城,橫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宮庭,略無忌憚。 董卓來洛陽的時候隻帶領的步騎不過三千,自嫌兵少,恐不為遠近所服,每過四五日就在夜間潛出軍近營,明旦,乃大陳旌鼓而還,以為西兵復至,洛陽城中無知者太多,都以為西涼兵非常多。俄而何進及其弟弟何苗的部曲眼見何進何苗都死了,群龍無首,便皆歸於卓。 後軍校尉鮑信,來見袁紹,言董卓必有異心,可速除之。袁紹內心害怕董卓,且原來詔董卓進京勤王的建議也是自己提的,因此曰:“朝廷新定,未可輕動。”鮑信見王允,亦言其事。允曰:“且容商議。”王允也是剛剛從河南尹提拔到朝廷政權中心的,在朝廷裡還沒站住腳步,根本沒把握打擊董卓,鮑信沒有主心骨,就自引本部軍兵,投泰山去了。 董卓私謂李儒曰:“吾欲廢帝立陳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無主,不就此時行事,遲則有變矣。來日於溫明園中,召集百官,諭以廢立;有不從者斬之,則威權之行,正在今日。”卓喜。次日大排筵會,遍請公卿。公卿皆懼董卓,誰敢不到? 卓待百官到了,然後徐徐到園門下馬,帶劍入席。酒行數巡,卓教停酒止樂,乃厲聲曰:“吾有一言,眾官靜聽。”眾皆側耳。卓曰:“天子為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陳留王聰明好學,可承大位。吾欲廢帝,立陳留王,諸大臣以為何如?”諸官聽罷,不敢出聲。 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於筵前,大呼:“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發大語?天子乃先帝嫡子,初無過失,何得妄議廢立!汝欲為篡逆耶?”卓視之,乃並州刺史丁原也。此時也就是武人敢反對武人,那些文職官員都不敢說話反對。 丁原,字建陽,曾經擔任過並州刺史,與董卓同級別、同官歷。也是何進為了誅殺十常侍而招進洛陽的。《三國演義》中說是荊州刺史,出現誤差。 何進當大將軍在袁紹的蠱惑之下,以皇帝的名義下詔召集外官進洛陽殺太監的時期,外官分布情況是,洛陽皇帝在中間,西邊是西涼董卓,西北是並州丁原,北麵是冀州皇甫嵩,東北幽州牧劉虞,東邊兗州牧劉岱,青州牧焦和,徐州牧陶謙,東南揚州牧陳溫,南邊是荊州王叡,西南是益州劉焉,天下大州的劃分基本上就是這幾個州,官位也以這幾個人為最高。何進選擇了兩個牧守前來殺太監,這兩個牧守就是董卓和丁原。 丁原出身在貧寒之家,粗有謀略,勇敢有武力,善於騎馬射箭,後為南縣吏,接受使命無論有什麼困難都不推辭,出現警報和緊急情況,追殺敵寇時,都會身先士卒。 中平五年三月,並州刺史張懿在抵禦胡人的進攻時,戰敗被殺。於是,丁原繼任為並州刺史,這可是三品大員的官職,外職官稱州刺史三品、郡太守五品、縣令長(漢製,列侯所食縣曰國,皇太後、公主所食曰邑,有蠻夷曰道。凡縣萬戶以上為令,減萬戶為長)七品,當時以丁原的資歷隻能是代理一下,在朝廷也沒有很硬的後臺,隻能花錢買幾年。 此後,官拜武猛騎都尉,屯兵在河內郡(郡治在懷縣,今HEN省武陟縣西南)。在武職中武猛騎都尉是五品將軍,武猛是封號,也可以稱為武猛將軍,與鷹揚、虎烈等稱號一樣。騎是指馬軍,基本上都騎著馬作戰。 丁原在任職期間,任命呂布為自己的主簿,十分親近他。又因張遼勇力超過一般人,將他征召為從事。漢靈帝末期,天下大亂,蹇碩等欲充實中央部隊,遂征召各地勇士。丁原把並州從事張遼、武猛從事張楊都派到京城雒陽任職。 中平六年,漢靈帝駕崩,時為武猛都尉的丁原與大將軍何進共同謀劃誅殺宦官。何進的妹妹何太後不從,何進命丁原與董卓皆帶兵向雒陽,又指使丁原派數千人作亂河內,自稱“黑山伯”,估計就是呂布帶頭乾的,以誅殺趙忠等宦官為名,焚燒孟津,放火燒平陰、河津幕府及居民,想以此震怖太後,而太後依舊不從。之後何進被宦官密謀殺死,司隸校尉袁紹等人又誅殺宦官。 何進、宦官死後,丁原不用再當山賊,立刻也沖進了洛陽,要求封賞,就被任命為執金吾。這個時候董卓還沒有在洛陽站住腳,朝廷機構在劉辨、何太後的領導下還是正常運轉了幾天,又是大赦天下,又是官員人事變動,許多人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提拔上來的。丁原又提拔呂布為軍中司馬,呂布便經常跟在丁原屁股後麵,出入朝廷,駐紮軍營,耀武揚威,自得其樂,覺得人生都有奔頭了。 正所謂殺人放火金腰帶,升官發財換老婆。 執金吾職掌包括徼循京師,禁備盜賊;逮捕罪犯,審治獄案;京戍屯衛,臨時征伐,兵器管理等方麵。東漢時期職能取向簡化,但其實際職能亦受西漢職能的影響。秩級為中二千石,在武職裡已經是三品將軍,可與刺史平等級別,相提並論,因此丁原並不怵董卓。 當時呂布在丁原屬下,任軍中司馬,一個武職七品的前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原來丁原是五品都尉的時候,呂布擔任的是主簿,還不是官職,而是屬吏。丁原提拔為三品執金吾,才把呂布提拔成七品,從屬吏轉成官職,也算是進了一大步。關鍵丁原還認了呂布作義子,將來有可能是繼承人的存在,所以呂布這個時候還正處在人生的最美好的年代。 丁原剛剛受到皇帝劉辯的提拔,直接五品變三品,手下又有天下第一猛將呂布,何事不可為也?此時不表現一下忠心,更等何時? 卓怒叱曰:“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劍欲斬丁原。時李儒見丁原背後一人,生得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手執方天畫戟,怒目而視。李儒急進曰:“今日飲宴之處,不可談國政;來日向都堂公論未遲。”眾人皆勸丁原上馬而去。 後麵便是董卓以赤兔馬誘降了呂布,殺丁原的橋斷,這裡不再詳細贅述。丁原手下的兵將打包都歸降了董卓,當然都是歸呂布節製。呂布弒父,原來丁原的手下竟然沒有任何人作反對,由此也可以看出來丁原的為人也很一般。 董卓事後任命呂布為騎都尉,與他發誓結為父子,對他十分欣賞信任。呂布善於騎射,膂力過人,被稱為“飛將”,不久又被董卓提拔為中郎將,封都亭侯。 自此,董卓把朝廷內外兵權全部抓在手裡,開始乾涉朝廷內政。恰好這一段時間天下大旱,久不下雨,董卓就開始諷刺朝廷用人不當,獲罪於天,於是一番策劃下來,免除司空劉弘的官職,董卓取而代之。 司空乃三公之一,官居二品。董卓當時與太傅袁隗,太尉楊彪並稱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