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
  玄陽宗山門,遙遙在望。
  就見上百座懸峰高高在上,周邊雲霧繚繞,仙鶴舞動,好似雲端仙山。
  懸峰之下,則是一塊廣闊的盆地,地勢較為平坦,足有數十萬平方公裡。
  一片片生機盎然的靈田,藥山,羅列其中。
  成千上萬的雜役弟子在其中勞作。
  不時可見身穿玄陽宗弟子製服的門人或禦器,或騎著靈獸自田間,山中升空而起,在空中帶起一道道遁光。
  普通弟子便是想要從宗門的一端到達另一端,也得趕上十天半月的路程。
  據說玄陽宗之下有著一條五階靈脈。
  所以這一整個山門都可謂沐浴在五階靈脈的精純靈氣之下,修煉效果遠勝於外界。
  因為哪怕隻是一個雜役弟子的名額對於普通人來說都顯得彌足珍貴。
  山門之前,九月真君身形忽的停頓。
  駐足片刻,方才入了玄陽宗。
  玄陽峰。
  歷代掌教真君傳承之峰,是整個玄陽宗中最為重要的地點之一。
  玄陽峰上設有玄陽殿,每日負責處理整個玄陽宗大大小小的事務,一日間從玄陽殿傳出的令符數以百計。
  這些令符會達到宗門的各個部門,而後一步步細化下去,使得整個玄陽宗都順利運轉起來。
  不過一般掌教真君都不會在此辦公,而是由庶務掌門代為處理。
  掌教真君大概就相當於董事長,隻需要負責宗門大方向,每次露麵都得是涉及到整個宗門利益之時。
  而庶務掌門則是職業經理人,總經理,負責處理具體事務。
  此代庶務掌門名為溫不虞,金丹後期修為,出身普通,隻是一小城修士。
  他的一生可謂傳奇,從玄陽宗的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縣城縣令,府城府主,內門執事堂長老,掌門候選一步一個腳印,直到成為玄陽宗的庶務掌門。
  已經算是一個普通玄陽宗弟子的天花板成就。
  畢竟是否能夠成就元嬰真君得看自身的資質和機緣,沒有那份資質,不管再怎麼努力,也幾乎沒有可能跨過拿到天塹難關。
  而溫不虞作為玄陽宗的庶務掌門。
  論起身份和地位來,便是宗門內普通的元嬰真君都無法和他相比,甚至不敢輕易得罪了他。
  因為溫不虞作為庶務掌門,極受掌教真君的信任,一手抓財政大權,一手抓人事大權。
  元嬰真君也需要資源修行,也有門人弟子需要安排疏通。
  得罪了溫掌門,他都無需太過針對,隻需要照章辦事,就足以讓很多人頭疼了。
  這一日,溫不虞照舊在玄陽殿中處理宗門政務。
  隻見其手持玉筆,麵前擺著一本玉冊。
  打開冊子,便可見雲霧散開,玄陽宗山門景色變幻,而後就有一條條簡訊浮現。
  此乃瑯琊玉冊,借助密布在整個宗門的陣法布置,在山門內擁有萬裡通訊之功。
  他一一批閱,寫下意見。
  而後簡訊消失。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
  自大殿中就有一塊玉符出現,嗖的一聲飛出殿外。
  便見峰上盤旋的仙鶴群中有一隻落下,而後口銜玉符,朝著玉符上的指點地點飛去。
  而玉符中的訊息則早已在相關部門的瑯琊玉冊中顯現。
  這玉符隻是為了留存檔案,免得日後扯皮。
  忽的。
  溫不虞前方飛來一道令符,他接過一看,便停下手中動作,朝偏殿走去。
  果然見得偏殿中有一佳人俏立。
  溫不虞頓覺頭疼。
  他最怕和這些元嬰真君打交道。
  雖然他的地位清高,元嬰真君也不敢輕易得罪。
  但職位歸職位,元嬰真君站在那兒,哪怕什麼身份都沒有,他都要給上三分麵子。
  真要是飄了,覺得自己可以隨便拿捏元嬰真君,他現在的掌門位置早沒了。
  而沒了掌門位置,他的墳頭草應該也挺高的了。
  更別說麵前這人還算是一位封疆大吏。
  “月城主,本掌門記得宗門並未相召城主入宗,不知月城主忽的到訪,所為何事?”
  但越是如此,他越要表達出冷漠的態度。
  否則教掌教真君知道他和門中的真君關係親密,怕是隨時可能免了他的職位。
  他之所以坐到庶務掌門的位置,一個的確是因為他政務能力出眾,另一個則是因為他出身平民,和宗門內世家沒多大關係,可以做到不偏不倚。
  “溫掌門,本城主到來是為了處理一樁治下命案。”
  “不知掌門可已經接到了長寧府前玄陽宗外門長老藍魁的滅門案件?”
  九月真君臉上不知何時戴上了麵紗,一襲月白色留仙裙,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冰冷氣質。
  這也是她在宗門的一貫裝扮,可以為她免去許多麻煩。
  她知道宗門在各大天城境內都設有暗探和獨立部門。
  就如那誅魔小組,名義上歸屬於天城之下,但直接受宗門管轄,權力頗大,特殊時刻能夠直接調動元嬰真君。
  一直都是宗門世家子弟歷練鍍金的最佳部門之一。
  所以她沒打算直接壓過此事,而是選擇在源頭上就掐滅這件事可能帶起的風波。
  “請月城主稍等,此事本掌門還未聽聞。”
  溫不虞掏出玉冊,神識探入其中,不斷翻閱,終於在一個角落發現了不久前宗門情報部門“聽風堂”傳來的一封加急信件。
  他匆匆翻閱,又想到九月真君的大駕光臨,對於信件中的描述不由有了幾分確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月城主,藍長老被殺之時曾高呼道兵大陣,這可是真的?”
  九月真君淡淡點頭道:“這正是本城主親自回來的原因,此事事關重大,還請溫掌門不要對外聲張,另外勞煩溫掌門通稟掌教真君,我要見他。”
  掌教真君正是玄陽宗最強之人玄陽真君。
  每一代掌教真君都會繼承初代玄陽真君名號,而本代玄陽真君據說已經修行到了元嬰圓滿,早在數年前就傳出了有意化神的消息。
  如今玄陽真君已經進入半閉關的階段,除了他的幾個親近之人,其他人很難見到他。
  而溫掌門正是能夠見到他的人之一。
  溫不虞沉默片刻,苦笑道:
  “月城主,你應當知道掌教真君如今的情況,本掌門實在是不好打擾啊。”
  “不如召開真君大會,請全宗真君一同決議?”
  九月真君雙眸一冷。
  “你覺得為何本城主要單獨求見掌教真君?你盡管去通稟掌教真君,若有後果,本城主一力承擔!”
  玄陽宗作為一個成熟的宗門,自然不能僅僅依賴一套領導係統。
  否則掌教真君因事無法第一時間執掌宗門之時,整個宗門還不得癱瘓去了。
  畢竟沒有一個絕對權威壓住全場,其他元嬰真君向來就是誰也不服誰,又怎麼肯向對方低頭。
  所以到了這時候,宗門就會啟動長老議會製度,通過投票製來決定某項重大議題。
  少數服從多數,少數人即便心裡有意見也得服從。
  而這長老議會有資格參加的都是宗門真君,因此也叫真君大會。
  畢竟元嬰真君才是宗門真正的統治者。
  但是偏偏她在宗門人緣不佳,到了真君大會上去不但討不了好,還得受人冷嘲熱諷的針對。
  人家可不管這事是否有益於宗門,先給自己出口惡氣再說。
  溫不虞暗暗叫苦。
  月城主是元嬰真君,就算打擾了掌教真君,也是高舉輕放,懲罰不痛不癢。
  而他位置下麵可還有好幾個掌門候補等著呢。
  “月城主,掌教閉關之前特意囑咐了我,如果不是十萬火急,關乎宗門生死存亡之事,不得輕易打擾。
  不是溫某不想幫你,實在是僅僅一個道兵大陣的消息,我不敢啊。”
  溫不虞一臉苦澀,打起了感情牌。
  難道我來的真不是時候?還是白道友該有一劫?
  九月真君暗嘆一聲,但麵上不動聲色道:
  “既然如此,你便壓下此事,道兵大陣及藍長老滅門一案都由本城主處理。
  等掌教真君出關,再由本城主親自麵見他。
  若是此事泄露出去,有人搶了本城主的功勞,那麼待你坐化之後,溫家就等著本城主的報復吧。”
  “月城主,你得講理啊,聽風堂又非溫某一人執掌,消息遲早會被其他人知道的。
  難道這也能賴到我身上?”
  溫不虞最怕的就是這個。
  他坐在掌門位置上,他身後的溫家受他關照,在宗門內混得如魚得水,待遇和一些真君門人都相差無幾。
  但他區區金丹,不過五百年壽元,遲早都會坐化。
  到時候除非溫家能出一位元嬰真君,否則這些年得到的好處都得十倍百倍的吐出去。
  這也是為何他不敢隨便與元嬰真君起沖突的原因。
  人家就算一時不如人,但架不住人家活得長,最多等個幾百年,就能踩在他墳頭上跳舞撒歡。
  九月真君冷哼道:
  “那就去通稟掌教真君,本城主說了,後果由我一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