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鄭浩!我有那麼沒用嗎?”夏雨澤對鄭浩的決定仍然懷著不滿情緒,嘴裡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又轉向曹一飛,語氣有些無奈:“你倒說說看,我們應不應該提供關於量子生命的核心技術?托瑪森那邊的情況我確實一無所知,當然,你跟我講過的內容除外。” 曹一飛嘿嘿地笑了一笑說:“我有什麼就說什麼,你別在意。我回國前曾經與托瑪森聊過應用100萬個量子比特的量子生命,但他說量子生命的應用研究不是他們的專長,希望我從教授這裡拿到相關數據。” 曹一飛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按他的性格,他如果沒有確定的把握,他是不會這麼做的。所以,他一定對教授這邊的進展有一定了解。這次他應該是勢在必得。” “我記得鄭浩提供的那份資料顯示,江森其實是托瑪森一手提拔的,那麼江森也一定把相關的信息提供給了托瑪森。好在我的這個老朋友江森對我們的了解並不多,好多結論都是他自己的揣測。” “既然如此,我覺得不妨給他們一份技術資料,當然這份資料我們需要做些改動。” “說說看。” “之前我提到100萬個量子比特的時候,同時也提到過老鼠的神經元也差不多是100萬個,我感覺他對這個數量級別的量子比特是看不上的。我們不妨把量子蜂巢的量子比特數量改成200萬個,這個數字應該在他的心理預期之內。教授這邊的學術能力高一點點他能接受,但他從來不會認為教授這邊會高出很多,他甚至認為教授這邊隻是應用能力強,理論方麵差點意思。” “但是如果這樣就把技術資料給他們,他們按照同樣的方案做出1000萬或2000萬個量子比特的量子蜂巢並不是一件難事啊!” “這正是我想說的第二點。我們可以把超導材料去掉,並調整材料配比,這樣既可以部分實現量子蜂巢的自主意識,又為他們提升量子比特數量級別設置障礙。類似的還有其他可以調整的地方。” “以他一貫的作風,他未必會加入超導材料。在不知道材料配比的情況下,貿貿然使用超導材料有可能導致量子溢出,從而造成短路,這在理論上是成立的。但是不加入超導材料,量子蜂巢會耗費更多的能量,在無法能耗和散熱問題的情況下,增加量子比特數量級也可能帶來量子蜂巢的崩潰。” “要不這樣,我們可以按照這個思路試著做一個樣品出來,再加上書麵的技術文檔,不由得他不接受。” “這是個好辦法。”夏雨澤表示贊同。 夏雨澤心裡嘀咕著:反正我們已經掌握了更先進的量子機器人的製造技術,就算是原封不動的把量子生命的技術給他,其實問題也不大。 在他的內心裡,教授的命跟那些技術相比,要貴重得多。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準備就緒,曹一飛和鄭浩踏上了營救教授的路。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夏雨澤的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他安慰自己,計劃那麼詳細,不會有什麼問題。 最高飛行速度達到10馬赫的超高音速飛機讓曹一飛感覺身體極為不適,好在時間短,飛躍重洋的旅程隻用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目的地。他和鄭浩一下飛機,趕快找了個洗手間吐了一下,完事的時候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就你這小身子骨,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去的火星和冥王星。早知道讓夏博士來了。”鄭浩開著曹一飛的玩笑,同時幫他上下摩挲著後背,讓他能夠感覺好一些。 出了機場,一輛等候許久的專車停在他們身旁,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從副駕駛位置上打開車門,站到了他們麵前。 “您好曹博士,我是弗蘭克,托瑪森教授的博士生,特地來迎接你們。”小夥子充滿熱情,一頭咖啡色的卷發,臉上笑容可掬,渾然不覺他自己是一個陰謀的幫兇。 曹一飛看著他,想起了自己當年的模樣,心裡有些悵然。 車輛經由金門大橋向北灣駛去,一個小時的車程,把他們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個地方曹一飛沒有來過,與斯坦福在城市的兩個方向。 他問小夥子:“我們要去哪裡?” 小夥子掩飾不住興奮的表情,“托瑪森沒跟您說過嗎?這是今年剛剛建成的量子生命實驗室。他說您這次帶來了一個采用先進技術的量子芯片,要在這個實驗室做展示。” 果不其然。如果沒有準備樣品,恐怕這次不會好過。曹一飛心裡想著,嘴上卻說道:“托瑪森準備的真周到。” “那是當然。他還說,您也是他的學生,他對您是贊不絕口呢。” 哈哈,這個托瑪森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這是要給我灌迷魂湯嗎? 曹一飛看著車窗外大片的農田,以及前方逐漸現出全貌的古堡似建築,腦子裡極力搜尋與此相關的內容,無奈,托瑪森和他相處的日子除了斯坦福就是項目,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線索。可是這古堡的建設絕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完工,看來是早有預謀。 車輛最終停在了古堡前方的停車場上,曹一飛四處觀望,除了起伏不平的原野,方圓幾公裡的地方竟然沒有任何其他的建築。 他看向古堡,古堡的外層覆蓋著厚厚的水泥,即便在陽光的照耀下也是灰蒙蒙的,少有的幾扇窗戶斜靠在古堡墻壁的上部,麵很極小,距離地麵也很遠。他努力尋找古堡的掛牌,或是其他的帶有標誌性的物件,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唯一體現這座古堡可能與科研相關的設施,是古堡旁邊佇立著的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鍋蓋形狀的衛星接收器、射電望遠鏡。 這時托瑪森從古堡的大門中走了出來,高高瘦瘦,眼露精光,他伸出雙臂就要擁抱曹一飛。曹一飛有些厭惡,但想到自己的任務,他便同樣伸出雙臂,接受了托瑪森的擁抱。 “飛,我們參觀一下這個實驗室,這個實驗室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他故意提高說話的調門,並故意用眼睛看了一下鄭浩。他不知道鄭浩是誰,但他看鄭浩健壯的身形,也能猜出他大概的身份。 曹一飛看了一眼鄭浩,鄭浩輕輕點了下頭。 “哈哈哈,老師您真是費心了。如果知道離開能給我帶來這麼高的待遇,我早點回國該多好啊!” 說完他笑吟吟地看著托瑪森,托瑪森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老師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您趕快帶我參觀一下吧。”曹一飛見狀趕緊補上了一句,稍稍緩和了一下尷尬的氣氛。 參觀實驗室不是目的,搞清楚這古堡的內外結構對於營救計劃是非常重要的。 進了大門,先是一個大廳,寬敞明亮。安保人員全副武裝,要對進入的每一個陌生人進行安檢。曹一飛將量子蜂巢從手提包中拿了出來,安保集團剛要扣下,托瑪森交代了幾句,他們又把東西還了回去。 大廳盡頭有一道安全門,在他們的麵前自動開啟,托瑪森率先走了進去,曹一飛和鄭浩緊緊跟在後麵。 安全門的後麵是一條幽暗無比的巷道,盤旋著通向地下。 “沒有電梯嗎?” “電梯在另一側。除了電梯外,這是唯一的通道。”托瑪森回過頭來笑著對曹一飛他們說。 曹一飛感覺托瑪森是在示威。 鄭浩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認真地聽,認真地看,觀察與巷道相連的通道。 也不知繞了多少圈,終於不再向下,托瑪森推開一扇門,是一個更衣室,托瑪森示意大家換上工作服,然後來到另一扇門前。 托瑪森把臉部對準了門前的一個攝像頭,隨著一聲“驗證通過”,自動門緩緩開啟。曹一飛向門內一看,王教授正端坐在一個透明的玻璃隔間裡,他也正扭著頭看著來人的方向,輕輕地向著曹一飛他們的方向點了點頭,麵沉似水,臉上看不到一絲波瀾。 曹一飛非常不滿,質問托瑪森:“這就是您為我準備的實驗室?” “怎麼?不滿意嗎?” “您說呢?”曹一飛用手指了指王教授。 “我可不知道你帶給我的東西是不是我要的。你們可以在這個實驗室為我做個演示,如何?” “可以呀。但是您得滿足我們的條件。” “條件?不是應該我提嗎?” “老師呀,您可一點都沒有變。” “我為什麼要變呢?我不是一直都把你當成我最優秀的學生嗎?” “您覺得有個實驗室就可以完成這個演示嗎?” 托瑪森突然意識到曹一飛所說的條件和他認為的並不是一個概念,哈哈笑了笑說:“那你說說看,需要什麼條件?” “謝謝您的好意,那我可說了。您聽好了。首先,王教授需要和我們一起。” “當然可以,這也是我的想法。” “其次,量子蜂巢需要植入人的大腦,您需要找個情緒可控但腦部受損的病人,當然,也需要有腦外科醫生和腦部手術設備,來配合這個演示。” “這個我們有準備,24小時內可以到位。” “我還需要和外界隨時保持通訊。” “很抱歉,這一條不可以。這裡的量子服務器,這裡的電腦,並未接入互聯網,這座古堡的水泥墻壁能夠屏蔽掉全部的電磁信號,也能抵抗住核彈的攻擊。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是高度機密的,怎麼可能會留下與外界通訊的途徑?” “那您讓我怎麼開始工作?” “不是說好了嗎,你們把我要的給我,你們就可以帶走王教授了。可是,我總得確認你們給我的東西是我要的吧?” 曹一飛臉上露出痛苦之色,緩了緩說:“托瑪森博士,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您都已經功成名就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我做了什麼?作為一個科學家,不是應該時時刻刻保持著對未知領域的渴望嗎?你們中國有句古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又何必在意那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兒?” 曹一飛沉默了,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反駁,道已不同,彼此站在各自的角度上,達成理念上的一致是很難的,有的隻是利益上的妥協。 隻能祈禱,計劃不會出什麼紕漏。 托瑪森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曹一飛要求的全部已經就緒,加上實驗室的設備本就很先進,實驗演示在物質層麵已經沒有什麼障礙。 王教授沒有問曹一飛他們的計劃是什麼,他相信自己的孩子們會安排好一切。 在曹一飛他們進入古堡的第七天,病人的腦植入手術終於完成,與病人腦機接口相連的量子服務器的數據顯示,量子蜂巢已經完成對病人腦損傷部位的修復,並且可以通過腦機接口進行數據的存儲與調用。 “該放我們走了吧?” “為什麼要走呢?這裡的生活不好嗎?” “這可是您承諾過的。” “你們可以為我工作啊。這個古堡就是你們未來的家。” “您覺得這樣您就可以控製我們嗎?” “為什麼不可以呢?”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鄭浩終於發聲了:“托瑪森博士,您這樣做一定會後悔的。” “為什麼後悔?這裡的安保措施嚴密,一個蒼蠅也飛不出去。” “您不會以為我們來這裡之前什麼都沒有做吧?” “那又怎樣?這裡又不是你們國家。從你們走出機場那一刻起,你們就已經在我的控製之下了。”托瑪森搖了搖手中的文件,“而且,我想要的東西我已經拿到了。” “其實從我們走下飛機的那一刻起,我們的人就已經與我們取得了聯係。曹博士對10馬赫的超高音速飛機很不適應,但正是他的嘔吐,使我們有機會進行接頭。一直在我們進入這個古堡之前,全程都有錄像跟蹤。我們的行程在安全部門有備案,我們有約定,如果我們到第七日還不現身,就會動用外交力量,到這個地方來找我們。您不希望這樣的情況出現吧?”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原來還會說這麼多話。” 看鄭浩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托瑪森接著說:“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會把你和曹博士送出去。至於王教授,誰看見他被帶入這個古堡了?” 曹一飛的氣憤就像要噴發的火山一樣,用手指著托瑪森的鼻子道:“你怎麼是這麼一副嘴臉?我當年怎麼就鬼迷心竅一定要做你的博士生?你這個混蛋……” 鄭浩及時製止了他,作為一個國安人員,他非常清楚沖動的後果。 托瑪森依舊不依不饒:“年輕人,要做大事,不能拘泥這些小的事情。” 曹一飛掙脫了鄭浩,沖向了比他高出半頭的托瑪森,用自己瘦弱的手指鎖住了托瑪森的咽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聲地說:“趕快放教授和我們離開,否則我不會客氣。” 安保人員從門外沖了過來,拿著手槍,槍口指著教授、曹一飛和鄭浩。 曹一飛大叫:“把槍放下,否則我掐死他。” 安保人員的槍口斜著向下放了一放,算是做出了讓步。 大家全都僵持在當場,誰也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托瑪森臉上的表情怡然自得,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鄭浩看到安保人員沖進來的門還沒有關,緩緩把教授拉到自己的身旁,然後沖著曹一飛點了下頭,突然大聲喊:“快跑!” 三個人飛也似的向打開的門跑過去,鄭浩在前,教授居中,曹一飛在後麵。跑進巷道之後,曹一飛用手狠狠地一拍墻麵,身後突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閃光,一塊墻皮隨之消散在空氣中,泛起一陣煙塵。 原來是運送設備那天,納米炸彈被埋在了巷道的墻上。這種炸彈靠震動起爆,雖然威力不大,卻阻礙了追兵前進的步伐。 “砰”的一聲,閃光與煙塵的後麵傳來一聲槍響,教授下意識地拉了曹一飛一把,曹一飛腳下不穩,趴在了樓梯上,當他抬頭看時,教授已經中槍,癱倒在樓梯上。 “老……師……”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鄭浩回過身來,一手抱起教授,一手拽起曹一飛,絲毫不作停留,沖上了巷道,沖出了古堡。 外麵有一輛汽車等在那裡,鄭浩帶著師生二人鉆進汽車,輪胎發出尖利的聲音,汽車瞬間消失在揚起的塵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