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者·964年6月】 “卡爾維因大人,一群人類正在路過我們附近,他們當中似乎有一位歌者,還遭到了襲擊,我們要幫忙嗎?” “有沒有來自天空學院的命令?” “暫時還沒有,我詢問了陛下,但沒有得到回應。” “那就不要亂動,我們的任務是守衛前哨站,最好讓它永遠不被發現,不要做任何冒險的事。” “是,大人。” ----------------------------------------------- 跟在韋德身後,喬·奧爾科特一路輕咳著穿過難民們的營地,和艾爾·卡鬆的難民營不同,這裡看起來相當和諧,雖然穿著破舊,但這裡的人們卻沒有自暴自棄,而是聚集在一起,以一些看起來更精神的人作為核心小聲地交談。 出於好奇,在取得韋德的同意之後,喬·奧爾科特稍微靠近了一些,然後才發現原來他們正在學習,有些人就像捧著聖典一樣捧著一種脆弱的,粗糙的紙,上麵寫滿了工整的小字,環繞在他們身邊的往往都是孩子。 而在其他地方,那些成年人,女人和老人聚集在一起,他們直接在地麵上刻字並學習,泥土上人或野獸的腳印都被撫平,刻滿了一個又一個字,喬·奧爾科特看了一眼,發現那是描述耕種規律的文字。 “這是什麼?你們怎麼會....”他疑惑地問,卻不知道自己想問的究竟是什麼。 “這是金鴉神的旨意,它是窮人和弱者的庇護神,”韋德沒有避諱這個問題,他甚至停下了腳步,莊嚴地麵朝太陽高舉起雙手,看起來是某種奇特的禮節: “行善,學習和歌唱都是它所接受的禮拜方式,但我們沒什麼機會行善,也沒有歌唱的天賦,所以我們每個人都熱愛學習。” 恐怕給予他們幫助的不是什麼金鴉神,而是地上之神帕貝爾·格蘭瑟姆,他最喜歡的化身就是一隻金色尾羽的渡鴉,而且他在艾爾·卡鬆也做過類似的事,還大張旗鼓地在摩根領建造了大圖書館。 但如果他真的是弱者和窮人的庇護神,他又為什麼要摧毀智者學院?如果不是他將艾爾·利安德爾徹底摧毀,原本住在裡麵的人根本不會成為難民。 喬·奧爾科特眉頭緊皺,他看得出來,麵前這男人正在期待他做出相同的動作,可年輕騎士始終沒有,於是兩人之間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孩子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他不安地伸出手,而喬·奧爾科特立即給予了回應。 他們似乎正朝著營地深處進發,但這營地實在大得可怕,恐怕有數千人聚集在這裡,更令人難以理解的是,他們之間的每個人都對學習抱有出乎尋常的熱情。 有些人連放牧也聽得入迷,即使他顯然沒有可供放牧的條件,歷史課程也很熱門,但喬·奧爾科特認為他們隻是喜歡聽故事,最令他難以理解的是,竟然還有些人試圖染指數學,那本是大貴族們才能涉足的領域,他們怎麼配——又怎麼有能力學會這樣深奧的知識呢? 隨著逐漸深入,周圍逐漸開始出現一些狹小的帳篷,裡麵絕大部分都沒人居住,隻有偶爾能見到一些孩子從裡麵走出來,卻大多身上帶傷。 看著他們臉上沉重而畏懼的表情,喬·奧爾科特嘆了口氣。 又走了一段時間,年輕騎士突然聽見了刺耳的歌聲,和那位女士的歌聲不同,這歌聲似乎不止由一人唱出,卻缺乏那種空靈而神聖的氣質,隻充斥著自卑和懦弱,因此根本無法成功唱完整首歌—— 我歌唱..../以此歌....贊美世界 我歌唱/為了....光芒漫天....的....的世界 美麗的....世界/珍....的世界 祈願....祈願歡快的....歌聲傳....遍世界.... 聽過那位女士的歌聲之後,再來聆聽這些聲音無異於酷刑,連喬·奧爾科特都難以忍受,但韋德卻似乎已經習慣,他在那頂最大的帳篷前停頓了一會,才嘆了口氣,掀開麵前的吊簾: “女士,我把那名騎士帶到了。” 令人痛苦的歌聲終於停止了,幾個女孩羞愧地走出帳篷,然後是韋德,最後喬·奧爾科特才聽見了那女士的聲音: “請進。” 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魔力,喬·奧爾科特試圖阻止自己受到影響,卻發現這種嘗試完全是徒勞,因為在聽見那聲音的瞬間,他思維中的焦躁和恐懼就被完全驅散,隻留下清晰澄澈的警惕。 這是什麼力量?這也是地上之神的力量?讓他的信徒能直接修改人的思維? 皺了皺眉,把手搭在吊簾上,喬·奧爾科特剛想對那孩子說些什麼,韋德就打斷了他: “這孩子可以進去,女士和金鴉神都喜歡孩子。” 這倒是真的,喬·奧爾科特握了握那孩子的手,然後大膽走進了這唯一一頂寬敞的帳篷。 和他想象的不同,除了一個床鋪,幾本書和一些紙以外,這帳篷裡幾乎什麼也沒有,而那位被難民們頂禮膜拜的女士就站在帳篷中央。 她穿得很樸素,但身上的衣服一塵不染,長裙也截短了一些,讓她看起來輕靈又自由,和周圍灰暗骯臟的環境不同,她看起來閃閃發光,像一朵潔白無暇的花。 確認她身上沒有武器,也沒有惡意之後,喬·奧爾科特鬆開了艾斯提尼亞之劍的劍鞘,於是那位年輕的女士朝他溫柔地笑了笑: “請不要擔心,我不會傷害你,我不是戰士,導師隻允許我治療和保護人們,而沒有給予我傷人的力量。” 這話沒有打消喬·奧爾科特的警惕,反而讓他後退一步,沒有傷人的力量,怎麼可能呢?他可見過地上之神的其他眷者,不論是那個叫做米莉亞·黃昏使者的女巫還是伊莎貝爾·艾爾德雷德都是一等一的殺人好手。 看著他的樣子,薇薇安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乾脆閉上眼睛,雙手捧腹,溫和地說:“這樣可以讓您放鬆警惕嗎,騎士先生?” 她封閉了自己的視野,連手也放在顯眼的位置,但喬·奧爾科特親眼見過,她的力量完全通過歌聲來宣泄,這種措施又有什麼用?相反,她越是這樣誠懇,喬·奧爾科特就越是擔憂: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您是否去過山巔堡呢?如果可以,我想幫導師得知山巔堡裡的具體情況,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您可以協助我們抵達雷克西昂,騎士先生。” 前麵的話已經不重要了,喬·奧爾科特一口回絕:“不可能!我可以支付——”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突然想起來,他最後的金幣也留在了山巔堡的旅館裡,他已經沒錢可給了,但更糟糕的是,那封重要的信件也和其他行禮一起遺失了。 這樣一來,他還要怎麼完成導師的任務? 那女士依然沒有睜眼,卻仿佛能看清他的窘迫,語氣溫和地說:“請不要擔心,治療是免費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知道您要前往黃金港受洗,但前麵的路已經被外鄉人封死,我們正是從那個方向來的,想必您也看到路,我們一路上都在遭受攻擊。” 喬·奧爾科特咬了咬牙,他確實無法否認,如果沒有地上之神的幫助,他早就死在了山巔堡,而如果沒有這位女士的幫助,那麼他也撐不過今天。 但即使那些外鄉人已經完全控製了山下的道路,他依然可以試圖穿過,那些外鄉人不可能控製每一條小道,但如果向北一拐?先前往教皇飛地,然後再通過法拉希爾領前往黃金港....這當然會更加安全,但代價卻是時間。 受洗儀式隻持續到驕陽節的後一天,也就是七月中旬,距離現在隻剩下五周時間,沒有了海門堡的船,也沒有了戰馬,哪怕他能在法拉希爾領找到代替的馬匹,也不知道還能否來得及。 但是—— “真的不能考慮一下嗎?我們有七千二百七十四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無處可去的女人,老人和孩子,我們的隊伍很脆弱,為了能抵達導師許諾的庇護所,必須要爭取一切可能集結的力量。” 自談話以來,女士再次睜開了眼,她的瞳孔呈現出一種清澈的翠綠色,就像雨後的草地一樣純凈,美得令人窒息,她不必流露出任何情緒,甚至不必說話,隻要被她這樣安靜地注視,人就很難對她說出拒絕的話: “我們不會讓您白白付出,如果您願意幫助我們抵達雷克西昂,那麼作為回報,我可以祝福您的武器,這也是導師賦予我的能力之一,想必也不會辱沒您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