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韌之鋼·964年6月】 　　“好極了，現在是最後一步，我會用我的魔網權限對你使用一個三階的火球術，不必有壓力，你的符文很完美，隻要保持現狀，我的魔法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壓抑地）嗯。” 　　“保持敲打的節奏，不要受外界乾擾，記住，不論你遇到什麼，隻要你的符文依舊完整，那麼你就不會受到傷害。” 　　“....” 　　（火焰奔騰的聲音） 　　“完美！現在你可以停下來了。” 　　“（疲憊地嘆息）呼....” 　　“你知道嗎，威廉？我說了謊，我剛才用的不是三階權限，而是五階。” 　　------------------------------------------- 　　鬧鈴響起，蘭德爾惱怒地驅散麵前的魔力，匆匆換了件外套，然後大步走出鴉尾蛇高塔，就在今天早上，他有一個不得不參加的會議，而這已經是他這周參加的第五個會議。 　　在地上之神還保持清醒的時代——也就是短短一周以前，天空學院從未有過這樣情況，或許地上之神在先前一整年所召開會議都不到五次，更糟的是，召開這些會議的目的不是學術，而是為了滿足拉法耶·火焰之心的野心。 　　在地上之神統治的時期，他隻會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召開會議，目的往往是為了討論一個新的難題，或者向眾人講授他的最新發現，在那時，每一次會議都是令人期待的盛宴，可在地上之神陷入沉睡以後，隻用了一個星期，拉法耶·火焰之心就成功讓他對會議室感到了厭惡。 　　當他抵達會議室的時候，精靈們已經完整地在會議桌旁落座，代表拉法耶的火焰長劍，代表艾德裡安的星空獨眼，代表卡拉卓爾的垂首巨龍，埃米爾的五色旋風，亞爾加德的手握閃電，以及代替瑞爾·天火成為學派領袖，如今掌管戰爭神之塔，以熔巖鐵砧作為徽記的塞爾蘇斯·光刃。 　　他們不是一個整體，互相之間也有沖突，卡拉卓爾的身份比拉法耶更加尊貴，實力也更強，而塞爾蘇斯和另外的五人也幾乎沒有來往，但在麵對會議室中唯一的人類時，他們依然會團結起來，至少不會提出反對意見。 　　坐在自己的坐席上，屬於他的頑石徽記立馬亮起，他的位置連最近的精靈也相差三位，而精靈們目不斜視，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到來，蘭德爾把目光投向首席，但那裡的椅背上不再是金與銀交織的鴉尾蛇徽，在一周之前，地上之神的徽記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輕語女士的純白四翼羽蛇徽。 　　和地上之神不同，她幾乎從不發表任何言論，正因如此才助長了拉法耶的囂張氣焰，她似乎對會議裡的一切，乃至整個學院都缺乏關心，甚至從沒有過一次準時參會。 　　和先前一樣，輕語女士悄無聲息地出現，然後坐上她的首席，於是四翼羽蛇徽散發出純凈的白光，代表著所有與會者都已到齊，在往常，地上之神會先宣布會議開始以及需要討論的課題，但現在拉法耶篡奪了這一權力，並將它用於攻訐同僚： 　　“964年6月8日，我是拉法耶·火焰之心，由於陛下已經安眠，因此我提議，天空學院第三十五次學派會議應由我來代替主持。” 　　“反對。” 　　毫不猶豫，蘭德爾立即提出了異議，即使他知道這沒有什麼用處，因為另外五名精靈立即就表示了同意，而在長達一分鐘的等待以後，艾琳·格蘭瑟姆依舊沒有出聲，和先前的四次會議一樣，她將被視作棄權。 　　雖然坐在主位上，但輕語女士甚至沒有把她的目光投向會議室，隻是麵無表情地側著頭，看著會議桌下的陰影，她是唯一可能為蘭德爾提供援助的人，可惜她從沒有這麼做過。 　　和先前四次一樣，拉法耶·火焰之心順利取得了會議的主導權，也和先前四次一樣，拉法耶·火焰之心立即對蘭德爾發起了毫不留情地進攻： 　　“執行人蘭德爾，我們注意到你的實驗記錄存在異常，請問你能否解釋包括實驗編號T-4-4-21.1，T-4-4-25.4，T-5-1-1.2以及T-6-1-1.1在內的總計一百九十九次實驗記錄異常？” 　　這些記錄確實有問題，因為它們根本就是假的，但蘭德爾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厭惡地看著拉法耶：“要我解釋什麼？我已經解釋了四次，難道這還不夠？” 　　“直到你說出真相為止，不論解釋多少次都不夠，告訴我們，執行人蘭德爾，為什麼陛下要求的復現試驗次數為五次，而你卻總是做七次？” 　　“那是因為我——” 　　“夠了！別再說謊了！”拉法耶憤怒地打斷了蘭德爾的話，他的眼中燃燒著紅色的怒焰，這是他和其他大多數謎團都不同的地方——他本身的魔力就很強大，因此沒有受到魔網的影響： 　　“你可以解釋異常的實驗次數，那麼你的標本呢？安全處已經上報了超過兩百次異常標本處理記錄，而它們無一例外，全都來自於鴉尾蛇高塔，難道你膽敢把這件事推給陛下？” 　　“我是個殘暴的人！我喜歡虐待動物！”蘭德爾別無他法，隻能大聲地反駁，希望以此增添自己的說服力：“難道這也不行嗎？無中生有，強詞奪理！難道就因為我不是精靈，所以我不配跟隨地上之神學習？哪怕我的職務是由地上之神親手任命？” 　　“陛下救贖了你，給你實現價值的機會，而你卻用背叛作為回報！你怎麼還有顏麵坐在這裡說出陛下的名諱！” 　　拉法耶怒不可遏地站起來，對著蘭德爾大聲咆哮：“難道陛下看不到這兩百次異常報告？難道他真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直到今天你都還在撒謊，但你還是不知收斂，膽大包天，直到昨天你都還在偷雞摸狗，是你辜負了陛下的期望！” 　　“輕語女士，我懇請您做出裁決，我，拉法耶·火焰之心要以不忠之罪彈劾蘭德爾，他已經背叛了地上之神，必須被立即處死！” 　　蘭德爾抿了抿嘴，在先前的四次會議中，拉法耶都沒有拿出實驗安全處的報告，但今天不同，這本是地上之神才可以查閱的資料，在他沉睡以後，權限就移交給了七座高塔的掌管者，其中屬於鴉尾蛇高塔的權限卻不在他手裡，而被交給了輕語女士，想來這是因為地上之神早就知道了他的小動作。 　　在地上之神已經沉睡的時代，這些數據或許足以成為鐵證，而拉法耶對他的指控也從前四天的驅逐變成了處死，想必這畜生已經為這一天等待了許久，為此還不吝損害自己的形象，留下四段無理取鬧的會議記錄。 　　蘭德爾微微顫抖著，看著坐在首席上的艾琳，這是唯一能拯救他的人，不論她是親自宣判，還是把他交給精靈們，他都隻有死路一條，那些精靈已經窺覷他的地位許久，絕不會讓他活下來。 　　幸運的是，在長達五天的會議後，輕語女士小聲說出了她參會以來的第一句話： 　　“我否決。” 　　拉法耶愣住了，他看起來有些不可置信：“女士！這——” 　　“拉法耶！” 　　卡拉卓爾突然打斷了拉法耶的話，他仰起頭，表情嚴厲地警告：“女士已經做出了決定，你應該尊重，而不是質疑。” 　　“我當然會尊重女士，但難道我也要尊重蘭德爾？”拉法耶憤怒地反問，他沒有把矛頭指向艾琳，而是看向卡拉卓爾：“他的行為是赤裸的背叛，難道背叛不必付出任何代價？難道——” 　　“拉法耶，夠了。” 　　一個熟悉的，虛弱的聲音從首席背後傳出，下一刻，所有精靈都挺直了腰，他們興奮地把視線投向輕語女士的位置，連拉法耶的怒容也變成了微笑，他激動地問：“陛下？” 　　“是我。” 　　地上之神拄著他的金鴉杖走出陰影，他看起來就和幾天之前沒什麼不同，艾琳立馬站了起來，於是帕貝爾回到了屬於他的首席，但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卡拉卓爾說得對，你該尊重我的選擇，拉法耶，不論是關於魔網，還是關於蘭德爾。” 　　拉法耶張了張嘴，但他最後什麼也沒說，隻是低下了頭，堅定地回答：“是，我很抱歉，陛下。” 　　帕貝爾沒有再說什麼，他把視線投向蘭德爾，看著這緊張又窘迫的男人，卻沒有像眾人想象的那樣責問，隻是溫和地說： 　　“你呢，蘭德爾？你的新課題是什麼？即使到了這一刻，你也不願意把它公之於眾嗎？” 　　蘭德爾抿了抿嘴，他看了地上之神一眼，然後又把目光投向拉法耶·火焰之心，毫不掩飾他眼中的憤怒和仇恨，咬牙切齒地說： 　　“靈魂散遺能量場的淺層連接。” 　　帕貝爾放下手杖，微笑著鼓掌：“一個新名詞，這很好，它本該出現在一場公開授課上，如果你早些告訴我們，就不會有今天發生的事，現在告訴我們，蘭德爾，你的研究能做什麼，又進行到了哪一步。” 　　“簡單來說，它可以讓人重新獲得肢體，但目前的實驗還不完善，” 　　蘭德爾的目光死死釘在拉法耶身上，一刻也不曾移開，他的實驗是他最驕傲的東西，他想過無數次將它公之於眾的情形，但現在，他的每個單詞裡充斥的隻有對拉法耶·火焰之心的巨大仇恨： 　　“通過合適的手術，我已經能讓野兔學會使用鋼鐵義肢，隻是還沒法解決它帶來的負荷問題。” 　　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地上之神知道這件事，但他已經默許了，還閱讀過他的實驗日誌，可由於拉法耶·火焰之心的幾次攻訐，他徹底和精靈們撕破了臉，甚至被永遠安上一個背叛者的罪名。 　　拉法耶皺起了眉，他突然意識到了這個課題的作用，難怪蘭德爾怎樣也不肯放手，甚至不肯告訴地上之神，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他想獨占這偉大的成就，但地上之神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這真了不起，”帕貝爾不解地問：“但這有什麼值得隱瞞的？你該了解我的為人，我不會搶奪你的課題，也不會禁止你繼續研究，但如果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蘭德爾低下頭，他的語氣裡第一次出現羞愧：“這個實驗開始於兩年前，那時所有人都在研究魔網和靈魂，而我....” 　　帕貝爾搖搖頭，嘆了口氣：“我知道，那時候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但現在不同了....我宣布，執行人蘭德爾無罪，且他的實驗必須在整理資料後新立項目，有人要提出異議嗎？” 　　沒有誰提出反對，即使是拉法耶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贊成，於是在第一條命令通過後，帕貝爾又緊接著下達了第二條命令： 　　“我宣布，從今天起，蘭德爾以及澤拉托·光刃將成立自己的新教室，以教導他們的理論，新教室隸屬於高等教育學院，但成立的時間不得早於968年6月1日，在此期間，你們要整理自己的課題和資料，並進一步完善理論，如有必要，其他教室需要提供幫助，誰有異議？” 　　和第一條命令一樣，帕貝爾的第二條命令也順利通過，直到散會為止，都沒有任何人提出半點反對，看著蘭德爾和精靈們接連離開行政高塔的會議室，帕貝爾疲憊地嘆了口氣，他試著站起來，但虛弱讓他馬上放棄了這個打算。 　　他趴在桌子上，把頭轉向艾琳，滿懷歉意地說：“抱歉，姐姐——” 　　“帕貝——” 　　短暫的沉默後，艾琳低下了頭：“你先說。” 　　帕貝爾又嘆了口氣，把視線投向會議桌的盡頭：“我不知道這次能醒多久，但你也看到了，這樣的會製不能再延續下去，否則精靈們會把一切都搞砸，找書苑 www．ｚhａosｈuyuａn.com 我要花一些時間來規劃新的參會製度....你呢，姐姐，你想說什麼？” 　　艾琳抿了抿嘴，她看著帕貝爾的眼睛，卑微地小聲說：“能回家嗎？” 　　“家？”帕貝爾愣了愣：“你是指克洛希安....” 　　“不，我在森林裡有座小屋，就在老查理附近，那是我親手建的，沒有人知道它的位置，不會有人打擾我們。” 　　“在王宮後的樹林裡？”帕貝爾溫和地笑了笑：“當然可以，但我要帶著工作一起去，這樣行嗎？” 　　艾琳毫不猶豫地點頭，眼底卻有些失望：“嗯。” 　　“我很抱歉，姐姐，但我必須這樣，” 　　帕貝爾又嘆了口氣，他皺著眉，憂心忡忡地說：“東北海岸的遺毒還沒拔除，風堡就已經完蛋了，白銀高原也是一片狼藉....還有西邊的惡魔，就在今天，黃昏的邊界已經跨過了芬西，奧克汀大概隻剩下兩年....到處都在祈求我的幫助，但我幫不了那麼多人。” 　　艾琳沒有說話，她在帕貝爾身邊蹲下，伸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帕貝爾的皮膚很冷，仿佛沒有任何血液流經這隻手，而他右手食指第一指節上的灰光更是刺眼。 　　艾琳試圖讓他的手暖和一些，但她失敗了： 　　“天空學院很重要，姐姐，不能讓精靈們再繼續內亂，讓他們把精力放在正確的地方上，幫我看好他們....如果有必要，就把整座學院遷出阿塔波斯，遷到摩根領去，放在我的大圖書館旁邊....到了那時候，你就喊我的名字，我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