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964年6月】 　　“（陰沉地）晚上好，米莉亞·黃昏使者。” 　　“蘭德爾？有什麼事？” 　　“（陰沉地）我想和你談筆交易。” 　　“....什麼交易？” 　　“我知道你們要進攻艾爾·凱洛，光靠你們這點人手遠遠不夠，但我可以提供幫助，不論你想要軍械，魔法支援還是治療我都有，作為代價，你們必須在戰鬥裡使用我的武器，然後告訴我結果。”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這聽起來很可疑，告訴我你要實驗的是什麼東西。” 　　“....機械肢體，遠比血肉之軀更加強大，代價是更嚴重的負荷，會嚴重縮短你們的戰鬥時間。” 　　“（嚴肅地）怎麼用？” 　　“首先，給我找來一些殘疾人，然後我要進行手術——” 　　“（斬釘截鐵地）絕不可能，她們都是導師的學生，蘭德爾，我要警告你，最好別再有這樣的想法。” 　　“....” 　　---------------------------------------- 　　“爸！你聽說了嗎！安舒爾大人正在召集學者，聽說他們地目標可是克....克大圖書館！” 　　“是克洛希——哎，” 　　看著滿臉期待的兒子，布林沉默了很久，然後突然問：“你想去？” 　　戴爾昂首挺胸，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當然了！那可是地上之神的奇跡！如果錯過這機會的話，我不就跟傻瓜一樣了嗎！以地上之神的奇跡來作為我冒險的——” 　　“傻瓜！給我過來！” 　　布林憤怒地丟下銼刀，伸手抓住了戴爾，這小子還想跑，但狹窄的小屋裡根本沒有足夠的空間，用力捏著他的脖子，布林憤怒地咆哮： 　　“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點？戰鬥和冒險是黑域人的工作！你是黑域人嗎？你是風域人！但你卻連木工也做不好！這樣下去你要怎麼生活，怎麼養活你的弟弟妹——” 　　“痛！痛痛痛痛——爸！別——” 　　“咳咳....咳咳，” 　　小屋深處傳來虛弱的咳嗽聲，於是布林和戴爾都不約而同地收聲，又過了一會，一聲似有若無的詢問飄進並不寬敞的大廳： 　　“布林....怎麼了？” 　　“沒事，親愛的！” 　　回頭對著房間裡喊了一聲，布林才再次低下頭，惡狠狠地盯著戴爾，無聲地對他說：“跟我來，小子。” 　　戴爾不停地點頭，於是布林鬆開了手，帶著他走進了庭院，拔開濕漉漉的衣服，把年幼的女兒哄回大廳之後，布林重重地坐在庭院中央，並示意戴爾也坐下。 　　看著這年輕人略顯畏懼地坐下後，他隨手從墻邊撿起一塊方木，丟給了戴爾： 　　“刻。” 　　戴爾下意識接住方木，卻滿臉的不情願：“刻什麼？” 　　刻什麼？布林思考了幾秒，然後冰冷地說：“就刻你自己。” 　　戴爾又說：“可我沒有銼刀。” 　　這不是什麼難事，布林總會隨身帶上不止一把銼刀，隨手從口袋裡抽出一把，遞給他最年長的兒子，可這年輕人卻把銼刀和方木一起丟到了地上，他爬起來，憤怒地大喊： 　　“我不要做這些！我用劍也可以養活一家人！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我不是木匠，我是個戰士！我是個勇敢的冒險家！” 　　“你是風域人！”布林毫不示弱，憤怒讓他麵紅耳赤，語氣激烈：“風域人生來就是工匠！你憑什麼成為戰士，成為冒險家？在明卡洛斯，沒有人會承認一個風域的戰士，你必須成為工匠！這樣你才能活下去！” 　　“那我就離開明卡洛斯！我會在其他地方出人頭地，到時候我會回來接你們走，我們的生活都能美好許多！” 　　鮮血湧入頭顱，憤怒幾乎沖昏布林的大腦，他險些翻起白眼，沖動讓他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扇了戴爾一巴掌，打得他跌倒在地： 　　“外麵？你根本不知道外麵是世界是什麼樣！如果沒有大學者，我們早就死了！貴族們會把我們吃得渣都不剩！如果我們在外麵，你怎麼可能長到十五歲，我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房子，你妹妹也不可能活到今天！那些貴族可是吃人的！” 　　事實上，在那一巴掌之後，布林說了什麼，戴爾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他渾身顫抖著，眼球幾乎要因為震驚而突出眼眶，他的心臟跳得很快，看著那邋遢，蒼老的男人，戴爾逐漸握緊了拳頭，怒不可遏地說： 　　“你——” 　　夕陽本已落下，但又突然從東南方升起，一輪刺眼的烈日高懸天際，將夜晚撕成粉碎，隨後，一束更加刺眼的金光逐漸成型，落入了東南方的山脈，大地隨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嚎。 　　在驚駭和地麵的震顫中，戴爾再一次摔倒在地，身邊的一切仿佛都在搖搖欲墜，一陣狂風掃過風域，房子裡傳來妹妹的尖叫和某些東西破碎的聲音，布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晾衣桿，在最後時刻撐起它，沒有讓一家人僅有的換洗衣物掉進泥裡。 　　毫無疑問，那是地上之神的傑作，難道除了他以外，黑夜中還有第二個太陽嗎？ 　　看著躺在地上，看著天空失魂落魄的年輕人，布林又嘆了口氣，他逐漸冷靜了下來，試圖用緩和的語氣挽回先前的過錯： 　　“看吧，這東西要造成多少傷害？有多少無辜者會死在這一下？不要以為你是地上之神，兒子，你和我一樣，隻會是那些死去的無辜者，連名字也不配被人記住，你所崇拜的地上之神根本不在乎我們，他和其他法師，貴族又有什麼區別呢？” 　　戴爾沒有回答，他看著天空，視線卻沒有焦點，看著他的樣子，布林沉重地嘆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麼，那些來自東南方的風卻突然撫過他粗糙的皮膚，找書苑 ｗww.zhaoshuｙuan.coｍ 帶著草地和樹葉的清香鉆進他的鼻腔。 　　為了供養明卡洛斯，風域的工坊總是永不停歇，濃煙聚集成烏雲，自布林出生時就已經永久定格在風域的天空上，人隻要在這裡住上兩年就會失去嗅覺，而即使是陽光最為明媚的時候，風域的天空也總是灰暗一片。 　　如果沒有意外，那麼即使一百年，兩百年後，風域依然會是這個樣子，今天看見的景象明天還會原樣出現，明天看見的天空也和一百年後看見的沒有任何區別。 　　但今天——今天，布林猛地轉身，驚訝看見那場由地上之神引發的颶風終於吹散了風域上空的灰幕，群星在深邃的夜幕中交替閃耀，將天空映照成神秘又美麗的深藍色。 　　在理智蘇醒之前，布林貪婪地又吸了兩口，可他遲鈍的鼻腔再也無法找到那夢幻般的香氣所在，隨著地上之神所造成的餘波逐漸消退，來自風域的濃煙又再一次占據了天空，它們將星辰和夜幕一起蒙蔽，然後猙獰地為風域人送來惡臭，當布林再次聞到那熟悉的味道時，他開始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咳嗽。 　　他不得不扶住晾衣桿，然後又扶住圍墻，他咳得撕心裂肺，當他好不容易恢復時，他看見戴爾已經低下了頭，黑暗遮蔽了他的臉，讓布林看不清這年輕人的表情。 　　但他還是伸出手——即使他已經不像一個小時以前那樣強壯，並平靜地說：“起來吧，我們走。” 　　戴爾沒有說話，而布林則耐心地等待，最後，這年輕人伸手撐著泥地，自己站了起來，回答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