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者·964年6月】 　　“埃米爾，卡拉卓爾，艾德裡安，亞爾加德....你們都來了，很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們宣布。” 　　“（不滿地）什麼事情？你又要煽動我們對陛下發起叛亂？” 　　“當然不是，亞爾加德....跟我來吧，在這裡展示恐怕會打擾陛下的安眠。” 　　“（平靜地）究竟是什麼事，拉法耶？讓你一次性召集我們所有人？” 　　“呼....我馬上要放出我的所有魔力，但不是為了施法或傷害你們，不論你們看到什麼，都要保持冷靜——” 　　（狂風呼嘯，眾人的驚呼聲） 　　“（激動地）這是什麼，拉法耶？你怎麼做到的？” 　　“是聚合態的魔力，原理很復雜，但我不會對你們隱瞞，我需要你們來幫我，你們要和我一起完成這個學說，否則蘭德爾和他的學派就會騎在我們頭上——一個人類！我的同胞們，你們能想象那一幕嗎？我們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 　　大圖書館中沒有晝夜，因此模糊了人們對時間的感覺，人在讀書時也不會感到疲憊或饑餓，因此休息逐漸成了陌生的名詞，假如不是因為她身上發生了八次回溯，特雷希婭不會察覺到時間已經過去整整八天。 　　帕貝爾兌現了他的承諾，他強大的魔法真正將知識轉化成了食物，在這個特殊的世界裡，學習和思考就是人需要做的一切。 　　第一層的知識對特雷希婭來說沒有什麼難度，因為所有最容易閱讀的教學書目上都印著她的名字，她隻是簡單地復習了一下，就成功通過了第一層的考核，因此得到了她的第一個道途： 　　【特雷希婭·人類·女】 　　【道途：謎團·II】 　　【學派：木工—2/4，紡織—2/4，耕種—2/4，畜牧—1/4，烹飪—1/3，通用語言—1/1】 　　隻要有任意一個學派考核抵達二階就能走上第二層，這對特雷希婭來說再簡單不過，可羅莎莉亞卻在這裡遇到了阻礙，因為這一層可以參加的考核全都是手工或生存科目，而她幾乎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因此特雷希婭一直在這裡等了八天。 　　這並不是沒有收獲，她在書架裡找到了許多....令人在意的書，例如那本放在《基礎木工練習手冊》旁邊的《木工心得》，它的扉頁有帕貝爾親手寫下的序言，特雷希婭由此才意識到這本書的作者已經離世。 　　在“紡織”區域裡也有一本相同的書，叫做《貧窮之美》，作者是芬西的瑪麗夫人，她親手教過特雷希婭怎樣用簡單的手法修復衣服上的破洞，而不留下什麼痕跡，特雷希婭對她印象很深，卻不知道她已經死在了四年前的冬天。 　　當她染病時，她拒絕了接受帕貝爾的治療，隻希望地上之神能把她埋在芬西港旁邊，可惜的是，那裡早已被外鄉人夷平，如今又被惡魔占據，帕貝爾無法滿足她的遺願，隻能在序言中向她道歉。 　　在這奇特的空間裡，書籍的重量等同於它們所承載的知識，而手臂的力量則是人的思維力量，但這些書對特雷希婭來說實在太過沉重，因為它們保存的不是知識，而是那些被她忽略，被她拋在身後的時光，現在，它們追上了她。 　　在等待羅莎莉亞的時候，特雷希婭也在參與其他學派的考核，雖然隻有等級最高的學派能夠提供魔力，但反正她無所事事，今天是羅莎莉亞第四次嘗試，如果她還沒成功，那麼特雷希婭打算再考個烹飪學派的階級。 　　不過當羅莎莉亞從睡眠中蘇醒的時候，特雷希婭就知道她成功了，因為她臉上終於不再掛滿愁容，而是帶著興奮的笑容： 　　“我成功了，殿下！” 　　特雷希婭鬆了口氣，她利落地站起來，然後對羅莎莉亞伸出手：“走吧，讓我們看看第二層都有什麼。” 　　雖然這圖書館本身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魔法的最高造物，但它的第一層卻完全不涉及任何與魔法有關的東西，特雷希婭不明白帕貝爾為什麼要這樣做，讓羅莎莉亞或者和她一樣的貴族學會怎樣紡織或烹飪又有什麼用處呢？貴族們恐怕一輩子也用不上這樣的知識。 　　更何況正因如此，或許這一層的考核對他們來說也格外困難，因為貴族們對這些知識的了解還遠不如常人，如果不是因為參與了天空學院的建設，或許特雷希婭也會和羅莎莉亞一樣，看著這些“深奧”的圖書抓狂。 　　通往第二層的樓梯就在圖書館的正中央，直對著大門，樓梯口的藍色光幕會擋住階級不夠的人，羅莎莉亞就這樣被阻止過一次，但現在，她們兩人都順利越過了屏障，於是半精靈少女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隨後又充滿期待地抬起頭，憧憬著第二層會承載著怎樣的知識。 　　突然，特雷希婭停住了腳步，她怔怔地看著空無一物的樓梯間，急切的羅莎莉亞沒有注意到她的停滯，因此直到她被扯回原地，險些摔倒時，她才意識到特雷希婭居然愣在了原地。 　　“殿下？”她疑惑地問。 　　“你沒有看到嗎？” 　　特雷希婭顫抖著，語氣復雜地說：“那個房間....那是帕貝爾在芬西的書房。” 　　“陛下的書房？在哪？”半精靈少女激動地順著特雷希婭的目光找去，最終卻隻看到了空無一物的，樸素的木質樓梯間： 　　“那不是個樓梯間嗎，殿下？” 　　特雷希婭似乎驚醒了，她轉頭看了看羅莎莉亞，眼底浮現出一抹驚喜的底色，她鬆開了女孩的手，然後大步邁上臺階，隻匆忙留下一句話：“在這裡等我。” 　　“等等，殿——” 　　在羅莎莉亞的眼前，特雷希婭突然消失了，而她卻暢通無阻地跨過了特雷希婭站過的最後一級臺階，和她不同的是，特雷希婭卻依然能夠看到樓梯上的情況，看著迷茫的半精靈少女，她快步跑上了那間略顯突兀的書房。 　　她對這裡的記憶已經模糊，但每樣東西都擺放得恰到好處，不論她的視線移到哪裡，她的心底總會雀躍地歡呼：沒錯，就是這樣，甚至就連窗外的景象也和過去別無二致，在晴朗的天空下，卡斯提爾家族的城堡依然屹立在芬西的最高處。 　　街道上似乎還有活人走動，學生們在操場上訓練，但距離太遠了，她沒法在那些影子裡認出某個具體的人，桌麵上的一切都和她記憶中一樣雜亂，帕貝爾很矮，所以他不得不把墨水和筆架都放在桌麵中央，這樣他才能方便地取用，在一片狼藉中，一封印著鴉尾蛇徽的信格外顯眼。 　　這是唯一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因為在這個時期，帕貝爾還沒有設計好自己的徽記，特雷希婭小心意義地揭開火漆，然後從中取出那頁單薄的白紙—— 　　【學會生存，了解世界，認識自己，這是人成人的三步，而現在，恭喜你，你已經踏實地走出了第一步】 　　【不論何時，學習總是孤獨的，痛苦的事，學習意味著直視自己的錯誤，意味著承認自己的愚昧，改正思想無異於從身上割肉，但若想有所成就，這是所有人都必須經歷的一步，隻有最勇敢，最堅定的人才能通過考驗，而你正是其中之一】 　　【你能站在這裡，就說明你在第一層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但記住，傲慢是成功的死敵，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特雷希婭嘆了口氣，她把這張紙放回了信封，然後把信封艱難地塞進了上衣口袋裡，她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帶走，但總要嘗試一下，而在取走信封之後，她才看見被它壓在下麵的那本手賬上也刻著鴉尾蛇的徽記。 　　毫無疑問，他希望抵達這裡的人不要錯過這本裡麵的內容，於是特雷希婭翻開了第一頁，白紙上記載著地上之神的日記： 　　【952年9月4日，我是帕貝爾·格蘭瑟姆....】 　　952年9月4日，那已經是....十二年前的事情，當時她和帕貝爾隻認識了不到兩個月，如果沒有記錯，那應該是天空學院成立前後的時間。 　　【....我計劃把我的堡壘建設成一座學院，而且現在正是收購書本，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ｃom紙張，墨水和炭筆的好時候....我將在這個周日，在第十九大道的高塔頂端使用“陽光治愈”....即便這不是我的力量，我也還是願意和我的同胞們分享】 　　“不是我的力量”？這是什麼意思？特雷希婭皺起了眉，她盯著這幾個令人不安的單詞沉思了幾秒，最終決定翻開下一頁。 　　這一頁的內容格外令人不安，因為它記錄著對克洛希安先王愛德蒙的仇恨，特雷希婭不明白帕貝爾為什麼要把這樣的內容也向人公開，讓人們知道他的黑暗與殘忍有何好處？但假如不是這份筆記，她也不會知道，或者不敢想象帕貝爾·格蘭瑟姆其實從來沒有忘記過愛德華·格蘭瑟姆的仇恨。 　　【我是這裡唯一的一個，我是僅有一個，隻有我能做到，我必須要做到】 　　比起決心，字裡行間透漏出的絕望更令人揪心，但僅從這些沒頭沒腦的單詞，閱讀者根本沒法判定是什麼讓他寫下這樣的文字，這帶來了相同的問題——留下這些文字有什麼好處？他為什麼非得讓人們知道這些呢？ 　　【我要讓人們一看到她就知道，善良不是愚蠢，狡詐不等於智慧，在這個世界上，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這本該是一行令人振奮的字，因為寫下它的人是地上之神，為人們帶來聖人與歌者之道，親手建造了大圖書館的人，但——在寫下這行字的時候，帕貝爾·格蘭瑟姆還是那個剛剛離開下城區，首次意識到自己力量的十四歲男孩。 　　特雷希婭在帕貝爾的位置上坐下，她閉上了眼睛和日記，悲傷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