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塵埃·964年6月】 “我去乾活了,爸。” “....” “摩爾!看好妹妹!別讓她又偷偷摘樹葉吃!” “知道了!” “....兒子!” “怎麼了,爸?” “呼....有關前幾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輕笑)好,我知道了,爸。” “好好工作,小心一點,別把自己弄傷了,記得戴好口罩。” “....嗯,放心吧,爸。” ------------------------------------- 自從韋德在懸崖下撿回那位瀕死的騎士以後,民兵們的噩夢就開始了,他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隻要拿起劍隨意地巡邏一段就能得到額外的食物,受聖女的委托,那騎士開始對他們進行可怕的訓練,而第一部分就是所謂的勇氣訓練。 簡單來說,就是喬·奧爾科特單方麵地對所有人進行毒打,在聖女的歌聲下,所有傷口都能完美愈合,因此他從不害怕打斷骨頭,碾碎內臟,也不在乎有沒有人會反抗,這男人強得可怕,哪怕所有人一擁而上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平民們難以理解這種做法的原因,但既然女士和韋德都沒有阻止,他們也沒法拒絕——試圖逃避訓練的人會被喬·奧爾科特一路拖回訓練場,然後挨到一陣更痛苦的毆打。 在一周後,連那孩子看他的眼神也變了,但隻有喬·奧爾科特知道,這是必要的過程,一個男人如果想成為騎士,那麼他就必須走過這一步,英勇無畏,鑒定不屈從來都不是光輝璀璨的詞,它的每個字母都由鮮血寫就。 如果連痛苦都無法忍受,如果滿心恐懼,那要如何戰鬥?這些人很幸運,地上之神親自照看著他們,時刻讓他們遠離死亡的威脅,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承受最為艱苦的訓練。 因此當喬·奧爾科特意識到這一點後,他迅速更改了自己的訓練計劃,民兵們就此失去了最後一點生活時間,在喬·奧爾科特的命令和監督下,他們被迫在所有清醒的時間裡都接受嚴格訓練。 慘痛的毆打之後是無窮無盡的揮劍訓練,連韋德也不知道這究竟有什麼作用,也來不及思考,巨大的疲憊籠罩著所有人,身體和精神都逐漸變得麻木,有時他們甚至分不清手裡拿的是劍還是麵包,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休息,還是躺在地上挨打。 這種痛苦在八天後迎來了緩解,因為他們終於脫離了那些外鄉人的攻擊,抵達了附近的第一個小鎮,按照慣例,女士會通過治療來與當地人換取一些物資和金錢,而他們要負責護衛。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已經不止一次有心懷不軌的人試圖襲擊聖女,可韋德剛拿出軍械庫裡的火銃,喬·奧爾科特就按住了他的手: “你拿這個做什麼?” 年輕騎士的表情格外嚴厲,韋德本該理直氣壯,但此刻他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為了守衛女士....” “那就帶上你的劍,這種東西根本沒用。” “可是——” 韋德剛想說話,喬·奧爾科特就已經搶走了他的火銃,隨意丟回軍械庫裡,然後取下一把長劍塞進他的手裡: “拿好,如果有人試圖襲擊女士,你就拔劍,然後用力劈下,就像你之前練習的那樣。” 這些劍並不鋒利,也不堅韌,但應該夠用。 在準備出發之前,韋德對所有人使用了地上之神的奇跡【長劍精通】,在維爾德死後,這些戰鬥用的奇跡就交到了他手裡,他本期待看到喬·奧爾科特驚訝的表情,可惜的是,那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他根本沒有受到【長劍精通】的作用一樣。 拖著沉重的身體,民兵們簇擁著女士走向小鎮,喬·奧爾科特走在首位,即使他失去了戰馬,他也比其他人高出許多,即使是民兵裡最強壯的韋德也比他矮了半個頭,這讓他看起來格外可怕。 或許也正因如此,當這支隊伍抵達小鎮附近時,他們遭到了一場可笑的抵抗——一群比難民民兵還要瘦弱,裝備還要低劣的當地民兵攔住了他們。 他們絕大多數人手上的長槍連鐵槍頭都沒有,隻有寥寥幾人穿著陳舊的皮甲,拿著看起來像樣的鐵劍和短弓,和他們比起來,連韋德的民兵都像是精銳,難怪女士和她庇護的那些難民能夠走到這裡。 有人拍了拍他的手臂,於是喬·奧爾科特讓開了道路,他看到女士帶著溫和的微笑走出隊列,平靜地對那些緊張的難民們說: “我是薇薇安,金鴉神的選民,也許你們認得我,我沒有惡意,隻是想和你們交易些物資,我可以治療你們的傷病,作為代價,隻要給我們一點點報酬就好。” 民兵們麵麵相覷,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真的認出了薇薇安,還是認為抵抗沒有意義,他們最終放下了那些簡陋的木棍和短弓,他們小聲地交流了幾句,最後,他們返回了鎮子裡,帶出來幾位兒童。 他們看起來和那孩子很像,同樣瘦弱,肚子卻異常地大,但他們看起來還要更加糟糕,有一個已經連呼吸都顯得艱難,喬·奧爾科特抿了抿嘴,他摸了摸那孩子的頭,又看了看女士。 她的臉色凝重,直接在泥地上坐下,輕聲唱起了悠揚的歌謠,以她為中心,一陣青色的薄霧逐漸向外蔓延,喬·奧爾科特親眼看著那些孩子開始咳嗽,然後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血,裡麵似乎還有扭動的,活著的蟲子。 那孩子當時也是相同的癥狀嗎?喬·奧爾科特本想詢問,但最後還是沒有打破這首寧靜的歌,那些旁觀的,本還抱有懷疑的人立馬跪倒在地,伴隨著旋律走向尾聲,不隻是那些孩子,連民兵裡那些較為瘦弱的人仿佛也得到了滋養,看起來精神了很多。 喬·奧爾科特又低下頭,看了眼那個越發畏縮的孩子,他身上發生的變化遠比這些人明顯,連枯黃的皮膚都重新變得白皙,頭發也越發茂密,難以想象就在幾天之前,他簡直就像一個行走的骷髏,現在看起來卻像個正常的孩子了。 “....不要直接喝河裡的水,你們要記住,一定要想辦法把水燒開了再喝,有看不見的惡魔潛藏在冷水裡,但如果你點燃火焰,金鴉神的熾怒就會將它們毀滅,這樣的水喝下去就不會得病,魚也是一樣,必須先用火焰凈化....” 在完成治療後,薇薇安又認真地叮囑:“另外,不要吃樹皮,也不要吃地上的泥土,如果實在沒有東西吃,就吃這些辛辣的葉子,雖然味道不好,但卻有驅魔的功效,看....” 喬·奧爾科特驚訝地看著地上之神尊貴的選民從地上拔起一根雜草,麵不改色地放進嘴裡,並將它咽下,然後對孩子們笑著說:“吃這樣的草就不會生病,當然了,這些是沒辦法填飽肚子的,所以你們還可以挖些蘑菇,不是每一種蘑菇都有毒....也可以想辦法捕一些鳥,用簡單的陷阱就可以做到....” 這簡直不可思議,喬·奧爾科特怎麼也想不到,人居然會把草和樹皮也當成食物,更難以置信的是,連地上之神的選民都在認真地教導人應該怎樣更好地吃草。 人怎麼能吃草呢?隻有溫順的動物,例如馬和羊才吃草,連狗都要吃肉才能生活,但是—— 喬·奧爾科特顫了顫。 那年輕的女孩就這樣仔細地,不厭其煩地教導著孩子們,但連那些民兵也湊近了學習,很快,越來越多的人朝這旁邊聚集,從怎樣在荒野中找到食物,到怎樣耕種,怎樣處理簡單的傷口.....她說了很多東西,從早上一直說到黃昏,喬·奧爾科特不得不懷疑那些人們究竟能不能記住這麼多,因為即使是他也做不到。 她看起來才二十歲,是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的? 在最後,這年輕的女孩又唱了一遍剛才的歌,這一次,鎮子上的幾乎所有人都圍繞在她身邊,於是她的歌聲治好了每個患病受苦的人,而那些窮苦又無知的人們則給出了他們唯一可以提供的報酬——一些細碎的銀銅布朗,以及一些發白的肉乾。 “這是我們最珍貴的東西了,大人....” 那看起來唯一知道該如何戰鬥的人此時正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對薇薇安說:“我們還得留下路上的口糧,希望金鴉神不會嫌棄。” 喬·奧爾科特終於知道了韋德給士兵們配發的肉乾從何而來,但這些看起來還不夠一百人一天的口糧,而那年輕的女士也沒有收下,隻是疑惑地問:“你們的領主在哪裡?” “他已經逃了,大人,自從那些暴風堡開始打雷以後,他就不見了。” 那為什麼他們不逃呢?這問題困擾著喬·奧爾科特,但薇薇安似乎了解原因,她沒有詢問,也沒有接受那些食物,隻是平靜地,認真地說: “我不能收下這些,但如果你們有多餘的馬,那麼我希望能用一些食物來進行交換,我們要到雷克西昂去,那裡有金鴉神為我們建造的避難所,我們會在鎮子外停留一晚,如果有人想和我們一起離開,那麼隨時歡迎你們加入。” 最後,那些人用一匹最年輕的,稍顯瘦弱的馬作為報酬支付,讓喬·奧爾科特意想不到的是,薇薇安居然還想再給出一點肉乾作為交換,於是年輕騎士立馬靠近了她,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低下頭小聲地說: “我必須提醒您,女士,這匹馬並不值得這麼多,況且,這本該是您的報酬。” 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轉向了年輕騎士,這是喬·奧爾科特第一次看見這女孩滿足的表情,可她明明沒有得到什麼。 “沒關係,我們已經有了金鴉神的恩惠,即使沒有這些食物我們也可以活得下去,但他們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喬·奧爾科特似乎在這女孩眼裡看到了狡黠,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後更加大聲地說:“更何況,行善本身就已經是報酬。” 喬·奧爾科特沉默了兩秒,他看著這受人尊敬的女孩,即使在泥地上坐了整整一天,她的長裙也沒有沾染半點汙痕,在她的映襯下,那些骯臟的泥似乎也變得聖潔起來。 喬·奧爾科特沒有再說話,隻是右手握拳,對著這翠綠色的女孩行了一禮。 女孩似乎很滿意眾人的表情,她笑得更加燦爛,在返回營地的時候,她騎上了那匹瘦小的馬,即使民兵們並不樂意,但喬·奧爾科特沒有允許他們休息哪怕一刻,他立即要求所有人繼續訓練。 女士並不在場,正當喬·奧爾科特打算因此減緩訓練的強度時,她卻騎著另一匹馬抵達了周邊。 在年輕騎士驚訝的表情下,她靈活又利落地翻身下馬,動作熟練得完全不像是一位尊貴的神選者,然後,她把手裡的韁繩遞給了喬·奧爾科特,帶著一如既往的,端莊又溫和的微笑說: “一位騎士怎麼能沒有自己的戰馬呢?這是給你的禮物,騎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