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國王·2068年6月】 　　“（失望地）這就是你們的....武器？如果我沒有看錯，你們的東西好像完全沒有用，這玩意甚至懶得給我們一點反應。” 　　“（平靜地）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麼？” 　　“（矯揉地）如果你想終止合作，我們隨時歡迎，我們也不是非你不可。” 　　“（沉穩地）你該記住你的——” 　　“夠了，夠了，我受夠你們這幾個喋喋不休的小燈泡了，事實已經證明，你們遠不是帕貝爾·格蘭森的對手，他甚至懶得看你們一眼，既然你們的辦法不奏效，那就別浪費我的時間，拿出點誠意，給我點真正寶貴的東西，然後我會按照我的辦法來做。” 　　“（平靜地）比如說？” 　　“（矯揉地）比如說？” 　　“（沉穩地）比如說？” 　　“法師可以延長壽命，是不是？給我魔力，讓我成為永生者，然後我會回到我的地盤，隻要他們看我一眼，他們就會為此發瘋，然後我們就能得到一整個世界的力量，成交？” 　　“（矯揉地）成交！” 　　------------------------------------------------- 　　咚——咚—— 　　在天剛破曉時，萊昂就親手敲響了黃金港北方的大鐘，人們被鐘聲驚醒，憤怒又迷茫地走出家門，可當他們辨認出這鐘聲的方向時，困倦立馬就被激情驅散，人們興奮地湧向上城區。 　　大鐘一共敲響十三次，十三是代表地上之神的數字，意味著他是第十三位神明，而北方則昭示著他和他的選民走入凡世的方位，而對於黃金港來說，當北方大鐘敲響十三次時，就意味著烈陽大教堂又要開啟一輪新的公開洗禮。 　　雖然驕陽節已經臨近，四位伯爵受賜金焰以後，黃金港就再沒有什麼人還想受洗，可這不妨礙人們聚集到大教堂門口，因為即使無人受洗，他們至少也能一睹飛升者和眾騎士的光輝。 　　可在大教堂內部，在沉重的大門背後，維拉和克倫威爾麵對麵站在天窗灑下的陽光裡，眾騎士環繞著他們，一場激烈的爭端又在上演： 　　“女士！請您立即停下這場儀式！您怎麼能讓那些奴隸也來受洗？我們應該保護她們，而不是把她們推上戰場送死！” 　　和激動的克倫威爾相比，維拉卻顯得很平靜，她仰起頭，讓自己的感官沐浴在溫和的晨曦中，語氣淡漠地回答： 　　“讓她們受賜太陽領主的金焰就是最好的保護，一但她們通過洗禮，她們就能成為和你一樣的聖人，為地上之神和正義而戰，這也是地上之神的命令——任何人都可以接受洗禮。” 　　“那您為什麼不用金焰焚燒整座城市？這樣所有幸存者都會成為地上之神的騎士！” 　　克倫威爾憤怒地反駁：“我從小就接受嚴苛的訓練，為了能麵對任何挑戰，我從沒有一刻懈怠，但她們呢？她們隻是一群女人！不懂魔法，沒有肌肉，恐怕連長劍都沒有碰過！她們怎麼能走上戰場，哪怕有地上之神的金焰，她們也活不過走上戰場的第一天！” 　　伊莉絲·奎利亞爾皺了皺眉，她原本站在陽光外圍，克倫威爾的右後方，但聽見這句話之後，她毫不猶豫地邁步離開，走向了維拉身後。 　　可令她憤怒的是，馬特·加拉赫立即取代了她原來的位置，表達對克倫威爾的支持，她不滿地盯著那微胖的男人，可對方卻對她毫不在乎。 　　“注意你的言辭，騎士克倫威爾！”維拉張開了眼，嚴厲地看著這年輕的貴族： 　　“難道我不是女人？如果你真的和你所說的一樣正義，那麼當她們在受難的時候你在哪裡？當她們祈求得救的時候，為什麼隻有地上之神願意低頭看她們一眼？直麵自己，然後告訴我，騎士克倫威爾，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 　　朦朧的晨曦突然染上一縷璀璨的金色，隨後聖潔的光芒照亮了整座教堂，克倫威爾身上的金焰熊熊燃燒，毫無雜質，他的洶湧怒火不僅沒有讓地上之神的恩惠消減，反而讓火焰變得更加旺盛： 　　“看看我的火焰，這裡麵可有一點邪惡或私心？如果您堅持要讓她們受洗，那就訓練她們！當她們像真正的騎士一樣堅韌又強大時，我當然不會再行阻攔！但現在她們隻是平民！” 　　在他純粹的金焰麵前，騎士們動搖了，正如克倫威爾所說，他的火焰旺盛，溫暖又穩定，足以證明他正是除了活聖人以外最堅定，最純潔的人，看著眾人對他的崇敬，看著沉默的維拉，克倫威爾放緩了語氣： 　　“她們沒有親眼見過戰場，她們從沒有參與過一場戰鬥，她們沒有正確的認知，怎麼能對自己的行動負責？放任這樣的人受洗，然後魯莽地走上戰場，任由他們在戰場上因疏忽或軟弱而死，這難道是地上之神想要看見的嗎？”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剛剛返回大教堂的萊昂皺著眉，經過一陣艱難的掙紮後，他猶豫著走出維拉身後，站在了兩人中間的位置，紮拉奇和修博爾德毫不猶豫地越過中線，走到克倫威爾身後，連伊莉絲也有些猶豫，但最後她沒有邁步。 　　這還不夠，克倫威爾看著艾默裡克·坦格雷德，他最希望得到這位傳奇騎士的支持，可惜，對方隻是深深低著頭，在維拉背後一言不發。 　　克倫威爾嘆了口氣，他收回了自己的金焰，近乎懇求地說：“如果您執意如此，女士，我願意交還我的金焰，留在這裡教導她們，直到她們都做好準備，能自信而驕傲地騎著戰馬奔赴陽光為止。” 　　萊昂驚訝地看了克倫威爾一眼，但很快又低下頭，金色的微小火花在他身上跳動，最後，他選擇朝克倫威爾的方向再邁出一小步，維拉也驚訝地看著這年輕人，在這一刻她才突然意識到，他們兩人之間的確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墻。 　　她所效忠的是帕貝爾·格蘭瑟姆，太陽領主，地上之神，而眼前的人呢？他所效忠的似乎真是正義，是平等，誠信，公正與和諧。 　　她有些不知所措，看著這誠懇的年輕人，他似乎真的願意履行承諾，但維拉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在長久的沉默後，她隻能強硬地終結了這個話題： 　　“到此為止吧。” 　　即使克倫威爾依舊強硬地反對，在維拉的堅持下，受洗儀式依舊照常展開，可當人們在教堂中央看見第一個衣衫樸素，身上還有傷疤和淤青的年輕女孩時，他們的臉色變了。 　　毫無疑問，她身上有戴枷的痕跡，有人開始小聲地嗬罵，好在她沒有受洗成功，於是人們的情緒緩和了一些，直到突然有一個放蕩的女孩走進教堂中央。 　　她非常年輕，青春又美麗，本該處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但現在，她刻意挽起自己的袖子，解開了最上方的衣扣，這樣就能讓人們看見她身上的淤青和鞭痕，還有她後背上那行刺眼的小字——“菲戈雷恩家族所有”。 　　她臉上的表情並不平靜，也不虔誠，充滿了仇恨和兇狠，當金焰第一次接觸她的肌膚時，她立即發出了痛苦的悶哼，可就在維拉想要收手的時候，這女孩用盡全身的力氣，用雙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收手！”維拉盡可能用輕柔的聲音警告：“我會保護你，收手，你快要被燒成灰燼了。” 　　那女孩沒有說話，她柔嫩的皮膚已經開始融化，但她隻是顫抖著，瘋狂地抓住維拉的手臂，她的指節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克倫威爾痛苦地看著這一幕，正想不顧禮儀翻越欄桿，卻被萊昂伸手攔住。 　　“你看不見——” 　　看著焦急的同伴，萊昂冷靜地打斷了他：“你該相信女士和太陽領主。” 　　人們也看見了騎士團的騷動，但他們或許誤會了騎士們發生沖突的原因，於是斥責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一句刻薄的罵聲穿過人群，穿進教堂： 　　“鬆開你的臟手！妓女！” 　　萊拉猛地抬起頭，試圖找到說話的人，但這種小聲的斥責越來越多，每個人的嘴裡都在罵罵咧咧，對眼前的女孩表達出一種毫無來由的極端厭惡： 　　“她就要燒死了....哈哈，看她的表情....” 　　“太陽領主....地上之神....我懇求您將她燒城灰燼....懇求您不要讓她能夠幸存....” 　　“賤人！婊子！你怎麼敢玷汙神聖的金焰....” 　　“她的皮膚焦了！快看，她就要死了！贊美太陽！贊美——” 　　在某一刻，維拉似乎看到這女孩的身上燃起了火焰，但那仿佛隻是錯覺，因為地上之神從不賦予紅色的火焰，這女孩依舊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火焰逐漸吞噬她的麵容，維拉見過許多這樣的場麵，當她的身影消失在金焰中的時候，就意味著她馬上要化成灰燼。 　　“她快消失了！噢，正義的地上之神啊，我就知道你不會青睞這種賤人....” 　　“放蕩的東西，認罪吧！你休想欺騙——” 　　“夠了！” 　　維拉用力折斷女孩的手，把她推倒在地，同時朝著人群憤怒地咆哮，她的金焰有了瞬間的失控，於是人們畏懼地後退，生怕沾上那非自然的恐怖火焰。 　　那女孩幾乎要死了，克倫威爾翻過欄桿，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她的身上，當他把這女孩抱起來，找書苑www.zｈaoｓhuyuan.ｃom 經過維拉身邊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不解地質問： 　　“還要繼續嗎？” 　　維拉閉上了眼，堅定地說：“繼續。” 　　克倫威爾緊咬著牙，憤恨地離開了前廳，他要去找主教艾倫尋求幫助，而直到儀式結束為止，二十七個奴隸中沒有一人通過地上之神的考驗，好在除了那最為倔強的女孩以外，再也沒有人受到嚴重的傷害。 　　這似乎助長了人們幸災樂禍的態度，這是人們唯一一次在神聖的大教堂裡表現出這樣的褻瀆的情緒，他們似乎沒有意識到，這種行為無異於踐踏維拉的底線。 　　有一人艱難地擠出了人群，他表情嚴肅，卻難掩動作裡的卑微和諂媚，他低著頭，佝僂著腰，討好地詢問： 　　“請恕我冒犯，女士，如果那些....她們也可以受洗，那麼我是否可以？” 　　人們驚訝地，表情怪異地看著他，站在最外圍的人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擺，小聲地警告：“你瘋啦？你要和那些婊子一起——” 　　那人暴躁地，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於是人們的攻擊目標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活聖人的怒火讓他們不敢再和之前一樣放肆，可這男人也離他們很近，他們不必大聲說話就能讓這嘩眾取寵的小醜聽見。 　　語言的重擔壓在他的背上，人們每罵一聲，他的腰就更彎一分，最後重新變成了那副貧窮又卑微的模樣，他不敢直視那璀璨的飛升者，隻敢盯著她的靴尖，流露出哀求的表情。 　　下一刻，他聽見了那冷漠的，令人魂牽夢縈的聲音：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