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郭文把盧林拉到一旁,悄悄的告訴盧林一個消息,曉梅她娘有喜了。 盧林不禁愣住了,陸姨才生完孩子,這林夫人又有喜。雖說林老板比三叔要小個十多歲,也是上了點年紀了啊。以前三叔說林老板想要個兒子,如今還成真了。不禁笑著和郭文說道:“不錯啊,你這就要有小舅子了啊。” 郭文苦著臉說道:“太小了點吧。” 盧林揶揄道:“還以為你能夠接管林老板的家業來著,看來沒戲了哦。” 郭文聽了“哼”了一聲,說道:“我就沒想過這些,以後我肯定能夠有十倍百倍大的家業。” 盧林拍了拍郭文的肩膀說道:“你下午和文英才女談得怎麼樣了?” 郭文說道:“談得不錯,最後還提了分潤一事,這是不是你說的?” 盧林說道:“嗯,我去匠房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有什麼問題?” 郭文說道:“沒什麼問題,隻是之前沒想過這事的,文英一提我還有些措手不及。” 盧林笑道:“開藥鋪你給我兩成,你請教文英才女,給了多少?” 郭文也笑了起來,說道:“那不一樣,你那是根本,不能比。我給了一成。文英聽了很高興的。” 盧林說道:“請人花點錢應該的,不能白使喚人,文英才女這等大才,一般是請不到的,要是明年春闈後更難了,給了錢她更會上心的,你以後會受益無窮的。哪有做買賣一個人賺個乾乾凈凈的道理。” 郭文聽了不禁納悶起來了,問道:“小林子,你這一套是哪裡學來的?” 盧林笑道:“我自己想的啊。你看我現在是天天在匠房鑄造,可是很多事情並不是我一個人做的,爐子是曲師兄和楊師傅在大掌櫃指點下築造的,材料是大掌櫃提供的,圖樣也是大掌櫃給的,過些日子還要開品鑒會,都是大掌櫃在忙著的,我呢?我隻是安心在鑄造而已。若是要我一個人做完這些,那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去了。你看現在坊裡鑄造方法也改變了,是雲峰想出來的,也是這個道理。人不能獨,得齊心合力。” 郭文想了想,說道:“嗯,小林子,你說的不錯,我嶽父也說過這樣的話。其實想想應該如此的。上次請文英寫書宣揚了一番效果很好,後來幫我們選藥紙、刻印章這些都很有效果。如今【固元散】賣得這麼好,文英有一大半功勞的,當初是我眼窩子淺了,還覺得你鑄造那扇子貴重了。” 盧林說道:“我們要學的還多呢,如今先不想了,等院試完了再說了。” 郭文張口又準備說起王文英的謀劃,盧林趕緊打斷郭文說話,說道:“小文子,這些你和王文英商量好了就成,我是不得閑的,雲峰那邊你也要和大掌櫃說說的。” 郭文說道:“這個商量過了的,過幾天去和我爹說。” 盧林想了想,說道:“小文子,走,去我房裡一趟。”說完就拉著郭文走了。 曉梅見二人古古怪怪的,問道:“你們兩個乾什麼去?不聽文英講解了?” 盧林回頭笑嘻嘻說道:“我們一會就回來的,曉梅嫂子放心。” 到了房間,盧林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郭文,說道:“小文子,我覺得文英才女可能會提前去神都的,不會過了年再去的。她走的時候你就把這銀票給她,說是分潤提前給的就行了。” 郭文覺得有些奇怪,問道:“春闈不是明年三月三開始的麼?過了年去不正好。” 盧林說道:“一般人都這樣想的,才女可不會這樣想,我估計小雪時節前後就會走的。” 郭文笑道:“小林子,莫不是你是文英肚子裡的蟲子,這也知道。” 盧林正色道:“聽說在神都開銷很大的,比在廬陵城大多了,文英才女前些天不是說幫我們出謀劃策分潤一點麼,我估摸著她家最近銀子有些捉緊了。你看,她去了豫章快兩個月,上次王長史也去了,估計打聽消息就花了不少銀子的,回來又是鹿鳴宴的,加上還有其它的,開銷小不了的。” 郭文聽了後想了想,說道:“可能吧。不過也不能讓你來出這銀子。” 盧林問道:“小文子你有銀子?” 郭文頓時憋氣,說道:“藥鋪這快一年了,賺了差不多有四千兩銀子了。都是我娘管著,給我有一百來兩銀子零花的,平常用度倒是寬裕多了。平常沒花過什麼,也就是前些天建那幾間溫湯屋子找我娘拿了一千兩。” 盧林說道:“以後二掌櫃會讓你管的,現在你不還是沒有銀子麼,我這裡幫人鑄造器刃有點銀子了,你拿著到時候給她就是了。我們三個若是院試過了,文英才女如此用心幫我們,當居首功的,這點就權當是一些謝儀了。以後再告訴她。文英要去參加春闈,一去至少要半年,我們就出點銀子讓她舒坦一些。” 郭文收起銀票,說道:“好,那就先這樣,以後我管錢了再還你。” 盧林錘了郭文胸口一拳,笑道:“你跟我說這些乾什麼。以後到以後再說。文英才女是有大才的。人家如此幫助我們,我們就做我們能做的也是應該的。這事就你知我知,曉梅也暫時不要告訴。” 郭文用力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嬰寧同窗這麼多年,關係也很好,但也不見得會和王文英這樣對待他們的。王文英去年也隻輔導了嬰寧三天而已,對他們三人著實不一般的。 兩人說完了回去,前後沒一刻鐘,曉梅卻是狐疑的圍著兩人轉了幾圈,沒察覺出什麼來,王文英沒管這些,照舊給三人講解了一個時辰。 . 九月十六這天書院給三人發放了參加院試的憑證,盧林他們三人第二天開始不再去書院了,呆在鋪子聽從王文英的教導。 九月十七練完拳吃過早點,郭文和王文英去臨江坊商量事情去了,曉梅則回家去了一趟。盧林一天都在匠房裡,飯也沒出來吃,是二掌櫃看見盧林忙著,送到了匠房吃的。到了酉時,盧林終於將【大唐昆嶽】鑄造得差不多了,也是留著最後的淬火。 九月十八這天開始,王文英開始講解的就是應對院試的題目了。上午下午都講,盧林這幾天也不再鑄造了,一門心思聽王文英講解了。王文英見盧林如此,問道:“盧林,你不鑄造了?” 盧林說道:“院試重要,這些天得用功了,等院試完了還得接著鑄造的。” 王文英笑道:“你這些天落下郭文和曉梅不少的,你這是臨時抱佛腳來了?” 盧林尷尬的說道:“算是吧,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應該有點用的。” 王文英鼓勵的說道:“經書上的你們比較勉強,關鍵就在數算了,這數算你們已經很不錯了,這些天再多熟悉熟悉院試的規則。” 三人都點頭稱是。這幾天王文英教的是用心,三人學的也很用心。日子一晃就到了九月二十三了,明天就是霜降了,也是廬陵郡的院試之日。下午王文英沒有再講了,讓三人好好回顧了一番,早點休息。 霜降這天一早,三人練完拳去老張家吃的早點。回鋪子收拾東西的時候,林老板讓人送來了糕點。院試是考一天的,中午都是自帶吃食的,試院隻提供清水。辰時開考,一般辰時前一刻鐘學子們都要進試院的,上午辰時巳時兩個時辰考的是經書,統一的;午時吃飯歇息一個時辰;下午未時申時兩個時辰,考的就是自選,有數算、律法、策論、時務、雜文等任學子們選一項去拿考題作答。 三人沒有讓人相送,各自帶好物品,一起去了內城試院,王文英同行了一段路,到了內城轉道回家去了。到了試院,看著試院的大門,三人都感慨萬千,他們去年都是在這門口等著嬰寧院試出來的,當時誰也沒有想到今年會來參加院試,信心還不小。 試院大門一開,盧林看著周圍的學子們魚貫而入,對郭文和曉梅說道:“我們也進去吧,我可不想明年再來考。” 郭文笑道:“我也不想的。” 曉梅說道:“那我們就好好考就是了,文英昨夜和我說了,不出意外我們都可以過的。” 郭文接著又來了一句:“戴老板還給我們留了間大雅間。” 盧林聽了不禁笑了起來,去年今日他還急急忙忙跑來跑去在戴老板的畫舫定雅間,最後定到個最小的雅間。想想,這一年變化真大,如今戴老板都早早就預留了一間雅間給他們。 盧林帶頭走進去,還舉起手握拳揮了揮。然後按照院試憑證去尋找位置去了,郭文和曉梅也跟著 上午的經書,盧林頭有些大,平時在書院不用功的後果體現了,但是盧林還是按照王文英的囑咐答題,王文英說他字寫得不錯,認真書寫,考官看得舒服,保不齊評定的時候往上提一提。這些天王文英針對院試的答題技巧、文字表達、書寫規範這些都給三人講了個透徹。 中午吃過糕點,盧林修煉了半個時辰的心法,如今他感覺到第四條經脈有突破的跡象了。來的時候盧林和郭文、曉梅說過中午修煉會心法或許會有些不俗的效果。 下午開始考的時候,盧林覺得耳目更靈敏了,腦子也清晰了不少。選好了數算題目就作答了起來,不知不覺就過了快兩個時辰,盧林看了看時辰還一刻鐘,最後再查閱了一遍有無錯漏之處,這些也都是王文英仔細囑咐過三人的,先挑會的做了,別糾纏於那些不能確定的,結束前一刻鐘留著點時間查閱一遍有無錯漏,發現趕緊補上,不然最後發現沒時間了,那可就虧大了。盧林查閱完了後,沒發現什麼錯漏之處,自我感覺這數算答題答得還不錯。然後就等著人來收卷子了,最後等試院開門了。 試院大門一開,學子們就蜂擁而出,盧林和郭文曉梅沒擠在前麵,在後麵三人碰頭匯合。 郭文說基本都會,也就一兩道不能確定。 曉梅說她也是如此。 盧林說反正最後查閱了一遍,好像沒發現什麼問題。 三人互相都笑了起來。待得出門,就看見王文英站在前麵,捏著絹帕揮動著,黃雲峰也來了,看見三人出來就竄了過去,喊道:“盧林哥哥,郭文師兄,曉梅嫂子。” 王文英後麵,那天鹿鳴宴的幾人都在,曲風和戴水蕓也來了,玉寧沒在,嬰寧他們是從白鷺洲書院過來的。等到三人過來,眾人都問起,盧林笑道:“聽從了文英才女的教導,上午會的都寫了,不會的照著字麵意思寫滿了,下午的數算差不多都做了,最後查閱了一遍,沒發現什麼錯漏。” 郭文和曉梅也都說差不多是如此。 嬰寧說道:“文英說你們不出意外,院試都沒問題的,而且說你們的數算遠超我們了,這樣看來,你們都可以過了的。恭喜你們啊。” 郭文謹慎一些,說道:“這個還是得放榜了再說,我們往日不用功,底子薄,遠不如你們,選的是數算,這些都多虧了文英的幫助。” 王文英笑道:“都別站在這裡說了,去畫舫邊吃邊說。” 一路上人來人往,擁擠不堪,到得南湖橋,依然是人多得很,各個酒樓均是爆滿,都是院試結束來吃飯的。 進了雅間落座,郭文、盧林和曉梅三人坐在對門的位置,郭文在中間,右手邊是曉梅然後是王文英、戴水蕓等女子依次落座,左手邊是盧林然後是曲風、黃雲峰等男子依次坐下,一共是十三人。 沒多久,菜肴就陸陸續續上了起來,桌子自然是黃雲峰弄出來的轉桌了。這桌子雖然是盧林的想法,黃雲峰的機關術運用,盧林至今才第一次見到實物成品,這裡這麼多人,盧林卻是最後一個見到。確實方便,盧林見識過後在心中感嘆了一句。 除了曲風、戴水蕓、黃雲峰三人和周貞、張芷兩人相互生疏一些,其餘都熟絡。而且除了曲風都是跟著王文英學數算的,說起話來都頗多共通之處,沒多久氣氛就起來了。 等到菜都上齊了,郭文要了兩壇甜釀酒。郭文、曉梅和盧林三人先帶頭敬了王文英的酒,感謝王文英今年以來的幫助和最近這一個月的精心輔導。至於院試能不能過,就不管了,等著放榜就是了,若是過不了也是自身的原因,愧對王文英的教導了。 王文英笑道:“看你們三人如此坦然放鬆,十有八九榜上有名的。許多學子平時學得都不錯,但是臨到院試就患得患失,反而進退失據最後名落孫山。” 書院眾人聽了都說王文英說的對,確實如此,他們都是院試過來的,個中滋味各有體會。等郭文他們三人敬完酒,也陸續向王文英敬酒,感謝王文英的豁達大度,並不敝帚自珍,更是引領他們接觸數算之學並且不吝指教,這換做其他人很難做到。他們如今學了有幾個月了,也學出了許多滋味,白鷺洲書院夫子多,而且都學問很深,但是於數算精通者卻還沒有,或者有他們並不知曉,書院之中除了他們這些人,至今也未曾發現還有學數算之人。 酒是甜酒釀,不會喝酒也能夠喝上個半斤八兩的,菜過五味,話也逐漸多了且大膽了起來。有人問及王文英之後的打算,王文英說要去青梅客棧住上一段日子,向範先生請教。書院眾人這才得知範先生之事,都暗自尋思以後怎麼去拜訪一二。 嬰寧也問盧林、郭文、曉梅三人的打算,有意讓三人來白鷺洲書院再同窗一段日子。郭文和曉梅說不再去書院了,他們能夠過院試已經心滿意足了,鄉試不去想了,以後專心在天獄山這邊把青梅客棧搞好。盧林則說還有大掌櫃安排的鑄造之事要忙碌一段時日。和郭文、曉梅一樣,對鄉試不去肖想了,先專心把鑄造技藝夯實。 倒是書院之人都說學了數算,以後都以這數算為根基用於致學之中,相約兩年後再一起去鄉試。 嬰寧最後說及玉寧,幾人都院試結束,就剩玉寧一人還在西原書院了。郭文聽了後,提議說玉寧和章立東兩小交好,也可以來臨江坊這邊,臨江坊也有自己的私塾,請的是梅塘劉氏和黃橋楊氏的夫子教學。嬰寧聽了後想了想,說找個時間回家一趟,和父親商量一下再說。 這頓飯從酉時過半時吃到戌時將近才結束,都極為盡興。出門郭文說送嬰寧他們書院的回白鷺洲書院,都同意了。曲風和戴水蕓沒有出來,兩人找戴老板去了,夫婦二人今夜回孔家灣戴家住宿的。 前些天曲風把戴老板替朋友委托的兩柄劍鑄造好了,戴老板沒想到當他把曲風的鑄劍交付給朋友後竟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不少人來求鑄,可惜大掌櫃說過,這些日子曲風要安心為品鑒會鑄造,暫不承接任何鑄造了。曲風在戴家是被相當看重的,難得來廬陵城一趟,戴老板早就囑咐女兒要回家住的。 然後就是黃雲峰了,他一個人無所謂的,今天就是因為盧林哥哥院試結束,他跟著來慶賀的,隻管跟著盧林郭文不管其它。 一行人走過南湖橋到了河邊,沿著河邊行走,盧林想起去年此時,竟然有些恍惚起來,今時今日,心境已經截然不同了,當時心如死灰,今天卻是平淡了許多,似乎放下了一些羈絆,心頭輕鬆,行走起來也輕快了一些,秋夜的風微涼,拂過臉龐,盧林覺得一切很美好,隱隱覺得心法要突破了。 送完嬰寧他們到白鷺洲書院,回來的路上,王文英冷不丁的問盧林:“盧林,記得是去年今日認識你的,好像那夜你似乎心不在焉的,今天卻是換一個人一樣。” 盧林一聽,頓時心驚了一下,略微想了一下,臉色不變的說道:“肯定不一樣啊,去年是別人參加院試慶賀,今天是自己參加院試,是兩回事了。不過確實要多謝文英才女你了,我感覺我能夠過的,名次自然是可不能和你們這些人相比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能過就很高興了。”說著又朝著前麵幾步的郭文和曉梅喊道:“小文子、曉梅,我覺得我應該可以過的。你們有沒有信心過了啊?” 郭文和曉梅也停下了腳步,笑著說道:“有文英的輔導,肯定能過的。” 三人剛才是人多,不敢過於放肆,都克製收斂了一些,此時就五人,都熟悉得很,河畔無人,秋風拂麵,心情舒暢,被盧林這樣一說,都放鬆地跳了起來,還揮舞著拳頭喊道:“能過,能過,能過。”這一個月來的緊張和壓力都在這叫喊聲中宣泄了出來。 王文英看著意氣風發的三人,有些感慨更有些羨慕,她從小到大,未曾有過如此恣意宣泄的時光。想著平素來往的都是書院的學子或是父親同僚的孩子,常年居於內城,想著為什麼和這三人如此親近了起來,是因為扇子麼?好像不全是?也許是這樣的他們不同於那些學子們吧,想起正月登上天獄山,也是一群年輕人,都很快樂,但也沒有今日這般,這般...痛快,是痛快,真的是痛快。 黃雲峰也跟著跳著揮舞著手臂喊著:“能過。盧林哥哥一定能過。” 王文英自己都不知道何時和盧林他們一起也揮舞起手臂喊著:“能過。”還補了一句“你們都能過。”喊了幾聲後才停了下來,這一刻,她也感覺輕快了起來;這一刻,王文英也深深的感覺到自己原來也是少年人。 一路上都是歡聲笑語,王文英看著神采飛揚的幾人不禁想到,少年人不就是應該這樣麼?青春年少不就應當如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