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早,有那陳姐姐做麵點,盧林不用去做早飯了,他按照九叔昨夜教的開始用銅錢練了起來。腕力腰力都還可以,就是準頭不夠,始終不得要領。辰時的時候九叔來了,看了會盧林的練習,示範了幾次,令盧林大開眼界,這果然不一般,一擊必殺,對著九叔就是一陣仰慕之詞,九叔直接當做沒有聽見,然後跟盧林講解了一番手法和準頭就走了。 盧林又接著練了半個多時辰,感覺收獲不小,這才去了盡興樓廚房。三位姐姐都已經在,盧林看見還有幾個麵食,拿起就邊走邊吃,嘴裡還說著:“陳姐姐心靈手巧,這麵食好看又好吃。” 那沈姐姐卻是嬌笑道:“喲,這不是我們大廚來了。” 盧林聽得腳步一顫:“沈姐姐莫笑話小弟了,我這是趕鴨子上架。” 沈姐姐卻是說道:“蘇大家剛才還惦記大廚的天寧豆腐,這大廚來了還不來一碗?” 盧林聽了笑道:“這個可以有,我這就給三位姐姐來一碗。千萬別喊我大廚了啊,我也就這個菜馬馬虎虎拿得出手。”說著就把麵食往嘴裡一塞,洗鍋加水把灶火燒了起來,然後洗了點青菜切了起來,不過半刻鐘就將這天寧豆腐做好了,給三位姐姐一人盛了一碗。 蘇雅婷喝著羹湯,隨意的問道:“二牛弟弟跟著嚴師傅學了兩個月,就有這刀工,了不得,可是學過功夫?” 盧林心中一動,這也露了馬腳?嘴裡說道:“沒有,小時候盡乾些上山砍柴下水摸魚,手腳靈活些,後來在鐵匠鋪做過幾年。” 那陳姐姐說道:“難怪你這麼黑,二牛弟弟幾歲了?” 盧林說道:“過了今天十八了。” 沈姐姐打趣道:“可有定親?要不姐姐給你介紹一個。” 盧林大窘,說道:“我這還小,家裡也就剩我一個了,攢些銀子再說。” 沈姐姐說道:“要不你來倚紅偎翠樓跟著我,銀子來得快一些。” 盧林一愣,怎麼來這麼一出?臉色一紅,嘴裡說道:“我得跟著嚴師傅好好學,以後有錢就開個酒肆,沒錢就去當廚子幫人炒菜,也是個奔頭。” 陳姐姐打圓場道:“沈姑娘莫取笑二牛弟弟了。” 盧林看了眼蘇雅婷問道:“蘇姐姐中午燉什麼湯?” 蘇雅婷說道:“燉醬蘿卜老鴨湯吧。” 盧林連忙說道:“我這就去殺幾隻鴨子去。”說著火燒屁股一般拎著菜刀竄了出去,身後傳來一陣陣嬌笑聲。 宰殺完了幾隻鴨子,盧林去翻找醬蘿卜的時候看見有幾個做古董羹的銅鍋,回憶起二掌櫃那年做的古董羹,每天洗菜切菜配菜炒菜麻煩得很,想著晚上不炒菜了,周掌櫃買的食材不少,這時節龍城雖說沒有廬陵城那麼寒冷,但也是是冷颼颼的,一起吃個古董羹熱乎得很,還熱熱鬧鬧。 盧林將中午要吃的菜都配好了,就將那幾個銅鍋拿出來洗了乾凈,又將木炭找了出來,想著中午拉著三位姐姐先幾個人在廚房吃吃這古董羹看看,再決定晚上弄不弄。炒菜的時候盧林把自己要炒的先炒了,然後再讓沈姐姐去炒,隨後去後院鼓搗這古董羹去了,臨走時候說:“三位姐姐,中午就別去前麵吃飯了,一會兒我們就在廚房吃。” 三位姐姐聽得不明所以,想問盧林,卻隻見盧林飛快的去了後院。 盧林剖了條魚,洗了些牛羊肉和菌菇蔬菜,然後在銅鍋加水和蔥薑蒜等佐料還有香料,中間燃起了木炭,忙乎了小半個時辰,端著銅鍋回到廚房。三位姐姐都在,盧林憨憨的笑道:“中午我們吃古董羹。”說著就將銅鍋先放在旁邊桌子上接著道:“你們看著擺放好那些菌菇蔬菜,我把魚煎一煎,把肉切一切。” 不過半刻鐘,盧林就將魚煎好放銅鍋中,然後又快速將肉都切好裝盤,那些菌菇蔬菜也都被三位姐姐擺放好了,盧林將肉盤往三位姐姐身邊一推,說道:“你們先吃,我再弄點蘸料汁水。” 聽得這話,三位姐姐異口同聲的說道:“不要芫荽!” 盧林看了看清洗乾凈的芫荽,他也不愛吃,隻是在廚房跟著嚴大廚學著配菜習慣性的配好,這在廬陵城都是叫臭菜來著,並不多見,愛吃的人都是口味奇重的饕餮之輩,見到都是歡喜異常。 盧林弄好了蘸料汁水還去前麵大堂看了一眼,平常不會有人輕易來後廚的,盧林還是去看了看,人都走乾凈了。回來就安心和三位姐姐一起吃著這古董羹,這一頓古董羹吃得火熱,大冬天的吃這個著實舒坦,到了後麵三位姐姐都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最後靠在椅子上說吃得痛快,動都不願意動了。 盧林說道:“三位姐姐,晚上弄這個古董羹當年夜飯如何?下午我來配菜就是,三位姐姐也可以歇息。” 三位姐姐齊聲說道:“這個很好,可以。就是辛苦二牛弟弟了。” 盧林說道:“這是分內之事。” 三人頓時起身就準備走,沈姐姐說道:“飯前我們來幫忙端菜,就是這芫荽你單獨切好放一旁,樓裡的姐妹沒人吃這個,其他人想吃自己放就是。” 蘇雅婷卻是說:“中午吃過了魚,晚上用雞湯做湯底。” 盧林說道:“都依三位姐姐的。” 三人不用呆在廚房乾活,走得那叫一個快。盧林回過頭再看已經不見芳蹤了。 盧林花了大半個時辰收拾妥當了,接著宰殺了三隻雞,燒水在鍋中焯了焯,然後把幾個古董羹加水和香料,放好木炭燃燒起來,水開了就將剁好的雞塊放進古董羹,用火鉗鉗出一些木炭,蓋上銅蓋小火燉湯一樣慢慢燉著。 忙到酉時盧林才準備妥當,豬牛羊肉都切盤裝好了,那些雞內臟也切好裝盤,雞血豆腐、菌菇蔬菜洗乾凈了。三位姐姐這時也來了,看著盧林準備得妥妥當當的,都誇贊道:“沒想到二牛弟弟還真厲害。”那沈姐姐更是誇張的作勢要用櫻桃小嘴給盧林香一個。 盧林一見這架勢,嚇得不輕,慌不迭的跳了開來,差點撞倒桌子,引得三位姐姐捂嘴竊笑不已:“果然是個雛。” 這等情況令盧林慌亂不已,哪敢呆著,趕緊端著銅鍋去了前麵大堂,三位姐姐見了也不再取笑盧林了,跟著端著盛放得滿滿當當的各種盤子去了。 這古董羹年夜飯令眾人吃得火熱,熱熱鬧鬧吃完都心滿意足的謝過盧林他們四人。 收拾的時候三位姐姐倒是有些過意不去,盧林忙了一下午,就沒讓盧林收拾,她們三個收拾起來了。盧林則回去了,到得客廳,九叔沒坐在桌子旁,點了個火盆和周掌櫃坐在火盆旁閑聊著。喊了一聲“九叔。周掌櫃。” 盧林在廚房忙了一天,也不知道九叔和周掌櫃是不是一天都在這裡,這周掌櫃他是看不透的,也不知和九叔是什麼關係,上前看見茶水不多,又連忙去換了茶葉,尋了些花生瓜子來了。然後才搬了張凳子坐在一旁,周掌櫃看見盧林來了,欲言又止,九叔卻是說道:“老周,你接著說就是,不用顧及二牛。” 周掌櫃聽得九叔如此說,略微有些訝異的看了看盧林,又繼續說了起來,盧林聽得九叔如此稱呼他,便不說話,安靜的聽著九叔和周掌櫃說話,說的是這龍城三大幫派的一些事情,都是近期發生的一些事情,盧林有些聽過有些根本不知道,聽得迷迷糊糊的,應該前麵肯定也說了不少。盧林也不介意,就當聽茶樓說書一般缺了前麵的。 兩人說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差不多亥時過半周掌櫃起身說了一句:“九爺,那我先回去了。”就告辭了。 周掌櫃走後,九叔沉思了一會問道:“阿林,你剛才聽了有什麼想法?” 盧林有些不明所以,說道:“九叔,我就沒聽太明白,隻知曉說了些這龍城三大幫派的事情。” 九叔有些失笑道:“我這一時想事去了,忘了你下午沒在。除夕了,你去弄幾個小涼菜來,我們叔侄倆喝點小酒。” 盧林聽了就趕緊去廚房了,切了盤順風、拌了個蘿卜、花生和皮蛋,帶著兩副碗筷端了過來,桌子上擺了一壇酒,開了封,遠遠的就聞著散發出來的酒味。盧林看了看時辰,差不多已經是子時了。盧林剛把菜擺好,九叔拿起酒壇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接著又給盧林倒了一碗。盧林連忙說道:“九叔,小侄沒喝過酒。三叔交代喝酒誤事。” 九叔說道:“你如今是在龍城了,來龍城了就得聽我的,你三叔鞭長莫及,管不得這些,他就是這般古板了,你沒喝過酒,那更好,喝了看看,不然你怎麼知道喝酒誤事?”說著就拿著酒碗碰了一下盧林的酒碗自己先喝了起來。 盧林無奈,隻能端起酒碗來跟著喝,聞著那味道,盧林就覺得有些受不了,這第一口就和喝甜釀酒一樣下去一大口,隻覺喉嚨如火燒一般灼熱,不禁咳了起來,這一咳還停不下來。 九叔見狀笑道:“這還真是個不會喝的,這一口喝猛了,這是烈酒。慢點喝。” 咳了有一會,盧林才停下了,隻覺肚子一陣灼熱,端起茶杯猛的將茶水一口喝了下去,這才略微好受一些了。 九叔說道:“吃點菜壓一壓。” 盧林連忙夾了塊皮蛋和蘿卜吃了下去。然後苦著臉說道:“九叔,這酒太難喝了,怎麼會有人喜歡?” 九叔笑道:“這酒可謂是聚五穀之精髓、集天地之靈性、汲日月之精華的精靈,初次喝的多半都是如你一樣。多喝上幾次自然就不同了,你習武之初摔了傷了,你不是還接著練?” 盧林聽了有些無言,想起初次練拳,在神龍溪穀,跑木樁摔得鼻青臉腫的,依舊是爬起來繼續練。但是聽著九叔這般說卻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出來。 九叔接著說道:“阿林,你也是秀才了,當知前朝和之前那些文人墨客英雄豪傑,多的是善飲喜飲之人,各種事情離不開酒,遠有商王酒池肉林、秦穆公‘簞醪勞師’、曹阿瞞的‘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還與劉玄德煮酒論英雄,關雲長溫酒斬華雄、竹林七賢縱酒酣歌、卓文君當壚沽酒、王右軍醉寫【蘭亭序】、陶潛更是詩酒不分家,以至於李杜都是以酒來激發詩興,流傳‘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那些感嘆的,濁酒一杯家萬裡,燕然未勒歸無計,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醉裡挑燈看劍,還有宋太祖杯酒釋兵權,這些事情太多了,舉不勝舉。” 盧林聽得有些目瞪口呆,這九叔洋洋灑灑說了這一大通他都知曉,隻是用在此時盧林聽得頭皮發麻,端起酒碗敬了九叔就小口飲了一口下去,這次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還是覺得喉嚨燒得厲害。別的他不好說什麼,這王右軍醉書【蘭亭序】他清楚,臨摹了有兩年多了,越寫越覺得這帖的神妙,而且王右軍清醒了過來再也寫不出那等帖了。想到這些他也疑惑了起來,這酒真有這些妙用?不然太白、蘇子、辛稼軒這些文豪都不吝詩詞描寫。 九叔也慢慢飲了一口,說道:“喝酒誤事之事也是層出不窮,今日讓你體驗一番並不是說你就要學著喝酒,我要辦了這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回頭三哥就會來揍我。隻是讓你體會體會,你若隻聽人言並沒有自身的感受終究是差了一些的。” 盧林說道:“九叔說的極是。”端著酒碗又敬了一下九叔。 九叔喝完接著說道:“人不善飲酒,唯喜飲之多。人或善飲酒,唯喜飲之和。飲多成酩酊,酩酊身遂屙;飲和成醺酣,醺酣顏遂酡。其‘和’,無非就是適度。” 盧林聽了,又端起酒碗敬了九叔一下,說道:“小侄受教了。” 九叔喝了,說道:“你以後行走江湖,酒是少不了要遇見的,無酒不成席,小酌貽情,大醉傷身,關鍵在於你自身的把控。你若不接觸怎麼會明白。習武之人多會運用內息化解酒勁之法,真喝酒之人不會行此等之事,大煞風景。你二伯是最痛恨此事,你三叔喝酒是經常偷奸耍滑。說來你二伯好酒但從無因酒誤事之事發生,我也是受你三叔影響,喝酒不多,偶爾喝一點。” 盧林說道:“小侄明白。”說著就敬了九叔一下。 九叔說道:“你這頭一次喝酒,你就明白?還早?這些都要你自己體會後才明白的。” 盧林聽了訥訥無言,隻是端著酒碗敬九叔。 這除夕夜,盧林他就是聽九叔說話陪九叔喝酒,不管明不明白,聽完就敬酒。開始這小半個時辰盧林還能夠保持清醒,前麵九叔說過二伯痛恨運用內息化解酒勁,他根本不敢行此事,到了後麵盧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喝了多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倒下的也不知道。 盧林是從庚午年的除夕夜醉到了辛未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