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林剛探頭看去,隻見院子中間突然出現一張大漁網從空中落下來,梁樂正在其中,那‘鉆地鼠’不知去處了。梁樂見狀拔刀團身揮舞,砍斷了落在身上的網繩,網繩不是普通材料,還比較有韌性,梁樂並沒有一刀就砍斷,同時大喊道:“為何如此對我?貲費已付過,你們竟然要違背約定麼?” 這時傳來‘鉆地鼠’的聲音:“我們也沒辦法,孟公子,隻能怨你命不好了,大公子交代要你的命,我們也得聽命行事啊。” 盧林仔細看去,才發現在那‘鉆地鼠’站在前麵屋簷下。 梁樂驚怒交加,問道:“大公子是誰?為何要我性命?” ‘鉆地鼠’說道:“你不知道就做個糊塗鬼吧,若是不留下你的性命,我們的性命就沒了。” 這時梁樂已經砍斷了漁網,正要騰身躍起,隻見他左前方角落又撒出一張漁網,從頭頂兜了下來,梁樂無奈,隻能繼續揮刀,緊接著前麵那張漁網雖然被梁樂砍斷出一個大口子,但是另一端握住的人揮手抖動起來,地上的破爛漁網絲線纏繞,梁樂上下受製,頓時手忙腳亂起來了,緊接著旁邊右前方和左後方又連著撒出兩張漁網,梁樂大驚,這被兜住了就完了。 盧林看得也是心驚,若是自己遇見這樣的情況怕是也難以逃脫,除非知曉後麵還有幾張漁網,自己倚仗【長天】的鋒銳直接迎著第一張網劈開後一直劈到底,或許這樣可以逃脫。這念頭才起,隻見兩邊又出來十餘人,張弓搭箭“嗖…嗖…嗖…”的一陣箭雨射向梁樂。 梁樂連忙揮刀護住全身。片刻後三張漁網落下,梁樂一時間砍不過來,頓時被兜住,那四人再上下一扯,梁樂就有些站不住了,此時縱有渾身力氣也無處使用,兩邊的弓箭手也沒有停下來,箭雨依舊,紛紛落在梁樂身上,隻聽得梁樂幾聲不甘的大喊,卻是無人理會,片刻後頓時沒了聲音,隻見那梁樂身上插滿了箭羽。 盧林看得是後背冷汗直冒,這若是他來了,怕是比梁樂的下場好不到哪裡去。雖說覺得寅時來這裡會有問題,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竟是如此兇險,梁樂這般身手不過百八十息的工夫就丟了性命,這情形令盧林想起當年趙翌的死狀,心有餘悸。 看這些人配合,不是一日兩日練就的,遇見這等情形,高手又如何?三叔肯定能夠對付得了,九叔遇上也要謹慎應對才行,如果梁樂有神兵利器在手或許能夠逃脫,盧林這些年幫人鑄造兵刃,覺得相鬥之時可以多些勝算,直到此時才覺得神兵利器的重要,可以救得一命,心下暗自反省起來。 這江湖險惡,比走東南鏢還險惡多了。盧林不由暗自感嘆,渾水輕易蹚不得,他將這活路給了梁樂,沒想到竟然是條死路,更狠更絕,他以為梁樂身手不錯,怎麼也可以逃脫,結果還是死了,心裡也有些覺得對不住梁樂,梁樂之死也警醒了他。 ‘鉆地鼠’口中的大公子是誰,是那龍頭老大的大兒子麼?盧林一邊思索一邊盯著下麵看著,漁網沒有撤掉,有人扯了扯漁網,鬆開了一下,被射得渾身是箭的梁樂的身體隨即一倒,但是箭簇很多,支撐住梁樂的身體沒倒下,這時‘鉆地鼠’走到梁樂身體前看了看,然後揮了揮手讓人將漁網撤了。然後留下三人,讓其餘人都走開了,指了指其中兩個人說道:“這廝死透了,你們兩個人將屍體扔大河裡去,中了這麼多箭再壓兩塊大石頭沉底。” 被指的兩個人,抬起梁樂屍體就朝著旁邊的房間走了進去。‘鉆地鼠’又對第三人說道:“你安排人將地上的東西都收拾起來,將這裡清掃趕緊。你留在這裡等著他們回來,走之前把門給我鎖好了。回去後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這兩天誰也不見,什麼活也不接了。” 那人聽了點頭稱是,‘鉆地鼠’開門就走了,盧林趴在屋頂一直沒動,盯著剛才那兩人抬著梁樂屍體進去的房間。 過了有一刻鐘左右,那人安排人打掃乾凈,讓人都走了,自己留下來等候,再過了一刻鐘,便看那兩人有說有笑的出來了,外麵等候的那人見他們出來問道:“怎麼樣了?” 其中一人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道:“綁了兩塊大石頭扔大河裡了,不過這廝挺肥的,居然有兩千多兩銀票帶在身上。” 那人聽了大喜道:“有這麼多啊,這兩天可以好好樂一樂了。” 三人相視一笑,然後一同離開了,盧林聽見落鎖的聲音,待三人遠去了,便跳進院中,看了看大門,從外麵鎖上了,四處看了看,沒什麼異常,最後去了剛才那兩人出來的房間。 房間比平常房間大三成,隻有一個普通箱子三倍大的樟木箱並排靠墻放著,除此之外空蕩蕩的沒別的東西了,盧林仔細看了一圈,沒什麼發現,便去看那個大樟木箱,上了鎖,盧林想移動開來看看,卻發現靠墻處有木楔子將樟木箱固定在墻麵。 盧林前些日子和黃雲峰製作百寶箱,對於一些簡單的機關術有了點了解,要打開這鎖也不是什麼問題,出去找來一根鐵條用【長天】劈出一根鐵絲,撥弄了幾下,將鎖打開了,掀開一看,竟然是一條地道,難怪剛才‘鉆地鼠’讓人將梁樂的屍體扔大河裡去,這地道應該通到城外。 ‘鉆地鼠’這名字還真不是白叫的,居然挖出了這麼一條地道,還沒被官府發現。盧林順著地道進去,地道不高,一人高都沒有,還需彎腰前行,寬也僅兩尺左右,胖的人要側身移動著,不能走。 一盞茶後,盧林到了出口,是塊厚重的青石板,略微用力推開,沒有什麼阻擋,出來一看,這已經是城墻外了,昨日他還路過此處,再看看那青石板,上麵蓋著泥土雜草,白天就算是路過也不會發覺下麵是條地道。 盧林走到河邊看了看,附近有些水跡,梁樂的屍體多半就是從這裡拋進漢水了,他沒想下水去為梁樂收屍。估摸這現在寅時過半了,該回去了,若不是那樟木箱的鎖打開了,他就等天亮進城。 回到房間,盧林將鎖復原鎖好,然後想了想,這事可不小,這‘鉆地鼠’是龍頭老大的人,有這麼一條地道,要是起了戰事,那還了得。這發現得想辦法告訴九叔,盧林想到這裡就趕緊出了這屋子。 此時已過卯時,街上已經有了一些早起的人,盧林朝著襄樊客棧而去,途中避開了兩隊搜查的官兵,到了後沒有從大門進去,從後麵越墻進了客棧,找到甲三房間,按照九叔說的,他到房梁上找到銅鑰,打開房門進去後打坐了一會,然後睡下了。 睜開眼已經巳時了,盧林翻找了一下,從枕頭下找到了自己的秀才文書,還有一封信,打開一看,是九叔寫的,說是有所發現,這幾天會在襄陽城外的龜山上道觀中暫歇幾日,若是襄陽城的事情差不多了結,讓他過去一趟。 盧林看後想著正好,襄陽城這兩天的情況也要和九叔說一下的,尤其是‘鉆地鼠’的地道以及雲娘和關於龍頭老大的情況。洗漱一番後出了房間找到夥計問了問龜山的位置,不遠,在襄陽城西南,從西門出去約莫四裡路左右就可到得山腳。夥計說起這龜山是滔滔不絕,再過八日的三月三,龜山是襄陽城人首選去處,至少有一半襄陽城的人去龜山;這還不算什麼,襄陽城四周南陽、漢陽、江陵、鄧州各州府都有許多人來,更遠的益州、甘州也有人來,香火是極為旺盛。 盧林謝過掌櫃出了客棧,此時沒了麵具,是本來麵貌,將自己的秀才文書揣在懷裡,信步走到翠軒點了兩個菜吃飯,順便聽聽食客們的議論,昨夜的事情如今滿城皆知了,對於梁樂的生死沒有人說及,隻說梁樂從雲夢樓逃走後不知所蹤,談論感嘆梁樂野心不小,而且心狠手辣,殺了青鋒門門主和赤木閣閣主,若他不是意外被發現,還真有可能一統襄陽城江湖成為第二個龍頭老大。聽了半個時辰,沒聽見多少有用的消息,襄陽城沒有封城,隻是出城盤查極為嚴厲。 盧林讓夥計打荷了一隻燒雞和兩斤牛肉,用油紙包裹。然後慢慢悠悠的走去雲娘藏身的宅子,銅鑰在身上,但是這大中午的他去開鎖進去不合適,趁四周無人之時,將油紙包裹好的燒雞和牛肉扔到院中,就離開了。找到城內的車馬行雇了一輛馬車去往龜山,他本是騎馬來的,隻是當時戴著麵具入住的客棧,他如今是本來麵目也不便再去客棧取自己的馬了。 出西門的時候,守衛盤查很嚴,都排著隊,等了小半個時辰才排到,進城那邊倒是寬鬆得很。盧林掏出了自己的秀才文書,說是要去洛城,路過襄陽城歇息兩天,又是雇的城內車馬行的車去龜山登山遊玩。守衛沒有為難,讓盧林順利出了城。出了西門,馬車沿路走了不過一刻鐘左右就到了龜山山腳,盧林掏出一角碎銀子,讓車夫在這裡等候,自己獨自上山去了。 盧林在山腳往上看了看,這龜山也不算高,和廬陵城郊的螺子山差不多,五六十丈的樣子,遠處細看這龜山山形有些像一個龜鱉之形態,倒是名副其實,隱約可見山頂處有重簷大頂,看來不是一般的道觀。山上草木青翠茂盛,沿著山路登山,轉過幾個彎便看見一大片道觀。 及至山頂則更是壯觀,迎麵是一座大牌坊,上刻【玄武真宮】四個大字,旁邊是數十丈長的紅墻蜿蜒鑲砌在峰側陡巖,中間白玉臺基,玉欄四圍,大殿巍峨凝重,偏殿碧瓦翹角,鼎爐香煙裊裊,近百間殿堂、房屋依山取勢,錯落有致。盧林看了看,此間香客有數百人;道觀的道人倒是看不出多少來,但是屋子有近百間,至少有一兩百道人。 九叔信中說到了道觀可先找趙觀主,盧林找人了道人問詢,道人聽說是找趙觀主便領著盧林去了大殿。在大殿偏房見到趙觀主,盧林便說是來見九爺的,趙觀主聽了親自帶著盧林出了大殿後門,走了不過十餘丈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院,看見九叔和一老一少兩個道人正喝茶閑談,那老道人皓首蒼顏,一雙眼睛卻是亮得很,旁邊還有一個青年道士,五官端正,神情溫和,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看年紀和蘇流差不多。 盧林趕緊上前欣喜的喊了一聲:“九叔。” 趙觀主卻是對著那老道士喊了一聲:“掌教。” 盧林聽得訝異,九叔看見盧林來了,笑道:“阿林,先來見見掌教大人。” 盧林趕緊對著那老道士恭恭敬敬施禮喊道:“晚輩盧林見過掌教。”心中忖道:這莫非是道門掌教? 那老道士仔細看了看盧林,說道:“你就是盧林啊,聽聞過多次了,來坐吧,趙觀主也來坐。” 九叔又指了指那青年道士說道:“阿林,這是你梁師兄。” 盧林頓時有些明白過來了,還沒坐下,趕緊拱手說道:“盧林見過梁師兄。” 梁師兄回禮道:“梁世見過盧林賢弟。” 盧林心中驚訝,果真是道門掌教和梁世。九叔來這裡,還讓自己過來不知是個什麼打算,既然九叔在他就不去多想了,聽安排就是。 老道士等盧林坐下後說道:“三爺和郭大師教出來的弟子果然不錯,薑師弟幾次說起都誇贊得很。” 梁世給趙觀主和盧林拿出兩個茶杯倒上了茶水。 九叔說道:“阿林,你將這兩天在襄陽城的事說說吧。” 盧林便說起了襄陽城這兩天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全部,多數都是雲娘和梁樂說的,從進城開始然後說到昨天雲夢樓發生的事情,說到雲娘約見時,便問道:“九叔,孟固在何處?” 九叔說道:“暫時關押起來了,怎麼,還有什麼情況?” 盧林說道:“那雲娘說是孟固的師姐,她說他們師父並不是真正的紋麵殺手,真正的紋麵殺手是龍頭老大。”於是將雲娘錯認他是孟固和他說的那些推斷都說了出來,然後說了將麵具給了梁樂,結果梁樂被‘鉆地鼠’殺害拋屍漢水,以及‘鉆地鼠’挖了地道之事。 九叔訝異道:“竟然還有這麼多事,掌教怎麼看?” 掌教說道:“這般說來,李夢澤八成有問題,襄陽城也肯定有變了,這地道之事容不得,讓太守派人將城北這一片宅子重新仔細勘察。” 九叔說道:“這李夢澤有七十歲了吧,還出來這般算計,看來襄陽城是要清理一下了,這可是你道門的地盤。” 掌教沉思了一會說道:“梁世,等下你和盧林去襄陽城一趟,先去將盧林說的這些情況查清楚。” 梁世聽了說道:“弟子遵命。” 九叔說道:“若是這李夢澤是紋麵殺手,他們兩個倒是可以對付,但是梁世一人去怕是不行,阿林還要趕去洛城的。” 掌教說道:“是了,都忘記這事了。趙觀主,你去安排兩人跟著他們一起去襄陽城。” 趙觀主起身說道:“是,掌教,我這就去安排。”說完就趕緊去大殿了。 九叔喝了口茶說道:“阿林,你既然來了,還是由你來說說這【人器合一】之事,我這都是從你那得到啟發的,和掌教閑聊了幾天。” 掌教寬厚的說道:“盧林你但說無妨,前些日子張師弟送來你們討論過的【人器合一】之說,薑師弟也來信說了,他們都有所得。” 五大派的掌舵之人都是江湖巨擘,一般人輕易見不到的,盧林沒想到第一個見到是道門掌教。這不是在臨江坊,心裡有些緊張,開始說的時候有些磕磕巴巴,過了一刻鐘後才順暢起來,這一說就說了一個多時辰,九叔和掌教還有梁世都聽得極為認真,基本上沒有打斷盧林講述,隻是偶爾問了幾個不明白之處。趙觀主晚了一刻鐘過來,來了後也聽得很認真。 待得盧林說完,掌教感嘆道:“後生可畏啊,九爺你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早了幾個月進了半步,老道我還差一些,慢了一步啊,不過此生還能夠聽得此說,也足矣。” 九叔說道:“掌教,你道門人才濟濟,梁世更是後輩中的翹楚,若說能夠勝過他的,我看找不出一兩個來,就那白雲意摸不透底細,有點可能,其餘四派大弟子不行。” 掌教說道:“九爺,這江湖又不是隻有五大派,還有不少俊彥不能小覷了,盧林就是年輕了些,若是再過個幾年肯定了不得。這【人器合一】之說約在端午,這次聚會商議我會帶梁世去神都。” 九叔說道:“風水輪流轉,神都之比說是五大派三大鑄,其實都是你們五大派的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五大派如今可得求著三大鑄了。” 掌教感嘆道:“是啊,這【人器合一】一出來,展二掌派就拔了頭籌,此前遇襲本是在劫難逃,應該也是得益於對【人器合一】之說的領悟以及【破軍】在手才逃過一劫。” 九叔說道:“應該是如此,這事你們五大派可查出什麼來了沒有。” 掌教說道:“暫時沒有頭緒。隻能確定是【九幽使者】做下的。” 梁世這時說道:“盧賢弟,我聽李師姑說你鑄造極為出色,她盼望你去神都鑄劍,不知到時候可否也能為我鑄劍?” 盧林聽得一愣,道門的這是盯上他鑄造了,不過也好,李皇極是薑仙人的師父,梁世是薑星冉的師兄,幫他們鑄造兵刃或許有益處,於是說道:“梁師兄,我是答應了李前輩這事,隻是材料你得準備妥當,等我到了神都來鑄造,你有什麼要求想法到時候詳談。” 梁世聽了欣喜道:“那就多謝盧賢弟了。” 九叔說道:“時候不早了,阿林,你和梁世先去襄陽城吧,明天你就帶那雲娘二人來這裡,她們和孟固之事有這些隱情,待我再詢問清楚後再做安排。” 盧林點了點頭,說道:“好。” 掌教問道:“趙觀主可曾安排好了人?” 趙觀主說道:“稟掌教,安排了餘師弟、熊師弟和梁世一起去襄陽城。” 掌教點了點頭說道:“梁世,你們這就和盧師侄一起去吧。先暗查,必要時你去找太守亮明身份。” 梁世點了點頭,和盧林一起起身向掌教和九叔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