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林到了宴請酒樓門前一看,竟然是薑星冉帶他來的那僻靜小酒樓,心中頓時有些忐忑緊張了起來,莫不是薑星冉也來了。 這小酒樓僻靜雅致,沒有大堂,上下三層,總共十二個雅間,大的隻有四個,其餘八個都是小雅間,吃飯時沒有一般酒樓的嘈雜聲音,上次在雅間和薑星冉吃飯就很安靜,是個談話敘事的好地方。 進得雅間一看,崆峒的大掌派長孫遠和展二掌派、聶鋒主在,薑仲雲和薑星冉赫然也在。薑星冉見到盧林來了抬頭看了一眼,臉色微紅又趕緊垂首端坐不動了。展二掌派見他們來了,起身安排說道:“三樓主、郭大師來這邊坐。” 盧林和蘇師姐一一和幾位前輩見禮了。 大掌派長孫遠居中坐著,左手邊依次是聶鋒主、展二掌派、薑仲雲、金良、薑星冉,三叔和、大掌櫃、曲風、盧林、蘇師姐依次在大掌派長孫遠右手邊落座。菜肴還沒開始上,圓桌上隻擺放了四盤涼菜,金良忙著給眾人斟茶。 展二掌派直言說道:“三樓主、郭大師,展某代表崆峒想請盧林小兄弟去崆峒盤桓一些時日,不知可否?” 三叔說道:“若是阿林自己願去自是無妨,大掌櫃,坊裡可有什麼事情?” 大掌櫃聽了看了眼三叔,說道:“坊裡暫時無事,阿林去也無妨。” 展二掌派聽了,笑問道:“盧林小兄弟自己願意去麼?” 盧林說道:“回二掌派,我這幾日答應了給玄安鑄劍,鑄劍完了就去。” 展二掌派說道:“我們來神都也不是一兩天就可以商議出結果的,也要些時日的。盧林小兄弟,那就這麼說好了。” 盧林拱手說道:“二掌派,你們是前輩,可別叫我小兄弟了,小子當不得。” 薑仲雲笑道:“二掌派,當年我也喊阿林小兄弟來著,你們也跟著三樓主、郭大師喊他阿林就是了。” 展二掌派笑道:“仲雲你如今可以這麼說了,我崆峒怕是還差了一些。”說著眼神看向了薑星冉。 薑仲雲說道:“有什麼差不差的,你崆峒去臨江坊去少了不成?這幾年就屬你崆峒去的最勤了,樣樣都得了個先。” 三叔笑道:“二掌派,阿林就是個晚輩,你喊小兄弟,拿我們當什麼了?” 展二掌派說道:“三樓主既然說了,那我們也喊他阿林吧。” 聶鋒主說道:“阿林,去了崆峒看不能不去我千鋒照啊,今日小徒本來是也要來的,卻被二殿下他們一群人拉走了。” 眾人聽得這話都笑了起來。 盧林說道:“鋒主放心,肯定會去的,風大師在臨江坊教我許多,既然去了崆峒自然要去拜見風大師的。” 大掌派長孫遠這時說道:“師弟,阿林的事既然說定了,就和三樓主、薑大俠說說我們的事情吧。” 展二掌派正色說道:“今日請你們來,就是說說展某在蕭關遇襲之事,如今已經斷定是【九幽使者】所為,說起這【九幽使者】,三樓主和仲雲都是見識過的,此前江湖記載【九幽使者】三次失手,其中二十餘年前三樓主是第二次,十六年前是仲雲遭遇,然後十六年來江湖上就不再聽聞【九幽使者】的消息了,直到展某去年年終遇襲。” 薑仲雲說道:“二掌派,我遇襲是鑄出【破曉】後遇見的,當時若不是【破曉】在手,怕是不好過,你是得了【破軍】遇襲,我也是僥幸逃脫,後來查過才知道是【九幽使者】所為,我去三尺溪定製出【破曉】,知道的人並不多,這是不是跟兵刃有關,是不是這個原因也還真不好說。” 展二掌派沒說話,看向三叔。三叔說道:“我遇襲是和老九在一起的,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當初我和老九也是要趕去冶城的,就因為遇襲才耽擱了,這倒是和兵刃無關,當時有四人,當場被我和老九殺了一人,其餘三人不死心陰魂不散的糾纏了兩天,然後又被殺了一人,這才逃走了。” 盧林聽得三叔說起此事,果然去年三叔告訴他遇見這等刺殺可以反殺過去是有經歷的。 大掌櫃聞言一愣,三叔和九樓主當年沒趕到冶城竟然還有這原因,他這也是第一次知曉。 大掌派長孫遠說道:“這些事情說起來其實都和兵刃有關,三樓主遇襲同時,郭大師鑄造的【初晴】才展示出來沒多久,冶城之事也發生了,你們覺得如何?” 三叔想了想,說道:“落花先生當年在西關遇襲,曾經和我們閑談說過,不然我和老九遇上了不會後麵還反殺了他們一人。落花先生遇襲是和當年西關大戰有關,應該沒有牽扯到兵刃之事。” 聶鋒主說道:“當年西關大戰之時,江湖上沒有神兵利器鑄造出來,各鑄造都是忙於鑄造軍中所需兵刃,這個我記得清楚,那會我是天天呆在匠房的。” 大掌派長孫遠說道:“三樓主,你們幾位天青樓創立的樓主當初和落花先生相交甚篤,三十年來落花先生如閑雲野鶴一般不見蹤跡,偶有傳聞在江湖。不知你們可有落花先生的消息?” 三叔有些沉重的說道:“當年風林火山盛況之後,就沒了她的消息。西關大戰對她影響頗大,在風林火山,她就是想著這一戰不論是我們還是五大派都是損失慘重,那兩年她坐而論道,對於後輩悉心指點,是希望江湖武學更進一步,再遇見西關之事,就不會有這麼多江湖好漢命隕西關了。 當年是她挺身而出,奮臂一呼,才有這數萬英雄好漢來了西關,可最後回去的不到一半,東籬、大漠、雪舞、劍舞、小畫……這些人,哪個不是一方之英雄豪傑,又比我們誰又差了,可都埋骨西關了。 後來我們七人創立天青樓,本意也是想做一番事情出來的,終究還是年輕了一些,考慮不足,很多地方都有欠缺,順風順水的時候沒有發現問題,等到冶城之事發生了才有些明白過來,已經晚了。” 這裡在座十一人,不說盧林、曲風、金良、薑星冉、蘇師姐這五個小輩不太知曉,盧林聽得三叔說起這些事情和人名,也隻是在茶樓聽書說過,就是薑仲雲和大掌櫃也不太清楚,三十年前他們也就十餘歲,聶鋒主當時忙於鑄造,也隻有大掌派長孫遠和展二掌派是身歷之人。 大掌派長孫遠聽得三叔說起這些過往舊事,也是動容,感嘆道:“三樓主所言不虛,其實當初我們也深受落花先生指點之恩惠,如今回憶起來也是無限感慨。說來我五大派三大鑄一直以來確實和江湖各派有些格格不入,不然當初西關大戰我們也不會分作兩處了。” 展二掌派說道:“三樓主,說起這些,此前和掌教曾經商議過,三大鑄已經同氣連枝,技藝都漸漸融合了,我五大派也有此意,準備明日就會商議此事的,昨日我已和峨眉沈掌門說了,他也同意;掌教此時應該和臨清龍掌門、少林延一主持在商議了。” 三叔說道:“你們能夠如此作想也是大有進步了,如今是胡人有了異動,不出三年,怕是大戰要起了,早做些準備沒錯的。” 大掌派長孫遠說道:“欽天監前年就觀察天象有所得,於是定下了今年的神都大比,那時候判斷是五年內必有大戰要起,確實近了。” 薑仲雲聽得有些迷糊,問道:“大掌派、三樓主,不是說二掌派遇襲之事麼,怎麼又說起這些來了?” 大掌派長孫遠說道:“這些應該都有牽連的,我們是順帶說起了一些往事。【九幽使者】最初是刺殺落花先生失手,這才現於江湖,不然我們也不知曉有這麼一個刺殺組織,然後三樓主也遇襲過,具體細節我們並不知曉,今日聽得三樓主所言,想起展平師弟遇襲,結合當下情勢來看,這【九幽使者】怕是另有所圖。” 三叔說道:“大掌派說說你的想法看看。我這也有些消息,一會一起來驗證。” 大掌派長孫遠正欲開口,雅間房門外有人敲門,金良起身開門,原來是菜肴送了過來了,上菜之時,幾人都不說剛才之事了,展二掌派則是轉過話頭問起薑仲雲:“仲雲,你侄女之事,可定下來了?” 薑仲雲笑道:“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我可沒有什麼意見,不過還需問問家兄的意思。” 盧林和薑星冉聞言都是臉紅垂頭不語了。金良見狀頗為驚訝,中午一起吃飯他可沒看出來,眼睛來回在二人身上掃過,此時又不好開口詢問。曲風是昨日跟著三叔和大掌櫃吃飯才知曉的,當時聽說了也是很驚訝。 大掌派長孫遠笑問道:“三樓主你怎麼看?” 三叔說道:“他們兩個情投意合,自然是要玉成的,昨天和掌教、薑大俠、李皇極說過了,還會有些波折而已,怕是曹長老不甘心,還有就是薑姑娘的父親這邊,這事怕是要拖到年底去了。” 薑星冉聞言起身說道:“三叔,家父那邊我會去分說的。我與小林子……我…我…非他不嫁。”說到後麵羞澀不已,掩麵坐下不敢看人了。 三叔聞言笑道:“薑姑娘,論年紀我至少可以當你伯伯,你跟著阿林喊我三叔,那我就認了啊。阿林去年回來後說非你莫娶,不然就終身不娶,你們兩個啊,緣分不淺,希望你們以後一直可以這樣下去就好。” 盧林在一旁也是大窘,滿臉通紅,想起身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一時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扭捏了半天,才起身訥訥說道:“薑大俠,我定不會負了星冉的。” 薑仲雲笑道:“阿林,你這話對我說可沒用,你以後對家兄去說,我若是知曉會是今日之狀況,當初在秋雨亭遇見三樓主和你之時就會請你們來薑家了,也不至於有這些風波了。” 大掌派長孫遠笑道:“三樓主、郭大師、仲雲,我就先恭喜你們了。”說著起身對著三人拱手道賀。 展二掌派和聶鋒主也起身同樣如此說了一句。 大掌派長孫遠接著說道:“三樓主,你已是江湖有數的大高手了,但若是需要我崆峒的地方盡管開口。今年的神都大比怕是幾位太上長老都會來的。” 三叔說道:“那就先多謝大掌派了,到時候再說,應該不會鬧到這一步。臨清也不是他說了算的。” 盧林和薑星冉都聽得訝異,他們二人的事情竟然驚動到了五大派的太上長老了。他們二人都不知道昨天三叔、大掌櫃和掌教、薑仲雲、李皇極吃飯商議過兩人的事情。今日這些人說開了,兩人心定了許多,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都是驚喜。 不過一刻鐘左右,菜肴都上齊了,十二菜一湯。雅間門一關,又安靜了起來,金良給眾人的酒杯都滿上了,展二掌派先舉杯了,酒過三巡後,閑談了一會後,大掌派長孫遠說道:“三樓主,我們接著說說剛才的事情。” 三叔說道:“大掌派但說無妨。” 大掌派長孫遠說道:“此前欽天監觀測天象,判斷是西胡這幾年會有白毛災發生,所以朝廷才未雨綢繆,定下了今年的神都大比,我五大派都是支持的,都是想藉此機會尋找出一些人才來栽培。 前兩年還不曾有什麼發現,但是去歲已經有跡象了,年底又有消息傳來了,西胡之地已有部分區域發生了白毛災了,雖說隻有一成左右的地方,但是若是今年再擴大了,那就是大戰將起之征兆,明年再來就是大戰之時了。” 三叔說道:“我們與胡人征戰,大多都是因為這白毛災而起,小部分是因為胡人的貪婪兇殘。我們與胡人本就不是一族,許多習性根本不同,這事是避免不了,而且我們向來都是處於守勢,難得有幾次大勝追擊,對於胡人來說,不打痛打狠他們,就會南侵不斷。” 展二掌派這時說道:“三樓主,前年我從臨江坊去見過阮二樓主,然後又去了東關,似乎東胡之地變動很大,那時新北王有一統東胡之意,這兩年來已經吞並了東王地盤,西王如今是岌岌可危,去年年底曾經遣使去東關找到了二長老求援,西王許諾二長老若是助他,東胡人絕不南進一寸,年初朝堂上為了這事也起了爭論,最終同意東關派遣了五萬兵馬暫助西王,估計這夏天一過,就會開戰了。” 盧林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些都是他在茶樓聽書聽的故事,如今在大掌派長孫遠、展二掌派和三叔口裡說出來,感覺怪異得很,似乎事情就要發生在身邊一般。 三叔想了想,說道:“這些事情你們都已經決定了我就不好說什麼了,當出力的時候自然會出力。西關大戰說起來是三十年前的事情,西胡人雖說是貪婪兇殘,但是我們同心協力還是夠抵擋得住,他們也會知難而退,千年來都是屢災屢戰,苦的兩地百姓。 東關大戰沒有,小戰不斷,東胡人卻更是窮兇極惡,所過之處,劫掠奸淫,殺戮殆盡,放眼望去,殘垣斷壁,滿目瘡痍,慘不忍睹,這些景象我曾親歷;東關邊境一帶早年還有村莊,如今是荒無人煙了,與東胡人勾連圖謀不是什麼好事。” 大掌派長孫遠、展二掌派、聶鋒主幾人聽後都沉默了一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片刻後大掌派長孫遠說道:“三樓主所言,長孫相信,隻是朝議之時,支持以夷製夷之人更多,才有了這決議出來,都覺得東關能夠藉此穩住,可以全力在西關對付西胡人。” 三叔說道:“這些都是你們關心的事了。據我所得之消息來判斷,【九幽使者】恐不是我們江湖勢力控製的,怕是與胡人有關,具體是東胡人還是西胡人,還不能判斷出來。” 展二掌派驚訝道:“三樓主,這話可否詳說一下?” 薑仲雲也問道:“三樓主,薑某當年與他們交手,沒有發現他們武學異常之處,所用功夫與胡人無關,都是我們這邊的江湖武學。” 大掌派長孫遠卻是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後欲言又止。 三叔卻是問道:“大掌派,你可有說道?請說無妨,今日既然說了就說透來。” 大掌派長孫遠想了想,嘆息道:“三樓主,不瞞你說,我們也曾有這看法。但此事說來也是一樁醜事,而且是無憑無據的,說不清楚,其餘四派顧及我崆峒的顏麵,沒人願意深究下去,就沒有再提過了,也就是師弟遇襲了,才重新議論了起來。沒想到你們天青樓竟然也發現了端倪!” 展二掌派聞言驀然看向大掌派長孫遠,滿臉驚訝的問道:“師兄,難道是當年三掌派被殺之事!?” 此言一出,雅間內頓時寂靜了起來,眾人臉上都是驚訝,五個小輩都是懵懵懂懂的,盧林更覺得此刻應該離開才對,有些坐立不安,金良、薑星冉、曲風、蘇師姐也差不多都是這樣,五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