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九一早,大掌派便帶來二十四匹戰馬,盧林見了,驚嘆這戰馬果然神駿異常,比之張清水送的駿馬強多了,體型也更高大一些,眼神也明亮許多,馬蹄也更堅硬。 涼川城城主也帶著人過來了,這是二十四匹戰馬,縱然是崆峒大掌派來了也不能說給就給,手續還得依律一一辦理。約莫一刻鐘後才把手續辦理完了。 一行人趕到渡口渡河,過了河後繼續騎馬趕路,這一騎盧林就覺得很不一樣了,速度明顯快了至少三成,這還是沒有發力奔馳,此去崆峒還有八百餘裡,不能再像昨天那邊縱馬奔馳了。金良告訴盧林,這些隴西草原軍馬場的戰馬趕路還湊合,沖殺起來就差多了。 過了河就是河西了,走了一段路就風貌不一了,風沙漸漸多了起來,碎石遍地,植被稀少,地勢也逐漸高了起來,初夏時節,到了午時時酷熱起來了,當日戌時到了景泰城歇息,卻是寒冷了起來,早上離去時購買了不少食物。 第二天辰時不到就繼續西行,戌時過半趕到了冷水嶺,在關隘處歇息,嶺上竟然還有韓湘子廟,香火甚旺。盧林第一次走高原,此處已是極高了,呼吸有些不暢,過了半個時辰才恢復過來,秦儀說從冷水嶺開始就是真正的河西地帶了,千年前的西域之路正是從此開始的,縱然是五月臨近六月了,冷水嶺寒冷得很,仿似廬陵城的冬天,不過不同於廬陵城的陰冷,這裡是風冷,朔風獵獵,避開了風,穿著裘皮衣物倒是暖和得很。 盧林感謝秦儀的提醒,帶上了裘皮衣物,不然若是這般寒冷的氣候趕路,一兩天還能夠抗一抗,再長真有些吃不消,怕是要走一天歇息一天恢復。金良說這是戰馬趕路,兩天已經走了五天的路程了。 六月初一一早,這天天氣不錯,但是早上依舊寒冷,極目群山,迤邐相接,直趨關外。嶺端積雪皓皓奪目,極西有大山特起,高聳天際,盧林見了極為驚訝,問秦儀:“秦師姐,那些白山都是雪山麼?” 秦儀笑道:“盧師弟你是第一次來,稀罕了。這一路是隨處可見這般景象的。這冷水嶺寒冷就是因為有雪山之故,雪山是終年積雪,嚴寒甚烈,寒氣常侵襲過來,雖盛夏風起,飛雪彌漫,寒氣砭骨。今日天氣好,能夠看見,若是陰雲四起,你可以體會到夏日飛雪。” 盧林聽了咋舌不已,夏日飛雪啊,這在廬陵城是從未見到的,廬陵城寒冬也不是年年都會下雪的。 歷朝歷代修建了長長的夯土板築城墻,順著山勢逶迤蜿蜒而立,西南望去是一山高過一山,西北狹長如走廊,山腳下有兩座城分別建在山南山北,約莫四十丈方圓,冷水嶺長有二十餘裡,隻此一條通道,並無它路,東西往來必經此地,往來過客無論是誰都均需在這裡交驗文書,方可通過。 金良說今日可以趕到涼州,嶺上寒冷,走下來後好了許多,沿途是地廣人稀,水草豐美,除了牧人放牧牛羊,還有馬場。金良說這是涼州的軍馬場,約莫有五千匹馬左右。涼州戰馬也是名聞天下的;在河西一帶,如今西關是西大門,最前沿了,涼州就是東大門,通一線於廣漠,控五郡之咽喉,乃是天下要沖,號稱五涼都會。 沿途所見房屋一般低矮且封閉較為嚴實,多是用木頭搭建梁柱再用黃土夯土與土坯砌築,屋頂平緩無瓦,厚重高大的生土墻圍合了整個庭院,圍護得嚴實,防止風沙的侵入和損害,沒有太多的裝飾,簡單得很,而且大多都是土黃之色。 中午歇息時秦儀還帶著盧林、古耀、裴易去了附近的涼州石窟看了看,據說是北涼時北涼王沮渠蒙遜開建的,直到北涼被滅了還未完成,後世陸續興造才有如今的景象。 涼州石窟共有二十六窟,大佛窟前建有寺院樓閣,窟頂建塔一座,壯觀宏大;大佛窟中乃是釋迦如來坐佛,高約十丈,寬約六丈,兩側站立迦葉、阿難二弟子,文殊、普賢二菩薩,多聞、廣目二天王造像。還看見釋迦牟尼佛造像一尊,結咖跌坐,發髻為波紋狀,麵相飽滿充實,兩眼低垂,雙唇緊閉,似做冥想狀,右手施降魔印,左手置於腹前。 石窟內有許多彩繪壁畫,有蓮花化生忍冬、雲紋青龍、大象、經卷、猛虎花卉、圓形三瓣花蕾裝飾……等紋樣。還有飛天、天王、供養菩薩、脅侍菩薩……尤其是脅侍菩薩麵相橢圓,細目長眉,高鼻厚唇,飾耳環、項圈,這些菩薩和盧林在凈居寺所見菩薩形象迥異。 盧林並不清楚,都是秦儀邊看邊和他們說起的,釋門千年前就是從河西傳過來的,河西一帶多有開鑿石窟,除了這涼州天梯山石窟還有甘州馬蹄寺石窟、萬佛峽石窟,敦煌莫高窟......等大小石窟星羅棋布於河西沿途之中。釋門如今是禪宗為主,天臺宗和律宗為輔,其餘各宗都式微,秦儀說這河西一帶千年來征戰不斷,胡漢雜居,此地還有密宗,是蕃地釋門傳承,還有苯教、祆教、西教。 時間匆忙,盧林也隻是跟著秦儀粗略看過幾個石窟就跟著大掌派繼續趕路了,這一段路還算好走,酉時就到了涼州,涼州城外有衛所,還有不少白天放煙,黑夜舉火的烽墩,都有人值守。盧林還在城外一處高地看見佛塔群,竟然和東南蘭納那邊的相似。 涼州城墻約有十五裡長,城高五丈,護城河有四丈深,四座城門,二十四座城樓,一行人是從南門昭武門進的。盧林看見東南角的城樓極為奇特,圓錐形的城臺,向上逐漸收縮,城臺上修建有六角樓閣,雕梁畫棟十分精巧,三層重簷的最上麵一層呈圓形。進得城,入目便是兩座高塔,秦儀告訴盧林說,這是清應寺姑洗塔、大雲寺感應塔,都是十三層塔,但感應塔更高一些。涼州城繁華得很,可謂是:人煙撲地桑柘稠,車馬相交錯,歌吹日縱橫。 到涼州時間尚早,大掌派他們安排的晚飯很不錯,烤的牛羊肉,喝的是葡萄酒,涼州盛產此酒,入口可比冬酒好多了,盧林喝了約莫有兩斤左右,微醺,酒店內還有人彈奏琵琶,盧林聽了不禁想起了那首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心中感嘆,也許隻有到了這河西才寫得出這般詩詞來。 在涼州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前往千鋒照了,千鋒照在涼州西南一百五十裡外祁連山脈的紫山中。上午離開涼州一路行來不遠,入目所見是一大片平原綠洲,河穀濕地,良田無數,一派江南田園風光,遠處山上,森林茂密,草原青青,牛羊遍山坡。秦儀告訴盧林等過了祁連舊胡王的軍馬場還有一片綠洲,屬甘州,這兩片綠洲是鎮守西關的糧倉,是甘州涼州兩地最大的民生保障,米糧不缺造就了涼州的富庶繁華。 走過綠洲一路前行,灌林密布色呈青黧,向上山體愈發高大、厚重、峰巒疊嶂,遠遠就看見大雪山了,山峰如劍摩天,傍晚時分,快到千鋒照時,夕陽西下,照耀著大雪山山頂,暮靄升騰,晚霞輕飛,山頂晶瑩白雪,熠熠閃光,五彩繽紛,時呈殷紅淡紫,淺黛深藍,可謂美不勝收。 千鋒照選在此處立派,是因為此地礦藏極為豐富,盧林見了都是羨慕,之前沒來過千鋒照,不知曉情況,來了才明白過來。這一路上遇見不少千鋒照弟子和嶽軻打招呼,嶽軻說這些都是外出采礦的弟子,千鋒照為西關鑄造兵刃不缺礦材,至少有三五百名弟子在祁連山中尋找礦藏,西關將士輪值下來的也都會在河西一路幫忙探尋,運輸也是西關將士幫忙運輸,這哪裡會缺礦材,缺的是珍稀礦材,這如今是誰都缺了。 風大師見到盧林來了,大喜過望,也不去管聶鋒主、大掌派他們了,拉著盧林和嶽軻就去談鑄造去了。三人也沒去那邊吃飯,風大師安排廚子做了四菜一湯送過來吃的。風大師此次沒去神都,一直在千鋒照鑄造體悟【人器合一】之術,他為千鋒照閻方餘等鋒內高手鑄造兵刃,已有所得,閻方餘等人也都覺得兵刃更為趁手了。 隻是之前風大師已經提前得到傳信了,盧林在神都為李皇極、玄安鑄劍更是令他們滿意,便問起了盧林:“盧林,你如今鑄造有何新見解?” 盧林說道:“風大師,之前在神都和大掌櫃說過,這定製,多和求鑄者交流能夠了解不同門派的武學,對於鑄造者來說是極大的收益,了解越多,對於如何為他們鑄造更有幫助,鑄造出來的兵刃更契合他們……”盧林將在神都鑄造所得都說給風大師聽了,臨江坊能夠再度忝列三大鑄,風大師和莫大匠肯定出力極多的,他不吝說這些給風大師聽的,若是去了百煉堂見到莫大匠也當如是。 風大師聽後沉默了起來,嶽軻也不好說話,過了一會,風大師說道:“盧林,郭大師是怎麼說的?” 盧林老實說道:“大掌櫃說你和莫大匠都晚了一些,曲師兄還趕得上。”他沒說後麵大掌櫃說的如今三大鑄起點都一樣了,都要重新撿起武學來了這話。 風大師嘆息道:“是啊,我和老莫都晚了啊。這武學也很重要的。”轉頭又對嶽軻說道:“小軻,前年就讓你好生習武,你總是不聽,今日你聽了盧林的話,還不要認真習武麼?” 嶽軻臉紅了一下,訥訥說道:“師父,弟子如今知道了,會開始用心習武的。” 盧林說道:“嶽師兄,也不用太過於著急,心法修煉對於熔煉很有幫助,招式這些不必太強求,多熟悉一些就行,方便和求鑄者交流,鑄造多了自然就知道也多。” 風大師說道:“小軻,你以後巳時之前不要鑄造了,多帶頭跟著二鋒主習武,你做個表率,讓其他人都跟著。我說他們如今不管用了,每天看他們習武都是在敷衍,也都怨我自己以前也疏於武學,教你們的時候沒講過這些。” 嶽軻說道:“師父,能不能讓盧師弟在千鋒照呆些時日?” 風大師問道:“盧林,你這一趟是怎麼安排的?” 盧林說道:“風大師,這是答應了大掌派去崆峒的,要為他們鑄劍,具體要鑄劍多少,還不知曉。” 風大師起身說道:“我這就去問問大掌派,怎麼也要讓你來千鋒照呆上一些日子。”說著就起身出去了。 嶽軻見風大師出去了,就問道:“盧師弟,如今再習武趕得上麼?” 盧林笑道:“這些我也說不清楚,曲師兄比你還大一些的,我們大掌櫃說曲師兄也趕得上,嶽師兄你肯定也行的,何況崆峒這麼近,高手這麼多,你更便利了許多的。” 嶽軻聽了點了點頭,有些懊惱的說道:“我修為二十一歲才開始修煉奇經十二脈,後來沉浸於鑄造之中,荒廢了許多時日,如今也才十一脈,師父雖然說不好武學,但是在我這年紀他也突破到了八脈的。。” 盧林說道:“確實到了八脈後,修為對於熔煉更有幫助,以前我也不知曉,偶然用過才知道用內息催動爐火可以提高熔煉速度,爐火溫度上升也能夠將材料熔煉得更為純凈。” 嶽軻聽了嘆息道:“師父前年就和我說過,這兩年我也隻是將修為從九脈提升到十一脈,是我自大了一些,懈怠了。這突破八脈還要看機緣的。唉。” 盧林說道:“嶽師兄不用嘆息,曲師兄年底才可以修煉到大周天圓滿,比你慢多了,這大周天圓滿對於鑄造幫助就不小了,錘鍛就更精煉了,熔煉也可以增加爐火溫度,速度也能夠快一些。” 嶽軻聽了精神振奮了一些,說道:“曲師兄都有這心境,我也應該用功的。” 兩人接著交流起一些鑄造之事來了,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風大師回來了,說道:“盧林,我和大掌派說過了,你最多給他們再鑄造六柄劍,其他人要鑄造就不要麻煩你了,可以來千鋒照,剩下的時間你就來我千鋒照。” 盧林想了想,六柄劍加上古耀、裴易就是八柄劍了,若是安心鑄造,五天可以鑄造一柄劍,隻是他既然來崆峒了,這騎術肯定得學的,萬藏樓也要去看看的,六天鑄造一柄劍要四十八天,他還打算去西關看看的,如果戰馬來回,在西關呆一天,應該五天夠了,按照這速度到崆峒隻需兩天了,今天已經是六月初二了,這就要到七月二十七去了,八月初就要去神都的,若是騎著戰馬去涼川城,八月初五左右從千鋒照出發了,如果在千鋒照幫古耀、裴易鑄劍的話,七月十三來千鋒照也可以。於是說道:“風大師,如此也可以,還有古耀、裴易兩位師兄的劍,我就來千鋒照鑄造,七月中旬左右來如何?” 風大師聞言大喜道:“這般可以,我會安排妥當的。” 如此說好後,盧林和風大師、嶽軻談到亥時才去歇息。 六月初三一早便離開了千鋒照,上午是朝著雪山走的,周圍山巒疊嶂,垂直植被分布明顯,山頂古冰川人跡罕至,冰瀑冰掛氣勢雄渾,流水潺潺彩瀑繽紛,下午山腳草木蒼鬱,鮮花怒放,牛羊成群,自然風光獨特美麗,從雪山到草原,一日之內盧林體會到了從冬到春的感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大開眼界,感嘆此行不虛,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誠如是也。 晚上是在祁連舊胡王的馬場歇息的,大掌派他們都去馬場巡視去了,這十萬匹馬的大馬場,看著就極為震撼,遼闊的草原,成群的戰馬,和數千的牧馬將士。這可是說書人口中聽不到的場麵,這些是講不出來的,隻有身臨其中,才有這種感受。若是兩軍對壘怕是更為令人震撼,盧林這是第一次有了大陣仗的感受,非同一般。 六月初四一早,盧林跟著大掌派繼續往西而行,馬本初帶著馬永清向南回馬家去了,馬家在西海附近,西海是一個巨大的鹹水湖,東西有兩百餘裡長,南北最寬闊有一百三十裡左右,在山頂遠望,恍如青藍色寶珠鑲嵌在青青草原之中,風景優美;故老相傳西海有水怪出沒,牛身豹首,白質黑文,毛雜赤綠,躍浪騰波,迅如驚鵲,近岸見人,即潛入水中,不知為何獸;西海鳥類繁多,水草風貌,當地多放養牛羊,也有不少馬場,這些盧林昨天晚上問過馬永清。 馬家在西海北麵,離祁連舊胡王的馬場兩百餘裡,離崆峒也差不多的距離。馬永清倒是言語間婉轉請盧林去馬家做客,盧林聽得馬永清的盛情邀請,去是想去看,就是時間來不及,早上分別時告訴馬永清七月中旬前他會在崆峒,之後就會去千鋒照。 晚上酉時就到了崆峒,一路上風景又變幻了,沿途山地漸漸出現色彩出眾的紅色彩丘,風沙也大了起來,崆峒派是在祁連山脈中段,祁連山脈最西一直到敦煌那邊了,從崆峒過去還有一千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