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回過神,想動一動身體,卻發現渾身被鐵鏈綁在十字架上,目光看向手腕,神行門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冰冷的石鎖。 禁魂鎖。 白崖認出了這東西,師兄曾對他說過,這世界上有一種神奇的石頭,叫做禁魂石,它像一個巨大的海綿,能夠把它周圍的魂源全部吸收掉,但它不能儲存魂源,一邊吸收,一邊釋放,用這種石頭打造成枷鎖,戴在禦師身上,魂源就無法正常運轉,也就無法施展禦術。 對待禁魂鎖,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這禁魂鎖原料本身純度較低,吸收魂源的速度比釋放魂源的速度更快,那麼隻要禦師體內魂源足夠龐大,是可以強行填滿禁魂鎖的,一旦魂源可以正常運轉,那它對於禦師來講,便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覆手即碎;或者可以尋找禁魂鎖製造工藝的缺陷,禁魂石“禁魂”的能力對其內部結構要求極高,一旦在加工過程中對其結構造成破壞或者損傷,那禁魂鎖便也會很容易被破解。 如此一來,對白崖來說,破解禁魂鎖似乎並不是什麼難事,卻也不是當務之急。眼下,白崖對自己的處境還尚不了解,甚至連自己身處何處還尚不得知,而且神行門又不在身邊,因此,還需靜觀其變,等待時機。 經過一陣的觀察,白崖才確定自己所在的是一處地下監獄,中間是走廊,兩邊都是一間一間的牢房,正對白崖的那間牢房裡都是些小孩,隔壁是些衣衫襤褸的人,像是乞丐,和白崖關在一起的都多了些手銬腳鐐之類的,也有像白崖一樣被五花大綁起來的,大抵是些反抗能力強的,被特殊關照了。 白崖這間牢房裡,有一個比較例外。 她是個小女孩,穿的很乾凈,身上也沒有傷痕,躲在角落,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白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碧綠的頭發又長又直,搭在肩上,應該能一直垂到小腿,隻是現在被她攔在胸前,抱在懷裡。被秀發擋了一半的小臉精致得像一塊沒有瑕疵的白玉,吹彈可破。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側耳去聽,準能聽見這世間最美麗的童話。 她光潔如玉的手腕上,戴著一塊石頭,石頭是白色的,樣子比較普通,手鏈是手工編織的,很精致。 牢房裡隻有她的身上沒有枷鎖,但看樣子也並非對方的人。白崖嘗試著和她溝通,盡量將語氣調整的平和,盡力安撫著她的情緒,可不管白崖說什麼,她都不回應,慢慢挪步到白崖身前,瞪著大眼睛看著白崖,就乾看著。 白崖被看得有些怔,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忽然聽見外麵有人喊: “小子,給我留點神,這小姑奶奶要是在你這斷了一根毫毛,老子要你的命!” 白崖並沒有被他的虛張聲勢嚇到,反倒是小女孩被嚇了一跳,趕忙躲到了白崖身後。 “你怎麼把那個小姑娘和那群家夥關在一起了,她要是受了傷,哪怕擦破了點皮,你我都可能掉腦袋的!”旁邊還有一個人說道。 “大哥,我能有什麼辦法,那小女孩寧願和那群乞丐待在一起,都不願意和我們待在一起,好吃好喝的哄著、伺候著都不成。整天哭天喊地,萬一想不開……唉,就讓她先待在這吧,我再慢慢哄哄,放心,我就在旁邊看著,誰敢動她一下,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沖白崖喊叫的那個人低聲回應著。 “最好不要出事,否則拿你是問!” 說完,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向裡麵的牢房。 “我叫落瀾欞。”小女孩突然開口,白崖還沒反應過來。她停頓了一會,抬起頭看著白崖說道:“你不害怕嗎?他們很兇,還會打人。” “不怕。他們也有打你嗎?”白崖竟有些不忍。 落瀾欞搖搖頭,又說道:“你和我哥哥一樣,我哥哥也不怕!” 說起她的哥哥,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哥哥也被關在這裡?” 落瀾欞又搖搖頭,說道:“他會來救我的。” “哦對了,我叫白崖。” 話題打開了,聊天也就順利起來了,通過和落瀾欞的溝通,白崖了解到,自己所在的是一艘叫做“飛升號”的雲舟的內部,這座監獄是船上的人專門用來關押抓來的乞丐、流浪漢、小孩子的,這些人將被運往浮渚洲販賣!聽說這艘雲舟的主人似乎姓馬。 叫落瀾欞的女孩說她有兩個哥哥,一個叫落辰,一個叫嘯月。她們相依為命,在鴻虛生活了幾年,後來被這群人盯上,直到前幾天,他們引開了落瀾欞的兩個哥哥,趁機擄走了她。但那群人好像格外重視她,不僅沒有傷害她,反而盡力討好,什麼事都盡力順著她來,看起來如果她受了傷,那群人後果會將很慘。至於這是為什麼她也不知道,她和她的哥哥們也從沒招惹過什麼勢力。 倒是很奇怪。 鴻虛東部,紫燕城,時至傍晚。 一群人,簇擁著,吵嚷著,來到了一間豪華酒樓,徑直上了樓,走進一間包房。大約半個時辰,一群人正喝的興起,把酒言歡之際,郎燁走進了大廳。 他一頭蓬亂的頭發,嘴裡叼著一支煙,進門後,掐了煙,向掌櫃亮出了禦師腰牌,在獲得準許之後,高聲對樓上喊道: “馬老二,我來陪你喝一杯!” 說罷不緊不慢的往樓上走去。 包房主位上,正欲夾菜的男人聞聲,趕忙丟了筷子,兔子般翻窗逃走。 郎燁慢慢悠悠的上了樓,推開包房的門,早已不見了馬老二的身影,剩下的人各個手握兵器,站在桌前,眼睛死死的盯著推門進來的郎燁。 郎燁粗略一看,感嘆這馬家確實手筆不凡,眼前這幾個家夥幾乎都是全套的禦器穿戴在身上,哪怕就是個普通人,這一套下來也完全具備了不輸正牌禦師的實力。 “各位客官,還要點什麼嗎?” 郎燁裝作服務員說道。見沒人理會,都依舊兇神惡煞的盯著他,也不再說什麼,灰溜溜的退出了房門,順便關上了門。 轟的一聲,房門破碎,一人手執匕首沖了出來,徑直刺向郎燁…… 馬老二翻出窗外,四下裡選了條漆黑的巷子,將臉遮住,一頭紮了進去。不知跑了多久,隻覺得有些疲憊,漸漸放慢了腳步。走著走著,忽然覺得有人跟在身後,猛地回頭看去,漆黑一片,什麼也沒有,隻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和心跳聲,也不知是累還是怕。 馬老二繼續向前走著,突然又驚慌的回身,這次他確定一定有東西跟在身後。他弓下身,一隻手在腰間一摸,光芒一閃,一柄飛刀落入手中。他手握飛刀,謹慎的向前移步,走到跟前,發現原來是一隻黑貓。 “真他媽黑。”他嘟囔著,鬆了一口氣。 就在他放鬆警惕的時候,那隻黑貓竟然騰空躍起,向他撲來。 馬老二側身閃過,反手將飛刀丟向撲空的黑貓。 可他卻並沒有聽到黑貓被擊殺的慘叫以及落在地上的聲音,他驚訝的回頭看時,嚇了一跳,原本的黑貓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人!,那人單手接下了他的飛刀,夾在兩指之間。 巷子裡漆黑一片,馬老二看不清那個人的樣貌,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確定他確實是個人。 “裝神弄鬼!”馬老二口中說著,手上已連出了三柄飛刀,同時身體也一齊沖向那個黑影。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在這個黑影麵前,他竟毫無招架之力。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黑影在片刻間分裂出三個一摸一樣的黑影,將他的三柄飛刀盡數接下,四個黑影又在剎那間貼向他,並將四柄飛刀一並刺入他的身體,他吃痛叫喊出聲,下意識催動魂源,卻發現四柄飛刀的刺入已經極其巧妙的鎖住了他的魂源。 其他三道黑影隨風消散,隻留下一個將馬老二雙手縛在背後,押向巷子外。臨近巷子口,便看見了外麵亮著的光,硯沐城早就等在此處了。 走到光亮處,才發現那黑影就像是水墨畫中隨筆勾勒的人形,沒有樣貌,隻有一個大概的輪廓。黑影將馬老二送到硯沐城麵前,也隨風消散了。 看到硯沐城,馬老二突然笑了,開口說:“原來是北院大名鼎鼎的畫中人硯沐城,分身之法,果然名不虛傳。我馬老二何德何能,能受你親自緝拿,看來北院這次,真的下本了。” 硯沐城沒說話,瞥了一眼他腰間的腰牌,上麵寫著:八品守成,馭魂禦師。 當硯沐城回到酒樓和郎燁會合時,遠遠的便看到郎燁站在門口。前來支援接應的聯合公會成員一人押解一個把那幾個人帶走,郎燁則提了個袋子,把他們身上的禦器一件件摘下來,嘴裡說著:“沒收沒收,統統沒收。” 其他幾處小隊也基本沒遇到什麼阻礙,順利抓到了馬家的主要成員,大家從各處向馬府會合而去。 馬府大院,幾個被綁住雙手的人站在院中,韓宴修為首的各公會主要負責人站在正房門口的臺階上,第一隊的禦師們分散在院內院外。留在城中的馬家主要成員都差不多都在這了,逃往城外的也已經派人追拿,不是問題。 韓宴修緊緊的皺著眉頭,這一切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他有點不敢相信,馬家就這點實力就敢做這麼大的生意?他不信。腰上腰牌抖動了一下,一道光芒從腰牌中飛出,鉆入他的耳朵——是二隊那邊傳回的消息:還沒發現飛升號的蹤影。 這令他更不安了。 韓宴修將情況通告給大家,院內的幾人也都有些不太安心。隻有郎燁例外,他悠閑的坐在旁邊,一顆一顆的往嘴裡送著花生米——這是他從酒樓的包房裡臨走時順來的…… 哢嚓—— 一道驚雷憑空炸響!刺目的閃電讓所有人兩眼一花。 等大家回過神來,院內馬家的主要人員已經不見了蹤影!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郎燁更是嚇得把花生米掉了一地。抬頭看時,隻見一艘烏黑的小型的雲舟,隱藏在夜色裡。 “我靠!”郎燁驚呼一聲。 韓宴修作勢就要追擊,卻被硯沐城一把抓住。 “來的可能是雷神殿!”硯沐城說道。 聽聞此言,所有人一時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雷神殿是三海四洲間的一流勢力,雷神殿的“雷神”是北天十方領主之一的“雷霆領主”的弟子! 硯沐城未作遲疑,手在腰間一摸,光芒閃過,一副卷軸在眾人麵前展開,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文字,他挑出重點,趕忙將自己的分析和猜測講給眾人聽。 原來,馬家這次所拐的孩子中,有一個叫落瀾欞的小女孩,她有個哥哥,叫落辰。他們兩個,大概率是雷神殿天劫太師的後代。 北天雷霆領主有三個弟子,大弟子天誅神,二弟子天劫神,三弟子天威神,三位雷神手裡各有一方神器,分別為“靖宸金痕錘”,“肅霄銀鋒槍”,“驚寰雷音琴”。原本雷神殿是三位雷神分掌的靖宸殿、肅霄殿、驚寰殿的統稱,一百多年前,天誅神發動政變,對天劫神和天威神及其親信趕緊殺絕。致使天劫、天威二神隕落,從此天誅神成為了雷神殿唯一的掌權人。 天劫神的槍法號稱天下第一,但卻不是師承雷霆領主。授其槍法的師父,另有其人。受封後,天劫神請旨,授予了自己這位槍法上的師父“天劫太師”的尊號,共享後輩尊敬。天劫太師素來低調,禦師界隻流傳著他的尊號,卻難見其人,因此很少有人關注到他。 伴隨著天劫神和天威神的隕落,肅霄銀鋒槍和驚寰雷音琴也一同下落不明。 雷神殿的三位雷神,實力相差並不多,並且各有所長,天誅神想要同時擊殺兩位,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事實是,他的確做到了。不管他用了什麼手段,他既然有能力擊敗其他兩位雷神,就沒有理由把兩方神器弄丟。除非這個時候,趁著天誅神剛剛戰勝其他兩位雷神,自身也極為虛弱,無甚再戰之力,有人趁虛而入,試圖挽回局麵。 而天劫太師,有絕對的空間和實力。雖然不能確定一定是他,但從結果上來看,是他的可能性很大。或許他也曾想過擊殺天誅神以挽回局麵,但種種原因令他沒能得手,無奈隻能帶著兩方神器逃走。 六年前,清黎帝國毫無預兆的對夙安王國出無名之師,抓走了時任大將軍兼駙馬的落瀚,據說落瀚將軍被抓之前,一人一馬一桿長槍,連殺清黎帝國數名大將,腳下屍體成山,槍頭的白纓被敵人的血染成紅色。 根據最近幾年雷神殿與清黎帝國頻繁親密往來來看,兩方勢力很可能已經結盟。如此一來,清黎帝國的無名之師很大可能就是為雷神殿而出,目標也很明確,就是落瀚將軍。 此時不難推斷,落瀚將軍就是天劫太師的後人,而落家兄妹,應該是落瀚將軍之子女。 如此一來,一切就說得通了:雷神殿看上了馬家的人口生意,企圖借馬家之手找到藏匿在鴻虛的落家兄妹,有他們在背後支持,馬家才有膽一下拐走這麼多人。已經啟航的飛升號上,有雷神殿要的人,而雷神殿手裡,有剛剛救走的馬家人,所以他們必然會在中途某個地方進行交易,如此既達到了他們兩家的目的,又混淆了我們的視聽,使得我們趕往鴻虛西部進行堵截的一眾禦師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