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悲歡並不相通,天災赤潮下,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嚴陣以待無比凝重。 關口的陣法被打穿了! 防禦光罩破了! 紅紗城城防副將胡所為,四季武館館主木老人齊齊身隕! 而這一切變故不過都發生在短短半個小時之前。 那時悲劇性的慘變還未爆發。 張若瘋卻仿佛提前預感到了什麼事一般,一指直指向遠處紅紗關關口,大笑出聲: “大的來了,它要破關,有人要遭。” 語未畢,石破天驚,震耳欲聾。 原先籠罩於紅紗城關口上的厚厚雲層,突然如同沸騰了一般,翻滾咆哮,無數雷霆劈啪炸響,巨大的漩渦形成。 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雲霧翻卷間,隱約可見有龐然大物自虛空中探出頭來,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這裡。 其眼大比磨盤,瞳孔血紅,閃爍著詭異的妖艷光澤。 “這是……飛龍!” 胡所為和木老人兩人於關內看見這怪物的瞬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聲驚叫。 六階蟲獸霸主,飛龍,相當於人類修士初入通法境界的恐怖存在。 這種級別的蟲獸怎麼會出現在他們這裡? 赤潮之所以恐怖,一是它廣大蔓延範圍極廣的血雨潮水,永凍之霜除了能腐蝕皮膚,凍結人的靈魂不說,對土地更有著極大危害,損失本身肥力,導致人們賴以生存的農作物減產或顆粒無收。 二則是赤潮所攜帶的大量蟲獸軍團,殺之不盡,滅之不絕,哪怕你一次性摧毀掉十萬乃至百萬蟲獸大軍也沒有多少意義,因為赤潮很快又會從別的地方聚集,甚至於赤潮的總攻也許才剛剛展開。 至於蟲獸本身雖然是以數量暴增為取勝之道的,分開來單體其實並不強大,但那隻是用來針對低階蟲獸的。 一階蟲獸,例如刺尾粘蟲,鱗甲蟲,雖有特殊能力但實力大多等於人類裡進行過嚴格訓練的武者,或者初入修行的第一氣境,煉精初階修士。 二階蟲獸,比如黑戰車甲蟲,力量驚人且皮糙肉厚,生命力旺盛,類比人類第一境的煉精中階。 三階蟲獸,例子,冰蘭幽蟻,全身火焰棘手難纏,能在高溫低溫之間快速轉換,實力略等於第一氣境的煉精巔峰。 四階蟲獸,例子,赤紅魔蛛,龐大軀體擁有比黑戰車甲蟲更加恐怖數十倍的沖撞能力,且具有一定的智慧思考能力,動作靈活會針對強敵設下各種戰術。 還會從口器裡吐出一種水火皆不能侵的高粘性蛛絲,能束縛人的四肢乃至於身體行動,甚至能夠隔空控製對手。 實力略等於修士初入第二氣境的化炁初階。 五階蟲獸,無範例,但實力類比人類修士第二境的化炁中階。 六階蟲獸,普通種實力大約相當於修士化炁高階至巔峰不等。而飛龍則不一樣,它是六階蟲獸中的霸主級品種,實力將會有一個飛的跨越。 直入下三氣境的最高境界,通法境,且具體戰力為通法中階至高階不等。 一般來說,飛龍這種級別的上位蟲獸霸主,隻會出現在那些超大型擁有著通法境修士的部落當中,與赤潮一起製造災禍,好比火靈部。 可眼下像這一次,飛龍出現在此處的情況,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況且,來的不僅僅是飛龍。 暴雨驟發,聽起來像是密集鼓點,在為一場即將到來的殘酷戰爭而擂動戰鼓! 天色猩紅妖冶得令人膽顫,狂風呼嘯。 伴隨著幾道電閃雷鳴,大地微微震顫。 六階霸主蟲獸麾下的前鋒軍,下位五階蟲獸,翼鬥螳武士,出動了,劈浪分水,劃出一條筆直的旱路,一馬當先以銳不可當之勢,朝紅紗城欲破關口而來。 它的數量僅有一隻。 可關口內一眾將士如臨大敵,便連先前多番大發神威的木老人也不禁露出苦澀神色,佝僂身姿緊繃起來,做好應對準備。 他們已經知曉,今日關口,必將血染沙場! 胡所為副將首先站了出來,發號施令道: “弓箭手就緒!” 隨即,他抬起右臂,猛揮旗幟。 頓時,一片箭雨鋪天蓋地而去,朝著那隻翼鬥螳武士射去。 然而,翼鬥螳武士並非是尋常的刀槍不入的蟲獸,在麵對箭雨時,身體微微抖了抖,一道青芒閃過,箭雨紛紛墜地。 “嘶~” 翼鬥螳武士揚起利刃般的鐮足,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斬斷一根根粗壯枝椏,朝著關門疾奔而來。 沒有任何低階蟲獸敢擋於它的前路,它雖隻有兩米出點頭的高度,在一眾黑戰車甲蟲前略顯嬌小,卻依舊如山巒般偉岸,壓迫感強烈無匹,仿佛要碾碎一切。 它每一步踏下,都使得地麵震動分裂,留下一道道溝壑。 一眾將領目睹著它急速逼近關口,心情愈發沉重。 終於,那巨大的翅膀輕盈地拍打,在地麵刮出陣陣塵煙之際,翼鬥螳武士已經躍上綠墻,一刀劃下,鐮刃撕裂綠墻,竟如同割豆腐般輕鬆寫意。 本該堅比金石的鐵流璧,在它麵前,連片刻都沒有阻擋到,就被切成了碎屑。 堅韌富有生機的光芒於一刀接著一刀的劈斬下,搖搖欲墜,更不用說那些細長藤蔓,觸及到刀光的瞬間便已斷裂,如同被燒焦的樹木般枯萎倒塌,在鋒刃麵前,毫無抵抗之力。 “轟隆……” 一聲巨響,綠墻崩潰倒塌,巨大的陰影籠罩住紅紗城的關隘,將它完全遮蔽起來。 “不好,對方的鋒刃中蘊含克製我木道手段的血能,其品質濃鬱程度堪比我們人類修士的流體真炁。” 木老人臉色慘白,渾濁的瞳孔透著深深忌憚,咬牙說道: “大家全力注意,敵人已經突破了我設下的鐵流璧,目前唯一能守護關口的就剩下陣法防禦光罩了,每位將士不需要再留氣力,全部供給給大陣運轉!” 眾人齊聲應諾。 一道道透明氣息湧入大陣中樞,大陣頓時綻放出璀璨的華光,原本隻是一座巨大的圓形光罩,此時竟漸漸扭曲起來,最後變幻為無數細密復雜的紋理,如同一朵花兒徐徐綻放。 防守陣法再起變化。 它有變化,飛速來襲的五階翼鬥螳武士亦有。 隻見它雙翼一展,便帶起一陣劇烈颶風,掀起了周圍不少浪花,隨即一躍而起,俯瞰著下方渺小的紅紗城,眼中充滿鄙夷和嘲弄,如同看待一群螻蟻。 “嗤拉——”它猛揮手臂,一把鐮刀劃破虛空,它要破關! 刀,刀,刀。 斬,斬,斬。 斷,斷,斷。 風呼嘯間一分為二,雨絲綿延時突一分兩半,無他,隻因紅紗城上空布滿了一往無前一刀兩斷的鋒芒之意。 以及長達近三十餘丈比叱吒霹靂更驚艷,比詩更豪情,比酒更肆意,比畫更天馬行空的刀罡! 它的存在就是為了毀滅的一道殺招! 刀罡淩穹斬下,如虹貫日,挾帶無邊淩厲,灑落,照亮了城內每一位看向刀光的居民眸瞳。 那是什麼東西?對此,他們沒有任何認知。 “哢嚓……嘭嘭嘭……嘩啦啦……嘭——” 伴隨著刀罡洗地,一道又一道的光芒迸裂。 紅紗關,破了。 光罩破碎,城墻傾塌,灰燼漫卷。 “完了,我們完了。” 關口的一位普通將士趙一樹,喃喃著放大了瞳孔,從腰間斜斜裂出一條可透肌骨的斬傷,鮮血汩汩湧出,順著手肘淌到了腳背上。 他恍然失神,怔怔凝視著遠處,看著那柄刀,看著那個龐大而猙獰的怪物,看著這片死寂荒涼的土地,看著天邊那輪總是鮮艷妖紅的異陽。 他死了,感嘆著死。 那是怎樣的刀啊,刀光如瀑布倒掛,橫掃八方,斷離了生死,分隔了陰陽。 它的鋒芒與刀意,甚至已經侵蝕進靈魂裡。 像趙一樹這樣被侵入靈魂,斷了生死的守關士兵,還有二百六十八位。 “我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 那刀之下還活著的,卻一樣的失去了靈魂,胡副將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呆滯問著。 他的身體僵硬,表情呆板,如同傀儡。 胡副將身旁的幾位同袍腦袋被砍掉,頸腔處的熱血噴濺得很遠,染紅了他們的軍袍,如同鮮花怒放。 他們的屍體,仍未停止抽搐痙攣。 “可惡,一階之差,何至於此!”活著可依然保持鬥誌自我的矮瘦老頭,木老人憤怒咆哮著。 他是守護城關的供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是紅紗城內最大武館的館主,更是城內擁有最高權力地位的十幾人之一。 偏偏如今的他,衣衫殘破,頭發蓬亂,右臂也被斬落,身上更是多處受損。 而且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機能正在逐漸減弱,仿佛一具乾癟的皮囊。 這一切,都是因為對麵那尊兇獸造成的! 木老人抬頭看向前方,目眥盡裂。 隻見前方一團陰影,身高兩米的恐怖生物緩緩落下。 一雙冰冷嗜血的豎瞳緊緊盯著他,似乎正等著他露出破綻,然後予以必殺一擊,了結自己。 翼鬥螳武士磨了磨自己剛剛收割過一批士卒性命,尚且有些許溫熱的鐮刃。 這是一種極端暴虐的武器。 在它看來,殺戮,才是它的使命和樂趣所在。 這是屬於它的舞臺。 舞臺主角又盯上了最後剩下的兩位配角。 準備徹底結束掉這一幕,讓它的舞臺繼續演繹下去。 翼鬥螳武士的身軀微微彎折,四肢伸展,擺出了蓄勢待發的姿態。 “嗖!” 一聲尖銳刺耳的摩擦聲傳來,翼鬥螳武士驟然加速,化作一道烏光,向獵物沖撞了過來。 “殺!” 木老人也為自己和觀眾,獻上了用生命譜寫的終章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