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之美,為世人所稱道。如果問李白為什麼喜歡這裡,答案肯定不是繁華帝都,權力中樞;也不是人文薈萃,歌舞升平;更不是什麼六宮粉黛,脂粉濃香。 能讓這位千古才子念念不忘,心醉神馳的最大原因——是他在這裡結交了七位詩朋酒友,時人稱其為“飲中八仙”。 八仙之首,非年事最高,威望最著的賀知章莫屬。他不但是召集眾人宴飲聚會的帶頭大哥,更是李白生命中的貴人。 按王公貴胄的尊卑排序,第二位當是汝陽王李璡。這位身份尊貴的正牌皇親之所以能夠進入李翰林的小圈子,當然跟他曠達灑脫,縱酒貪杯的性情密不可分。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位自封“釀部尚書”的極品王爺,不和“酒仙”成為酒肉朋友才怪。 八仙中,除了李白,賀知章,李璡外,其餘人等也都是當世名傑。李適之是宰輔重臣,崔宗之是盛世美男,蘇晉是高雅名士,張旭是一代草聖。 焦遂雖乃一介布衣,卻憑著五鬥海量與高談闊論,成功入圍八仙之列。 “飲中八仙”意氣相投,傾蓋相交,隻要賀監一聲召喚,必定前去赴約,哪怕再忙再累,風雨交加,也不會耽擱。 八人觥籌交錯,以酒會友的次數多的數不勝數,然而令李白記憶猶新的,卻是八仙初次相識的那場夜宴。 李白與忘年交雙龍聚會,以詩佐酒是常有之事。當他從賀府下人口中得知賀監在雲來樓擺下“相識宴”,欲向其引薦幾位酒友,登時滿心歡喜,痛快答應。 工作清閑的李翰林,本打算早點到,好與酒林高手們見麵結識。誰知剛出翰林院,便碰上宮中內侍,說玄宗在太極宮宴請吐蕃使節,命他速去相陪。 金口玉言,聖命難違,李白即使再不情願,也隻得俯首聽命。 麵對滿桌的禦酒天膳,滿堂的歌舞美姬,李白吃得無滋無味,看得意興闌珊,等他裝醉離場,已是亥時一刻。 長安第一才子不知賀監那邊是否已經散場,趕緊打馬揚鞭,隻身赴約。 嘯聚在雲來樓的賀監等人,見李翰林遲遲不到,隻好率先開席,互相結識。 大家都是豪爽風雅之人,行令賦詩,談笑風生,兩壇新豐酒見底,便已稱兄道弟,熟絡起來。 當佐酒的朝野見聞,風流韻事談得七七八八,眾人便又提起缺席的李翰林來。 “焦某一介白衣,能與在座皇親勛貴同桌吃酒,實乃三生有幸。唯一美中不足之處,是未能親眼目睹飄逸若仙、名動長安的李翰林,看來緣分未到,隻好等下次了。”焦遂敢說敢為,絲毫不因自己身份低賤而拘謹。 “噯,焦老弟說錯了,李太白豈止聲震長安吶,人家可是名播海內,名揚天下!試問今世之人,誰不會吟誦幾句他的詩文?”汝陽王平易近人,最愛調笑取樂。 李白才高八鬥,文章冠絕古今。眾人一陣附和,無不點頭贊同。 張旭不修邊幅,攏了攏耳邊的亂發道:“李翰林自入京以來,受聖上恩寵日隆,整日陪王伴駕,幾乎快讓咱們的力士大人坐冷板凳了。這會子,說不定在哪個宮裡品禦宴,賞樂舞呢……” 賀知章畢竟是在體製內混飯吃的人,見“張顛”口無遮攔,公然嘲笑天子近臣,連忙咳嗽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截斷他的話頭。 “嗯咳,老夫與太白私交甚篤,對他的秉性最是清楚不過。李翰林重情重義,一向是逢酒必乾,隨叫隨到。看今日的情形,必是聖人臨時傳召,抽不開身啦!” 話音剛落,器宇軒昂的李白推門而入。他那孤傲出塵、超然灑脫的氣質,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眾人紛紛起身相迎,向這位姍姍來遲的曠世才子報以寬容的微笑。 李白是大唐天子身邊新晉的紅人,經常出入宮廷禦宴,乍然見到滿堂的王孫勛貴,不由得大吃一驚。 “汝陽王,左丞相,齊國公,你們怎麼會聚在這裡……”李白隻是小小的翰林待詔,在朝堂之上屬於不入流的小角色,見這麼多達官顯貴在場,慌忙行拜見禮。 “李翰林不必客套,今日隻是私人聚會,而非什麼禦宴、公宴,那些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汝陽王的隨和平易,令李白心生好感,他沖在場眾人拱了拱手,來到酒桌近前。 “太白賢弟姍姍來遲,讓我七人望眼欲穿,等的好苦。滿桌的美味佳肴,眼下隻剩殘羹冷炙。季真兄,你可不能吝惜錢袋啊,還不趕快給麒麟才子上新菜。”張旭放浪不羈,一通插科打諢的調侃,令在場眾人無不捧腹。 李白生性灑脫,當下縱聲大笑:“菜添不添無關緊要,隻要酒管夠就好。今日群英薈萃,須痛飲千杯,一醉方休!對了,這位兄臺怎麼稱呼?” 張旭笑而不答,從袍袖中抽出一支碩大的狼毫,沾了杯中的新豐酒,在桌案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了自己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