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環視一圈,見所有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這才開口道: “既然沒有關係,你們知道應該怎麼做嗎?” 他音色嘶啞難聽,極具辨識度,僅一句話就問的其餘人啞口無言,可年齡卻偏小,端是怪異。 半晌,見依舊沒人回復,年輕人將視線投向壯漢,道: “阿龍,你最後回來,先說說看法。” “狗剩那家夥不是也沒來……”壯漢內心嘀咕,表麵卻恭敬非常:“大當家,按我說應該帶幾個弟兄過去,直接弄死這個小王八蛋。” “斬首?” 年輕人捏著煙鍋袋子,斜眼反問道。 “對,那王八蛋兩次壞我們好事,不殺了以後麻煩更大。” 壯漢好似有了底氣,將自己的見解一並說出: “他先是從我這搶了郭生的屍體,然後又劫走了林二,當真不把咱們撈屍隊放在眼裡,留著隻會讓其他人也這樣做。” 郭生便是拾慧書屋老板獨子。 經壯漢這麼一說,屋內人紛紛發表意見,出發點出奇一致,隻是在方式上有所分歧。 有人覺得應該淹死,有人覺得捅死最好,也有人認為應當做成意外死亡,這樣官府便不會認真查驗。 老頭聽得耳朵發癢,抬手捅了捅,起身將木門關上,咧嘴露出滿口黃牙,道: “大當家,我覺得應該換個方法。” “說說。” 老頭抽了口煙,頂著壯漢宛若烈焰般的眼神,輕聲道: “目前衙門讓咱們撈屍隊擴充人數,殺一個小王八蛋自然沒影響。 可清源村隻有他一個撈屍人,直接殺了等於絕了那裡的財路。 不如將其納入進來,等拿到林家給的報酬,在那裡培養出咱們的人,再殺也不遲啊。” 這屋子裡麵的人,全都是清河縣城撈屍隊的成員。 “手下當狗?” 年輕人再一次反問,被煙熏成黑黃色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煙鍋袋子。 片刻後,他抬頭巡視一遍,不作結論,反倒是問起其他: “狗剩呢?” 一人見狀,答道: “大當家,他去郭生家裡麵了,你知道的,那家夥父母是開書鋪的有錢人,還有油水可撈。” 年輕人聽聞後嘆息搖頭,臉龐埋沒在昏黃跳躍的燭火當中。 “咱們害了郭生,還要去找他父母拿錢,當真是趕盡殺絕呀。” 他說到這,臉色突然一正,整個人暴露在光焰麵前: “可郭生那老父不是早在一個月前已經死了嗎?” “對對,現在隻剩老母守著鋪子。” 回答那人下意識咽著口水,不知大當家為何突然這樣。 “隻有一個老太婆,還去了這麼長時間,真是一點出息都沒有。” 年輕人神色漸冷,眼中寒意隱而不露。 屋內所有人頓時一凜,紛紛提起精神,就連呼吸都變得極輕。 他們生怕自己惹怒了大當家。 自從大當家整合一幫人,成立撈屍隊後,他們的生活就開始逐漸變好。 可麵對性格陰晴不定的年輕人,沒人敢下定論,自己會不會成為遭殃者。 遙想幾個月前,大當家上一秒還和和氣氣跟人說話,下一秒便拿刀捅進對方心口。 那一幕不知震驚了多少人。 誰敢在這個時候出言,結局定然不堪設想。 年輕人嘴唇微微翕動,吐出幾句模糊詞匯,這才重新坐回椅子,吧嗒吧嗒抽起煙鍋袋子。 老頭自從說完話,便將大半身子藏在陰影當中,剛才更是緊張萬分,生怕大當家拿自己開刀。 此時見對方已經平復,心中剛稍加放鬆,便感覺有人在踹自己。 他扭頭望去,隻見壯漢正在不斷使眼色。 兩人無聲交流一番,最終老頭敗下陣,硬著頭皮道: “大當家,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老頭聳拉著臉,一咬牙把自己的想法道出: “狗剩收了這麼久的錢,還沒回來,這件事肯定是沒做好的。” “既然這樣,倒不如讓他去清源村辦這件事,將功補過……” “先探探虛實,看林大給了那小子多少錢。” 年輕人來了興趣,將煙鍋袋子放在一旁,鬆開一直被握在手裡的白煙,任由其飄散。 “然後假裝收下當狗,拿到錢財直接斬首。” 他說完,像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好般,神經質般開始發笑,且聲音越來越大。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更有甚者開始溜須拍馬,聲情並茂誇贊起大當家。 …… …… 林府,閣樓。 “你說他去了書鋪,想拿我給的錢,買我家的書?” 林白捧著香爐,將自己置於煙霧當中,盤著腿坐在床笫,聆聽管家的報告。 “是的,大少爺。”楊伯點頭承認,接著說:“他應該是想買本功法,自己回去練習,可由於價錢原因,最終還是放棄了。” “那本書叫什麼?” 林白直勾勾望著管家,眼中似有寒光。 “《龜息功》,一本不入流的功法。” 楊伯躬身回應。 自家大少爺從小便有潔癖,但凡有一絲骯臟之物近身,都會清洗數遍。 今日跟那撈屍青年共處一室長達半個時辰,已經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若不是擔心父母查出蛛絲馬跡,恐怕根本不會這樣。 爾後調查對方軌跡,也是在情理之中,隻因擔心對方做出某些狐假虎威之事,以此辱壞名聲。 畢竟那青年,當時在渡口時,的確脅迫過撈屍隊收費老頭。 “找出來,燒了吧。” 林白認真吩咐道。 百八十兩的東西,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珍惜。 但既然對方拿臟手接觸過,還是燒了為好,畢竟從今往後,家裡麵的產業都是自己的東西,存在汙穢之物怎麼能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說罷,又想了想,繼續道:“等等,把那本書臨旁幾本,一並燒了,免得礙眼。” “遵命。” 楊伯點頭稱是,思索著要不要把撈屍隊的事情一並說出,但最終還是沒開口。 這種事情,還是不用勞煩少爺了。 反正那清源村撈屍人,不知能不能活下來。 與其多嘴一說,倒不如著重當下緊要事情。 吩咐完這些,林白的表情逐漸回歸正常,隨口問道:“父母沒查出什麼吧?” “少爺,我做事,您放心。” 直到此時,楊伯才挺起腰桿,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老爺夫人隻當二少爺是溺水而亡。” “那便好,那便好,可莫讓人懷疑是我做的。” 林白跟著笑。 從今往後,林家繼承人,便隻有他了。 一主一仆起初笑的低沉,隨後開懷,最後肆無忌憚。 半晌,林白臉色一正,氣質儼然變化,淡薄威嚴流露。 他像是想到了些什麼,一字一頓叮囑道: “過幾天找個信得過的人,把那撈屍人解決了,讓他死的像是意外,別讓其他人懷疑,牽扯到我們。” 說到這,林白忽地嘆息一聲:“楊伯,隻有這樣,我才能安心吶。畢竟殘害胞弟這種事,絕不能出現紕漏。” “少爺,您知道的,我最擅長的就是做這種事情。” 此言正合楊伯之意。 他當即抱拳躬身,埋在陰影當中的雙眼散發點點亮光,似乎已經在思考,應該如何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