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艘烏篷船破開層層浪花,於青天紅日下,呈箭狀形勢在河麵當中。 為首船隻前端,站著兩人。 左側那人身披湛藍官袍,腰挎長刀,麵色肅穆。 右側青年身材挺拔,雖穿汗衫草鞋,可氣度卻不輸任何。 “韓捕頭,前麵就要到地方了。” 江進酒指著河麵,說出此行目的地。 經過途中交談,他已經搞明白事情經過。 衙門捕快之所以會在緩水區進行等待,並且揚言自己跟水鬼有所勾結,全都拜撈屍隊所賜。 這個清河縣城新出現的組織,不僅做著草菅人命的勾當,甚至還會陷害不服從管教的人。 但這也衍生出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撈屍隊怎麼會知道,是自己殺了李泰青皮二人? 江進酒當時做的很隱蔽,不僅將對方騙下水進行襲殺,後麵還灑入水鬼骨灰,以此來掩蓋行為。 按理說,即便有衙門捕快調查,得到的結論也是兩人跟水鬼之間的事情。 跟他有甚關係。 可這等秘事卻偏偏被人爆了出來。 而告密之人便是撈屍隊阿龍,他揚言江進酒跟水鬼勾結,加害隊內成員,所以才導致其落水身死,到現在都找不到屍骨。 能找到才怪。 先不說灑了水鬼骨灰,單憑落進水裡,不出幾天就會被潛伏在河中的邪祟啃食乾凈。 想要憑借屍體發現有用線索,找到兇手簡直難如登天。 但江進酒卻無任何愧疚。 他之所以會這樣做,完全是對方逼迫太狠。 不加入就進行汙蔑,揚言他就是殺害林家二公子的真兇。 即便是加入了也不好過,撈屍隊打著什麼主意,江進酒可是一清二楚。 要是服軟答應,接下來肯定會麵臨更多威脅迫害。 可問題回到原點,究竟是誰看見了呢。 江進酒想了半天,隻能把注意力轉移到那股熾烈氣溫之上。 他當時從水魅婦所製造的幻境脫離後,背部就感受到灼灼熱浪。 後來聽衛長青所說,應該是有人隱藏在附近,想要借此機會進行偷襲。 而那天遇見的人,隻有醉酒漢子有這個可能。 隻不過對方為什麼要置自己於死地? 思緒再度僵化,江進酒也搞不明白緣由,隻能慢慢調查取證。 他倒不擔心被撈屍隊惦記,就怕有人一直隱藏在暗處。 須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而關於縣令韓煜竟然會稱自己為‘江小哥’一事,他通過跟韓越的交談,也想清楚了其中關鍵。 韓家作為清河縣城官府人員,對於河東衛氏可謂是尊崇至極。 自己跟衛長青交好,故而才會有這般待遇。 再加上還有張玄衣這層關係在,韓家兄弟自然不敢慢待。 無論是衛長青所代表的河東,還是當年壓的整個清河縣城抬不起頭的張玄衣,都是官府衙門刻意回避的對象。 隻因這兩人,一個代表更大更強的權勢,一個出身草莽,修為精湛。 誰都不知道惹了江進酒,會不會引來兩人的刻意“關照”。 雖說張玄衣現在已經殘疾,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人要是發起瘋來,再入縣城,非一人可敵,即時又會掀起腥風血雨。 韓煜作為在位已經超過五年的縣令,如今正值上升考核階段,自然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 所以才會以禮相待,對一位普通撈屍人如此親近。 江進酒想明白這點,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扯虎皮。 但既然誤會已經產生,他也沒想解釋,畢竟對目前境況而言沒什麼壞處。 再者說,他是實打實消滅了水魅婦,親自把屍體帶進了衙門大堂。 即便沒有衛長青、張玄衣的關係在,實力也在那裡放著。 沒人會平白無故招惹一位,能夠獨自下水消滅水鬼邪祟的對象。 而那死去的兩名撈屍隊成員,自然被遺忘在了角落,根本無人提及。 “江小哥,地方已經到了。” 韓越望著濺起陣陣漣漪的河麵,輕聲對身旁人說道。 “韓哥,勞煩稍微等待一下,我這就下去把屍體撈上來。” 江進酒判斷完位置,脫掉汗衫草鞋,便準備下河撈屍。 “等等。”韓越臉龐微緊,看了一眼其餘四艘烏篷船,語氣帶著關切:“不需要我等下去幫忙嗎?” “韓哥,你瞧好就行。” 江進酒說完,直接跳入水中。 韓越聞聲鬆了口氣。 作為縣令的親弟弟,他雖然是捕頭,可位置並不穩當。 總有人說他是繡花枕頭,能有如今地位,全靠親哥扶持。 尤其是那衙門當中的白紙扇,更是經常出言嘲諷,明裡暗裡作對。 這讓韓越心中憋著一股子火,時刻想要證明自己。 可越是這樣,做起事來就越是遲疑。 無論是外出辦案,還是內部討論,他總是思前顧後,畏手畏腳,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 這也導致情況愈發不妙。 當初,韓越在運用修門功法,發現腳印的時候,曾想過直接帶人過去抓捕嫌犯。 可河東衛氏的名頭太大,最終還是改變了想法,直接返回衙門進行稟報。 後來兩次跟白紙扇相爭,也以失敗告終,這讓他不免有些氣餒。 尤其是在感受到親哥韓煜,那毫不掩飾的失望時,這種感受更加濃烈。 韓煜無時無刻都想證明自己,甚至為親哥爭光,可好像一切都做不成。 “且看這小子,到底能不能撈上屍體吧,若是可行,無論對他還是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再也不是什麼事情都做不好。” 韓越默默想道,目光緊盯河麵。 在他的注視下,原本逐漸平靜的河麵,漸漸升起波浪,緊接著一大片陰影迅速浮現。 其餘船隻上的捕快,紛紛拔出長刀,屏息觀看,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他們雖然是官府人員,但也是頭一回見人撈屍,平日裡哪會接手這等工作。 可上頭的命令重如泰山,想要違抗卻是不行,隻能硬著頭皮跟來。 尤其是之前守在緩水區的三位捕快,緊張之情更是溢於言表。 他們見過江進酒拎著屍骨上岸,那場麵不說驚悚,總歸有些威勢。 如今又要經歷一次,生怕出現什麼亂子。 位於水下的江進酒可不知道這些人心中在想什麼,迅速找到昨夜的繩索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帶著浮屍朝上遊去。 這次,浮屍們乖巧聽話,再也沒有之前異動。 江進酒破開水麵,揚起手中繩索,雙足踏水移動,徑直朝著烏篷船而去。 可到了近前,他卻發現韓越表情僵硬,正訥訥望著後方。 江進酒一怔,沒想太多,自顧自攀上船沿,把繩索盡數拉出河麵。 直到做完這些,他才明白過來,對方為何是這種表情。 那十具浮屍整齊排列在身後,隨著波浪靜靜起伏,多數睜著灰白雙目,無神望著前方。 而他們的視線,正好集中在韓越身上。 “這麼多,竟然這麼多。” 韓越作為法家修者,反應速度也是極快,呆滯表情迅速轉變為震驚,頗有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其餘四艘船上的捕快也是紛紛反應過來,連忙開始行動,把屍體放上烏篷船。 “那水鬼果真是可惡,竟殘害了這麼多平民百姓!” 韓越怒意浮於表麵,身體跟著顫抖。 可為什麼會這樣,估計隻有他自己知道。 “昨晚看見的時候,我也挺震驚。” 江進酒出言寬慰,望著隨行捕快安置完屍體,慢慢調轉船頭,朝縣城方向駛去。 他轉頭看向韓煜,繼續道:“水鬼這類邪祟害人不淺,如今雖然清水河下遊地帶已經被清繳完畢,可依舊不能掉以輕心啊。” “我明白。”韓越點頭說道,神色忽然一動:“不知江小哥有什麼看法嗎?” 江進酒揚起笑容,把自己的想法細細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