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當局者迷（4） 　　張文鐸收到韓萌發來的信息，問他在哪兒？說她已經在餐車了，餐車的人挺多，讓他趕緊過來。張文鐸覺得再待下去，暫時也不會有機會，就說去吃飯，從1號車廂出來後，往餐車的方向走。邊走邊想，呂向前從衛生間門口回頭那意味深長的笑，到喝完飲料後臉上又浮現出同樣的笑容，使張文鐸感覺呂向前可能發現了他的意圖，可如果呂向前察覺了自己的意圖，又為什麼既不抓自己，也沒有找自己“談話”，也令他頗為詫異。張文鐸猜測，或許呂向前是想等，等自己的意圖再明顯些，他所掌握的證據再充分些的時候再抓自己；或是呂向前判斷張文鐸可能還有同夥，是在等自己將同夥也暴露出來後再抓自己；或是自己運氣好，呂向前尚未發現自己。再次令張文鐸感到困惑的還有許在野，感覺許在野這次又像是在幫自己，卻又覺得不像，盤算找機會跟許在野聊聊，試探一下。種種猜測，再缺乏驗證的情況下，都隻能是猜測，若是平時，張文鐸會想辦法驗證，可現在是在火車上，還有十幾個小時火車即將抵達終點，如果自己不再火車抵達終點站之前殺掉孔林，媽媽可能就會死。時間和空間都使張文鐸來不及做過多的驗證，心裡想著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根據事態的發展，再想辦法。 　　張文鐸來到餐車，韓萌已經等在那裡，並站起身向他招手，張文鐸見韓萌換了身衣服，上身穿著淡綠色的凹陷身材的緊身衫，下麵穿著一條短裙，還穿了黑絲。韓萌還化了妝，妝容掩蓋了清純，卻更顯嬌媚。韓萌的身材和摸樣以及裝扮，幾乎吸引了車廂裡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在經意或不經意間瞥向韓萌，女人眼光中滿是鄙夷，男人的目光中則充滿了渴望。張文鐸愣了半晌，才走向韓萌，在她對麵坐下，餐車內菜味兒肉味兒酒味兒汗臭味兒交織在一起，張文鐸還是聞到了韓萌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水味道。 　　桌上擺了四個菜，還有四瓶啤酒。張文鐸坐下來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和該做什麼，想看韓萌，又不敢直視，隻能用餘光打量，倒是韓萌先笑著說：“好看嘛？” 　　張文鐸張嘴結舌地說：“好看，……但你在這穿有啥用？給誰看啊？” 　　韓萌笑著說：“給你看啊！” 　　張文鐸說：“那我還不如回家看片呢，還能解決實際問題，這就看著有啥用？” 　　韓萌笑著說：“回家看片，總不能當飯吃吧？我不知道你愛不愛吃，給你發信息你也不回，服務員催著點餐，我就按大眾口味點的。” 　　張文鐸雖心下焦慮，但韓萌的嬌媚還是令張文鐸有些意亂神迷，喝了兩杯啤酒，才勉強穩定住心神，韓萌也陪著張文鐸喝了幾口啤酒，還勸張文鐸多吃菜，韓萌又說起劇本的事，讓張文鐸給意見。張文鐸心思不在吃喝上，自然心不在焉，常常是答非所問，韓萌也看出張文鐸有心思，便問張文鐸再想什麼？ 　　張文鐸想了想，說：“你發我的那劇本挺好看的，在想裡麵的情節。” 　　韓萌說：“就因為好看，我才想演呢，尤其是劇裡麵的女二號，女殺手，我之前沒演過這類的角色，絕對是個挑戰。” 　　張文鐸想了想，問：“就是劇本裡寫的那些方法，挺玄乎，操作起來都有難度，下毒、製造機關啥的，都得提前準備，在火車上臨時現找費勁。” 　　韓萌說：“劇本嘛，就得玄乎點，拍出來才好看，不然觀眾也不買賬啊。” 　　二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張文鐸看了眼手機，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時間又緊迫了些，想著該如何殺掉孔林，更加心不在焉，韓萌看出張文鐸的異樣，問：“你到底想啥呢？劇本的情節不至於這麼吸引你吧？” 　　張文鐸想了想，說：“確實挺好看的，尤其是在火車上看在火車上實施謀殺的劇本，有你說的身臨其境的感覺。但我覺得劇本有瑕疵，從我當警察的角度分析，人物的犯罪動機不夠。” 　　韓萌喝了口酒，問：“我還真沒往你說的那上麵想，……你是警察，總接觸案子，總抓人，有啥好的建議沒？” 　　張文鐸故作思忖的想了想，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劇本男主角是被逼迫的，有人用他親人的性命相威脅，讓他必須在火車上完成謀殺，完不成任務，他的親人就要死，火車上還有監視男主角的人，這樣劇本男主的犯罪動機就足夠了，情節也更加緊張。” 　　韓萌打了一個酒嗝，想了想，說：“你說的我也不太明白，但你覺得這樣改好，我一會兒就聯係編劇，讓他改改，——你覺得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那些製造意外的情節怎麼樣？” 　　張文鐸說：“在火車上，狹小的空間內，在沒有事先準備的情況下，製造意外有點困難。如果被發覺，對方有了防備，再報警的話，不僅救不成親人，還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韓萌興奮地說：“那就先把監控搞壞，然後製造混亂，然後在混亂中趁機謀殺，然後再想辦法處理掉兇器，我看偵探片裡，好多都是這樣。” 　　張文鐸想到劇本中那些在火車上處理兇器的方法，再次走神，韓萌叫了他幾聲才反應過來，韓萌接著問：“你又想什麼呢？” 　　張文鐸說：“在替你構思，怎麼能製造混亂。” 　　韓萌喝了口酒，說：“有啥可想的，又不是你要殺人，讓編劇想去吧。” 　　張文鐸說：“編劇肯定沒經歷過這種事，沒經驗的情況下，想要構思出合情合理的情節，有難度。” 　　韓萌說：“那他的劇本費也不是白拿的，幾十萬呢！” 　　張文鐸喝了口酒，嘆了口氣，說：“就算把人殺人，警方可能一時追查不到男主，但早晚也會抓住男主，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男主恐怕就要在監獄裡度過餘生了。一邊是至親親人的命，一邊殺人必須要受到懲罰，得設計好要讓男主做出怎樣的選擇。” 　　韓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說：“這就跟做生意、演戲和做人似的，選擇往往是最難的。” 　　張文鐸又說：“咱們不妨替編劇想一想，如果是你，麵臨這種選擇的時候，你會如何選擇？” 　　韓萌問：“那要看是什麼至親的親人了。” 　　張文鐸說：“比如，……媽媽！” 　　韓萌思忖半晌，說：“這還真挺難選，矛盾沖突夠激烈，符合劇本的要素。” 　　張文鐸說：“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韓萌喝了口酒，思忖良久，才說：“如果是我，必須做出選擇，我會先製造混亂，然後趁亂殺掉那個人，用他的命和我的後半生，換我媽媽的命。” 　　張文鐸喝了口酒，說：“殺人不僅會坐牢，搞不好也要償命的，況且為了自己親人的命，就去剝奪別人的命，也不太公平。” 　　韓萌說：“既然是要我選擇，肯定會選擇對我最有利的結果，兩害相權取其輕，我看電視裡總說這話，我也挺認同。趁亂殺掉那個人，再搞壞監控又處理掉兇器，還有可能逃脫法律的製裁，雖然這種可能希望不大，但為了救媽媽的命，總要試一試。如果什麼都不做，媽媽可能會死，為了救媽媽，就隻能用自己的命或後半生去賭了。” 　　張文鐸喝了口酒，思忖著韓萌所說的話，覺得似乎有道理，但又覺得有些地方不對，還未等想明白，韓萌反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張文鐸說：“我會選擇跟警方合作，報警，尋求警方的幫助。” 　　韓萌說：“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但如果報警，警方無法救出媽媽的話，媽媽很可能會死。在以後的日子裡，你或許時常會想到，是你的選擇，讓媽媽被害死。找書苑 www.zｈａoshuyuan.ｃom 那種悔恨，那種因自己的選擇而導致至親死亡的悲慟，或許會讓你沉浸在痛苦中，很久，很久，……當然，這隻是按照你思路推演的，我一會兒就跟編劇說，讓他再往這方麵挖掘一下。” 　　張文鐸反問：“那如果警方能救出媽媽呢？” 　　韓萌喝了口酒，靠在椅子上，說：“不是如果，而是必須，必須讓警察救出媽媽。從劇情角度來說，這種設計更容易通過審查，也符合廣泛觀眾的預期和價值觀，——闔家團圓，現在的劇基本都這個結果！” 　　二人吃喝了一陣子，張文鐸實在沒有吃喝的心思，便在火車又經停後到車下去抽煙，邊抽煙邊想著種種可能。張文鐸以劇本切入，是覺得自己已經陷入“當局者迷”的思維困境，想聽聽韓萌的想法，韓萌給出的意見，他之前就已經預想過了，並不特別意外。令張文鐸意外的是韓萌一個女孩子，首先想到的是殺人而不是尋求與警方的合作。又想到如韓萌所說，如果報警，媽媽可能就會有危險；可如果製造混亂再趁亂完成謀殺，就算能逃得了一時，終究逃不了一世，早晚要接受法律的製裁。思來想去，韓萌的話反復在腦子裡閃現，如果因自己的選擇而使媽媽死亡，會悔恨很久，或許是終生。張文鐸不打算悔恨終生，亦不打算讓含辛茹苦獨自將他撫養成人的母親因自己而亡。 　　張文鐸將煙頭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想到韓萌所說的“兩害相權取其輕”的話，反復思量，做出了抉擇，他要用他的方式，將自身風險和媽媽的風險降到最低的同時，救媽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