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興風作浪(2) 金禹頗為配合,坐在問詢室後,先是打量四周,注意到了掛在墻上的掃描設備,盯著設備看了良久,露出狡黠的笑。仍是由黃麗澄負責問詢,呂向前在監視室裡,一邊看著問詢室的情況,一邊看著儀器上顯示的掃描信息。按照與呂向前商量的策略,開始的時候,黃麗澄並沒問老何之死和金禹涉嫌綁架陳敏霞的事,仍是問白芳芳的事,金禹仍舊稱自己不知道白芳芳去哪兒了,黃麗澄用各種方式反復問了幾遍,金禹皆應對自如。黃麗澄的耳機裡傳來呂向前的聲音:“心率變化不明顯,體溫和血壓略微升高。” 黃麗澄覺得時機差不多,便突然問:“有人舉報,你串通何慶斌,在火車上意圖謀殺孔林。” 金禹愣了愣,皮笑肉不笑地反問:“你聽誰說的啊?” 黃麗澄說:“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金禹說:“我當過警察,政策我知道,你們要是懷疑我,可以抓我,但你們得有證據。有證據就抓我,沒證據咱就在這耗著,耗滿48小時,你們要是還拿不出證據,就得放人。” 黃麗澄說:“金禹,警方既然能抓你,當然是掌握了證據,現在是給你機會,你當過警察,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金禹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說:“有證據就刑拘我,沒證據,最多48小時,你們就得放我。” 黃麗澄的耳機裡,再次傳來呂向前的聲音:“心率短暫升高,血壓和體溫也短暫升高。” 黃麗澄想了想,又問:“你是幾號跟老何通話的?” 金禹說:“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了嘛?就是頭年的時候,具體幾號我也忘了,你查查之前問詢的筆錄。” 黃麗澄又問:“你和何慶斌,製定的營救孔林的計劃,還有誰參與?”之前問話中,提到的是意圖“謀殺”,現在又換成營救孔林,並非是黃麗澄說錯了,而是與呂向前製定好的問詢策略,想看金禹的反應和身體指標的變化。 金禹愣了愣,說:“我不知道黃警官在說什麼,我再說一遍,我給老何打電話,就是管他要賬。” 黃麗澄問:“身家幾個億的大老板,區區十幾萬塊錢,還值得你親自打電話要賬?” 金禹笑著說:“畢竟曾在一起工作過幾年,快過年了,要賬順便嘮嘮家常,不犯法吧?” 黃麗澄突然發問:“何慶斌,是不是你派人去殺的?” 金禹搖了搖頭,不溫不火地說:“我都說了,我和老何就是前同事,他管我借錢,我沒借他。就這麼點事兒,你們反反復復的問,既浪費你們的時間,也浪費我的時間。今兒是大年初六了,放假的最後一天了,明天我的公司就上班了,我有很多事情還要準備。雖然我的公司不大,但每年也往市裡交著七位數的稅,你們這麼對待一個企業家,一個養活著一百多人的企業家,是否跟市裡的營商環境相悖?沒事兒就找我來警局問話,我的企業還怎麼經營?” 黃麗澄想了想,說:“我再跟你說一遍,警方找你來問話,肯定是有原因的,你當過警察,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金禹說:“你們說白芳芳失蹤的事跟我有關,還說我被人舉報串通何慶斌,試圖在火車上救走孔林,誰舉報的我?你們怎麼總調查我,不去查查舉報我的人?他怎麼就知道我串通了何慶斌?你們就不覺得可疑嘛?你們就不懷疑我是被栽贓陷害嘛?按照我之前的辦案經驗,有線索了,首先要確定線索的來源和真實性,而不是隨便就把人抓警局裡來。你們說我這個罪,那個罪的,那我還說你們也犯法了呢,無緣無故的限製公民自由。” 金禹的一番話,不僅打斷了黃麗澄的問詢策略,也使黃麗澄對張文鐸提供的線索產生了懷疑,略一思忖,說:“警方辦案,該讓你知道會讓你知道,不該你知道的,你也別多問。我想你也清楚,是吧?前輩!” 金禹笑了笑,說:“前輩可不敢當。” 黃麗澄說:“您當了那麼多年警察,也破了不少案子,叫您一聲前輩是應該的。” 金禹想了想,問:“都問了這麼久了,你們累了,我也累了。我還是那句話,有證據就拘我,沒證據也沒必要非要留置我48小時,對大家都好。你們有時間辦更大的案子,我也有時間處理公司的事兒。” 黃麗澄正要說什麼,耳機裡傳來呂向前的聲音,說:“他在打斷你的問詢節奏,不要跟著他的節奏走。” 黃麗澄想了想,問:“白芳芳失蹤,是你一個人乾的,還是還有同謀?” 金禹笑著說:“都十幾年前的事兒了,早忘了,我之前都跟你們說了,白芳芳的事兒跟我無關,黃警官要是想知道具體的案情,翻之前的卷宗就行,雖然是鐵警的案子,但調卷宗應該不難。” 黃麗澄的耳機裡再次傳來呂向前的聲音,說:“心率過快,持續五秒,逐漸回落。從身體指標上看,可能是在說謊。” 黃麗澄接著問:“白芳芳失蹤後,你為何就辭職了?” 金禹問:“因為這個事,當年就問了我半年多,現在你又來問我,換你,你還會接著乾嘛?” 黃麗澄問:“我看了白芳芳一案的卷宗,在白芳芳消失的那趟車上,前後有八個人辭職,你和他們都是什麼關係?” 金禹想了想,說:“我哪兒知道,可能也都跟我一樣吧,被警方反復的問詢搞得心力交瘁,既影響工作,又影響生活,到哪兒都能混口飯吃,沒必要成天緊張兮兮的。” 黃麗澄又問:“你在車上,最後一次見白芳芳是什麼時候?” 金禹正要回答,話到嘴邊,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咽了回去,盯著黃麗澄,麵色陰沉下來,陰鷙地笑著問:“你反復的問我白芳芳的事,很多事情上次都問過了,是在測謊嘛?還是想從我的表情裡判斷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黃麗澄正要回答,耳機裡又傳來呂向前的提示,說:“別理他,別跟著他的節奏走,問老何的事。” 黃麗澄轉換了思路,問:“你借錢給何慶斌,說明你們之間還是有聯係的,據你所知,何慶斌有沒有什麼仇人?” 金禹說:“警官,我都跟你們說幾遍了,我跟他不熟,隻是前同事,然後他管我借錢,正好我公司有小額貸的業務,我就借他了。” 黃麗澄看了看一旁警員記錄的問詢記錄,想了想,又問:“陳敏霞是不是你派人綁架的?” 金禹思忖著,並未言語,黃麗澄便接著問:“你把人藏哪兒了?綁架是重罪,現在交待和我們把人找出來,該怎麼量刑,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金禹冷笑著說:“我是綁過人,但那是以前,為了要賬把人綁了,我也因此受到了懲處。你找找過去的筆錄,應該是幾年前了,應該還能找到。我當過警察,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真理,被懲處後就改弦更張,一直在做正經生意,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 接下來的問詢,黃麗澄將已掌握的線索,變換多種方法,反復的試探,金禹要麼說是忘了,要麼說跟他無關。除了張文鐸的舉報,警方並未掌握其他線索,黃麗澄盡了最大努力,仍未能從問詢上獲得突破,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一時沒了主意,去找呂向前商量,在監視室裡,呂向前向黃麗澄匯報了監視和儀器顯示的情況,金禹在諸多問題上都出現心率短暫的起伏,但很快就恢復。根據黃麗澄的問詢和金禹身體指標的變化,呂向前推測白芳芳失蹤的事,老何被殺的事,張文鐸母親被綁架的事,可能都與金禹有關。迎林站火車被襲的事,掃描顯示的金禹身體指標變化和金禹當時的神態及“微表情”,身體指標無明顯變化,微表情也看不出是否跟他有關。 黃麗澄想了想,問:“他當過警察,心理素質極佳,熟知警方的問詢策略,有各種應對方案,我想到會很難啃,沒想到會這麼難啃。” 呂向前說:“看來我們之前是有些低估了他。” 黃麗澄喝了口水,說:“我再去問問,我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 呂向前說:“沒這個必要了,再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再怎麼問,他都不會撂的。” 黃麗澄說:“那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吧?” 呂向前說:“不放他走,你有拘他的,能讓周局批準刑拘羈押和能夠讓檢察院批準的逮捕的證據嘛?” 黃麗澄說:“證據?就他這樣的人,一抓一把,小額貸肯定跟混社會的能聯係上,讓派出所去查查,我就不信他就沒有逼債的情況;孔林的案子跟他也有關,再讓經偵的人過來審審,挖一挖或許還能有更大的收獲。” 呂向前嚴厲起來,說:“你要清楚,我們是警察,……” 呂向前話未說明,黃麗澄卻也明白呂向前的意思,仍悻悻地說:“他肯定有問題,……” 呂向前說:“那就找到問題,再解決問題。問題要找,在這裡找不到,就換個地方找。” 黃麗澄當然明白呂向前所說的言外之意,點了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也隻能這樣了。” 黃麗澄看到問詢室內,金禹正沖著監控露出狡黠的笑,黃麗澄沉吟著問:“這孫子笑什麼?” 呂向前說:“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黃麗澄回到審訊室,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就跟金禹說他可以走了。金禹向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指了指墻上的監控,說:“這個是監控吧?” 黃麗澄疑惑著問:“你不會以為是攝影機吧?” 金禹又指著墻上另一側的掃描設備,問:“那這個是什麼?一個問詢室按兩個監控,不浪費嘛?就這麼大個地兒,一個探頭就沒死角了,沒必要弄兩個吧?如果,這東西不是監控,那會是什麼?” 黃麗澄反問:“你覺得是什麼?” 金禹笑著問:“現在科技發達了,不會是那種掛在墻上,就能監控心率、血壓、體溫的設備吧?以前辦案子,嫌疑人死硬到底的時候,我們也會上設備,但那個時候的設備太笨重了,一堆線,還得把線連身上,對付一般的小毛賊有一定效果,能看出他在什麼問題上撒謊,對付有經驗,心理素質好的人,就沒啥用了。現在科技發達了,不用在身上綁線頭了,掛墻上和監控差不多,也不容易被察覺,不容易引起警覺。” 黃麗澄愣了愣,皺著眉頭說:“你覺得是什麼,那就是什麼吧。” 金禹得意地笑著說:“那可能就是監控吧。” 金禹離開問詢室,黃麗澄望著金禹的背影,腹誹著沒想到金禹如此狡詐和猖狂,雖然又急又氣,但由於沒有證據,也暫時拿金禹沒辦法。回到監室室,呂向前正在看監控的錄像,黃麗澄迫切地問:“有什麼新線索嘛?” 呂向前搖了搖頭,說:“雖然能夠檢測出他在某些問題上撒謊,但我們沒證據。” 黃麗澄說:“那就隻能啟動第二方案了。” 金禹從警員那裡拿到問詢前被警方暫時保管的手機,從警局出來,打了幾個電話,司機開車來接,接上金禹後,金禹讓司機直接開車去溫泉酒店。到了酒店後,金禹掏出手機,卸下sim卡,又管服務員要了錘子,將兩部手機全部錘碎,同時讓手下去市場給他買身衣服。金禹讓司機阿寬從車裡搞點汽油出來,又向服務員要了個鐵桶,之後將換下來的衣褲放在鐵桶裡,澆上汽油,用火點燃,司機阿寬疑惑著問:“不用這麼小心吧?” 金禹說:“我的手機被警方保管過,誰知道他們在沒在我的手機裡安裝啥軟件,竊聽電話這種事兒,我當警察的時候就乾過。衣服也不保險,誰知道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在我衣服上安了什麼。” 阿寬疑問:“衣服一直穿在你身上,警察怎麼安?” 金禹說:“現在技術發達得很,尤其是電子方麵的,或許一個米粒大小的東西,趁我不注意放我身上了,就能起到監聽的作用。” 阿強撇了撇嘴,說:“不至於吧?” 金禹說:“我車裡有‘反監控’設備,一會兒你拿設備,把車仔細檢查一下,記住,要仔細檢查,裡裡外外,每個地方都要掃一遍。晚上你再找幾個人去會所,把會所也裡裡外外仔細搜一遍。” 阿寬皺著眉頭,思忖半晌,點了點頭。交待完之後,金禹才圍著浴巾去了庭院裡的露天溫泉,泡在露天的溫泉裡,等了一會,洪偉才到來,和金禹一起泡在一個溫泉池子裡。溫泉池裡隻有二人,池邊擺放著茶具。金禹跟洪偉說了警方問詢的情況,洪偉思忖半晌,說:“警方現在還沒有證據,但你要更加小心,現在不隻是白芳芳和老何的事兒了,還有我們要救老孔的事。” 金禹說:“我會把所有對我們不利的證據都消滅乾凈,乾這種事兒,還得是我來。” 洪偉說:“這個我信得過你,——警方既然知道了你策劃救老孔的事情,估計就是姓韓的那丫頭反水,把咱們賣了,她也是參與者之一,如果她把咱們賣了,就不怕把自己陷進去?” 金禹沉默良久,皺著眉頭說:“可她沒陷進去,估計是與警方達成某種合作了吧。留著她,早晚是個禍害,我得先把她滅了。” 洪偉皺著眉頭問:“能找到她嘛?” 金禹喝了口放在水池邊的茶水,說:“我來想辦法,把地球挖穿了,也得把她挖出來。” 洪偉說:“還有你綁的那個女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兒子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跟金帆集團的陸小溪和陸正業都有關係,救過他們父女的命,還差點成了陸正業的女婿,這在市裡早就傳遍了,應該不是謠言。據說王家睦也是因為他才死的,王家睦的能力你也知道,能鬥過王家睦的人,你把他媽綁了,他要是知道是你乾的,發起瘋來,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金禹麵色逐漸凝重,又喝了口茶水,說:“隻要他媽在我手上,他就掀不起多大的風浪。我一會就給那倆二傻子打電話,把人要過來。” 洪偉問:“姓韓的那小妞怎麼知道你綁架的事兒?” 金禹思忖著說:“在火車上,她跟姓張的是上下鋪,有可能會猜到這事兒。” 洪偉說:“最好趕緊把這事兒處理乾凈,老何的事兒,老孔的事兒,白芳芳的事兒,就已經讓咱們顧不過來了,再加上這麼一碼事,咱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難免會有顧不到或是紕漏的地方。警方抓住咱們一個漏洞,咱們這些年的努力,積攢的這些家業就全完了。” 金禹又喝了口茶水,思忖著應對之策,洪偉所擔心的,也正是他所擔心的。金禹並不擔心白芳芳的案子,也不擔心老何的死,自負已經消滅了所有對他不利的證據,分析當前的狀況,他最擔心的是張文鐸,他和王家睦打過交道,如洪偉所說,能鬥倒王家睦的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況且以張文鐸和陸家的關係,如果被他知道是自己綁架他媽,他要是聯合陸家來對付自己,那將更難應付。金禹打算先解救這個問題,把王牌握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