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倆昨晚大半宿沒睡,一方麵是守夜,怕再有什麼他們應付不過來的猛獸,到時候醒著起碼死得明白;再來就是守吳行夜,怕他晚上可能兩眼一翻之後就醒不過來,他們好提前挖個坑。 早晨醒來吳行夜隻感覺神清氣爽,身體已經恢復了大半。自己雖然還不是靈修,但是身體卻可自行吸收這濡養天地萬物的靈氣,很是神異。 他眼睛一撇,看到了呼呼大睡的爺孫倆,心想自己年輕恢復的就是快。 看到爺孫倆還沒有要蘇醒的跡象,吳行夜開始思索起昨晚的事。當時他隻記得腦海中炸開一團白光,接著就不省人事了。正思索間,他發現另一個“我”似乎進入到了那團白光之中,他知道那裡是識海,那團白光就在識海中。他看到這團白光中有很多熠熠生輝的小光團漂浮著。 突然這些小光團猛然沖向他,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將靈識撤出識海,這些小光團就已經沖進了那個“我”,和“我”融為一體了。接著就是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疼痛直擊腦海。 剛剛醒來的爺孫倆,隻看到吳行夜咬緊牙關,麵色慘白,滿頭大汗。然後似乎是忍受不住痛苦的樣子,又是熟悉的兩眼一翻。 看到吳行夜倒下,男孩熟練的過去探他的鼻息。昨晚他就一直這麼乾來著,怕吳行夜真的出事——他們好提前挖坑。 看到男孩點頭,老漢一陣無語。不禁心想吳公子雖然年輕,身子骨卻虛弱,那像自己,老當益壯。 這回昏倒吳行夜醒的很快。用靈識探查一番自己的身體,發現腦海中多了幾部功法,看樣子極為不凡。吳行夜心有所悟,關於修行之事的記憶卻是恢復了,隻是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卻是半點記憶沒有。他隱隱覺得可能是這幾部功法太過強大,自己尚未修行,靈識弱小,許是受著沖擊,記憶出現了問題。 給自己功法的人難道不知道這個問題嗎!魯莽!吳行夜心中誹腹不已。 氤氳界。 此時一對男女正在談話。“安,你說行夜會沒事嗎?”女子說道。女子長相端莊美麗,一副柔弱嫻靜的姿態,看不出年紀。 聽到女子說話,男子答道:“放心吧,樹母用三枝根須為代價為他祈道,早算出他此行並無性命之憂。據說還有不少桃花,艷福不淺吶!” “他總是討女孩子喜歡的,你知道的,他的來歷。”女子說完似乎被牽動了什麼傷心事,臉有痛苦之色。 “我們始終是他的父母,這點毋庸置疑。相信她在天之靈會理解我們的。而且你不是說在他身上總能看到她的影子嗎,他小時候還總是被你當做女孩子來養,也許她從未離開。他就是她,不是嗎?讓我們不要在糾結於此了,好嗎?”男人看著自己的妻子,溫聲道。 …… 因為吳行夜醒來後就一直靜坐不動地思索著什麼,這副呆滯模樣被老漢看在眼裡,他心想回去之後一定要請金先生好好看看。 回鎮子的路上三人談話,得知老漢姓程,叫大鐵,是個打鐵的。他孫子今年十歲,叫阿水。知道姓名後,吳行夜就改口叫老漢叫鐵叔,叫男孩叫阿水。 叫男孩阿水倒是挺順口的,但是他覺得這名字太隨便了一點,不夠敞亮。盤算著得讓他這個通曉文墨的來給他取個敞亮點的名字,但是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倒不好行這便宜之事。 三人沿著山路走了有個把時辰,見著了鐵叔口中的馱福鎮。說是鎮子,倒像個大點的村子,約莫幾千戶人家。 鐵叔家在鎮子西麵,他們從東邊來,一路上如鐵叔所料,吳行夜被像是個奇珍異獸似的被人看著。人們議論紛紛,說什麼鎮子上來了神仙。 看著人們眼中充滿的好奇和驚艷之色,吳行夜的胸脯都不自覺地挺直了一些。想起鐵叔曾經提醒過自己收起那枚戒指,說不要引人注意,但是現下看來,完全不可能啊!心中不禁小得意。 其實這地方民風倒和善的很,吳行夜覺得。 不久,三人到了鐵叔的鋪子。鋪子不大,正屋就兩間房,一間鐵叔的,一間阿水的。正屋後麵是打鐵的地方,旁邊有一間放雜物的小屋。 鐵叔本來想給吳行夜騰出一間房的,但是他拒絕了,隻要了旁邊的那間小屋。鐵叔原本是不同意的,後麵吳行夜堅持如此,他也就隻好作罷。 他們到鋪子時已近中午,後麵三人又給小屋灑掃整理了一番,添置了一些椅凳床被,不知不覺已近下午。三人三餐並作一餐吃。吃完飯後,鐵叔拿了幾件自己的乾凈衣衫給吳行夜,之後三人就各忙各的了。 回到小屋後,吳行夜躺在床上,看著這破落的小間,想著這裡以後就是自己的住處了,感覺還不壞。其實他也不知怎的,對於發生的一切都有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感覺,仿佛天大地大,無處不為家一般。自己雖然失了憶,但是性子似乎還是原來的性子,自己還是自己,他欣喜於這種發現。 他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事,想到了那頭羆熊,想到了那群可憐的赤簫;更想到了那天羆熊咀嚼的聲音,想到了那時虛弱且命懸一線的自己。他不禁感嘆生命竟可以如此殘暴亦可以如此脆弱。那天空氣中彌散的絲絲血腥味似乎還在鼻尖縈繞,他仿佛還能嗅到一般。他雖從心底裡討厭殺戮,但也知道那不過是物種間的物競天擇,無可厚非。 人類修士是否也會如此?以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殺戮。念及此處,吳行夜不願再想。 因為此時那幾部融入自己腦海中的功法,其中有一部似乎已經開始了運轉。而那部功法殺意十足,簡直可以說是潑天殺意!而自己似乎在此之前已經熟讀過這部功法千百遍一般,對於那股暗暗運轉的力量有著一種陌生般的熟悉。他也知道憑借這部功法,自己隨時都可以踏上修行之路,登臨修士的第一境。但是殺意如此之盛的功法,給自己功法的人是想讓他成為殺神嗎?想讓自己以後在殺戮中求生存,求境界嗎? 他猶豫著是否要修煉這部殺意十足的功法。 回憶著腦海中的其他幾部功法,但都因為這部殺意十足的功法,自己似乎無法修煉。難道自己真是秉性嗜殺之人? 他心中煩躁,隨手把玩起掛在脖子上的戒指,心想自己還不是修士,無法調動靈氣,應該還無法……恩!接著他就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一堆東西。因為事先沒有準備,東西劈頭蓋腦地砸了一臉。吳行夜看著這一堆東西,不禁想大聲質問:我到底是哪路神仙! 隔天一大清早鐵叔就去鎮子南麵找了金先生。 金先生見著鐵叔,照例問了一遍有無那可憐的赤簫。於是鐵叔就把前天去捕赤簫卻撈到吳行夜的事講了講,說希望金先生能去看看吳行夜腦袋上的傷勢,看看是否有無大礙,畢竟金先生是鎮子上醫術最好的。 金先生是個熱心腸的人,聽說是此事,當即答應了下來。說是早上講完學就過去。 回到鋪子裡,鐵叔想著金先生來的時候差不多是午飯時間,於是中午的時候鐵叔特意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吃食,還拿出了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好酒。可是待到中午,金先生卻還沒有到。老漢隻好暫時停下手中揮舞的鐵錘,招呼阿水和吳行夜吃飯。 吳行夜雖有些不知此地民生如何,但看著鐵叔略顯逼仄的鋪子和樸素的衣著,也知道這一頓的來之不易。他不禁感嘆於鐵叔的善良和熱情,認定了待會兒一定要吃的津津有味,才不辜負鐵叔的一番好意。 飯桌上的吳行夜仿佛前日羆熊,一邊吃還一邊嘖嘖出聲,看得鐵叔一臉鐵青。吳行夜看鐵叔不說話,還以為他瞧自己一副貴氣模樣,覺得這兩日吃食太過普通,自己會心有嫌棄。吳行夜心中了然,不禁更加賣力吃喝,口中還一邊道:“太好吃了!這酒真不錯!唉,鐵叔你怎麼不喝啊?來,我給你倒上一杯。” 鐵叔抬手製止了吳行夜倒酒的動作,半天憋出一句:“這酒是不錯,金先生也喜歡。” 聽到是金先生,這位素未謀麵,卻有著相同愛好的仿若命中知己的人,吳行夜心中又一次了然——讀書人都喜歡的酒,在鐵叔眼中自然是好酒,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看貶。想通此節,吳行夜往自己杯中滿滿倒上一大杯,舉到胸前朗聲道:“鐵叔,我敬你!” 這下鐵叔徹底不說話了。 吃完飯後吳行夜坐在鋪子前的門檻上,曬著初春和煦的日光,很是愜意,修行的事暫時就拋到腦後吧! 暖陽最是懶人,於是他舒坦地伸了個懶腰,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就連身上那件白袍仿佛都柔軟了起來。 在這暖陽的柔光中,他看見了她,一襲白裙,腳踩繡花鴛鴦鞋。細長的臉,細長的眉,細長的眼,細長的鼻,細長的嘴巴,連身姿也是細長的。但是卻細的恰到好處,長的恰到好處,一切線條都如這暖陽下的柔光一般,令人舒服。她是美麗的,而且美的少見。 她也看見了他,眼中的驚艷如他一般。好皮囊是少見的,但是他似乎不僅有一副好皮囊,畢竟她看到了他陽光下的那副樣子,真是自由得可愛。正想著她臉上現出一抹紅暈,但是很快就隱去了。 現在她已猜到了他就是鐵叔說的那個人了,於是收起思緒,開始憶起此行的目的。“你還好吧?”說著用白凈的纖手指了指他的腦袋,聲音柔柔的,細細的。 吳行夜有些不知所措。怎麼,我看起來腦子有問題嗎?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於是隻能咧開嘴對她笑了笑。她看到他笑,心仿佛牽動了一下。 “沒事。我先幫你瞧瞧吧,看看脈象。”她以為他在門口等著她,於是如此對他說道。 此時吳行夜才有些反應過來,這位姑娘應該是就是鐵叔說的那位會醫術之道的人。看姑娘已蹲下,他也來不及細想,抬起右手擱在了自己的膝蓋上。而通常醫師在給人把脈時有個規矩:男左女右。這點吳行夜是知道的,但是他竟一時不察沒有發現。 她的手搭上他的手腕時,她才發現她給別人探脈時用的那兩根細銀棒沒有拿出來。平時她用那兩根細銀棒代替指尖,這樣可以避免肌膚之親。她注意到這點時,還發現,她把的是他的右手。她心想:“你在乾什麼?”頓時心亂如麻。 “姑娘,你的脈象很亂啊。”吳行夜說道。 聽到吳行夜說話,她仿佛觸電似的收回了手。“公子脈象平穩,氣機悠長,無有失魂之象。為何失憶,奴家探察不出。”她也不敢看他,於是看著自己的繡鞋說道。 此時她還是半蹲在吳行夜麵前,吳行夜就伸手撣了撣門檻上的灰塵,示意她也坐下。 她坐下了,於是兩人都有些輕鬆起來。 ”在下吳行夜,敢問女醫師怎麼稱呼?” “我姓金。還有我不是醫師,隻是會點醫術。公子這種情況,我可能幫不上忙。”說完略有謙意地看了他一眼。 “姑娘是不是學塾裡的先生?” “是有一間學塾。那間學塾本就是我無意間辦起,裡麵也隻有我一個人,這先生之名可不敢當。”說完似是覺得有趣,掩嘴輕笑了一下。 這回吳行夜徹底明白了,原來那酒,不是給自己喝的!這鐵叔還跟人家姑娘說自己腦子出了問題,我的一世英名! “金姑娘,在下隻是失了些記憶,並無大礙。不敢勞姑娘費心。記憶這種東西,可能時候到了,自然就恢復了”吳行夜解釋道。 “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爹娘是誰?家在哪裡?” “……”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失真我才最重要。” 一番交談下來,金縷發現吳行夜對這個世界,或者說是現在的大榆國一無所知。 “最近我除了教一些孩子讀文寫字之外,還講一些國聞歷史和地理風貌,公子有意不妨……略聽一二。”說完等著吳行夜的反應。 吳行夜欣然往之,大聲曰善。 本來金縷還打算進鋪子和鐵叔打聲招呼的,但是她偶然間抬頭,似乎看見了什麼,便與吳行夜匆匆告辭,順便讓他代她向鐵叔問好。吳行夜不疑有他。 此時暖陽也被雲層遮住了,他心想自己也曬的差不多了,於是就準備起身進鋪子。剛好此時鐵叔朝他走來,他想著金姑娘的吩咐,便開了個玩笑,“鐵叔,剛才有一道金光照進了鋪子,她代我向您問好呢!” 鐵叔有些不知所措,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於是隻能咧開嘴對他笑了笑。鐵叔心想:“保佑他早日康復。” 看到了鐵叔的笑容,吳行夜以為鐵叔心中已經了然,,便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心情愉快的進鋪子裡去了。 一條無人的小巷中,一位麵容和善的短須老者站在金縷麵前。 “怎麼?還怕我瞧見不成。師傅我可是從頭看到尾的。看你一副小女孩的嬌羞模樣,嘖嘖……” “哪有!”金縷嘴硬道。此時恨不得自己多長兩張臉皮。 “他沒有修為在身,方才把脈時我已探察過。”金縷繼續道。 “可是他說你脈象很亂啊,此子不簡單。” 金縷臉色一紅 “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好。”老者接著道,“找我們的那幫濁修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我早說過你得了文道認可,咱們還是早點動身去那個地方的好,你再如何眷戀這裡平和靜美的時光,終有一天我們還是會去那個地方的。” “您不是說那個地方枯燥乏味的很嗎嘛。不然您也不會棄了文道種子的身份,甘心做一輩子的護道人,離落在外了。” “算了不說這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老者打斷了金縷的話,“對於可疑之人我們還是小心為妙。”看來老者還是有些不放心吳行夜。 晚飯的時候鐵叔又拿出了那種酒。吳行夜以為金姑娘晚上要再回來,於是吃飯時便忍住饞。 鐵叔也很奇怪,這吳公子明明很喜歡這酒的啊,這回怎麼不滿滿地倒上一杯了? 吃完晚飯,吳行夜懷著心事。對於這突然出現的美麗女子,自己似乎有種天然的想親近的感覺。倒不是什麼愛戀,隻是單純的想接近。自己沒失憶前到底是個浪蕩公子?吳行夜有些拿不準。 隔天用早飯的時候,吳行夜跟鐵叔說了自己要去金姑娘學塾聽講義的打算。 鐵叔一愣,“金先生來過了嗎?我還以為她失約了呢,本想著今天去找她來著。” 鬧了個誤會,想起昨日中午的莫名對話,兩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對了鐵叔,這幾日你收留我,我非常感激。現在我身體已無大礙,我不能光吃不做占你便宜。以後你打鐵的時候,我幫你打下手。”吳行夜對鐵叔說道。 “吳公子想多了,你現在在這鋪子裡,鋪子生意好得很,這已經是頂好的報答了。”鐵叔想著這兩日來找他打繡花針的各路姑娘,怎麼說呢,這生意確實好,自己打針的技藝是愈發的純熟了。 “這樣吧鐵叔,就當我是鋪子裡的夥計,從今天起,我要領工錢!”當然吳行夜想的是到時候拿了工錢,把錢給阿水就行,自己可不能占鐵叔這便宜。 就這樣鐵叔的鋪子裡多了一位可以招財進寶的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