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三誡!” “淫心!” “妄意!” “塵念——!” …… 槐縣集市內,十字路中央,一名身形消瘦的老道正於人流中站定,身上灰袍抖擻、手中高舉布幡,沖著人群不遺餘力地奮聲吶喊。 “爾等置身於紅塵之中!則必受業障之悲苦!沉迷六欲內!耽滯聲色中!馳逐名利!濁燃七情!生——則濁心亂內!昏聵外境!死——亦渾渾噩噩!不能解脫!若想一窺人生之大清靜、訪人道之真奧妙、隻有皈依三寶!持戒入道!自此領悟秒諦!擺脫凡蛻!方可有一線生機!從此超出輪回!不受羈絆!始登人道之大解脫之境界也!” 這道人聲如鏘金,氣息悠長,喊一陣罷後,麵不紅氣不喘,不待休息片刻,便迎著往來路人驚異目光繼而繼續道: “貧道天斷山姥廣峰含章子!乃是明州玄道觀譜牒在冊的名門仙師!今遊歷至此!見此地民淳俗厚!蓋比屋而封者!皆元元之民也!遂有所感——思之則不忍見此地良善之民、無端遭受生之厄難、莫名歷經情之悲苦、沉溺苦海無渡無尋!故今日!特在此地開壇作法!意在為有緣人祈福積德!消災除難!” 喊到此處,道人略做停頓,手中布幡輕輕一招,仿佛引動微風,須發衣袍皆是原地飄蕩,如此狀態下,氣質陡然提升了幾分。 “吾道有三!一者者憑吾之道行!可導教童蒙、開壇授業!若承我衣缽者,則此後荼苦人間路、再與之不相乾!二者憑吾之所學!可趨吉避兇!問卜前程!事無大小之類!道無萬般不同!大千之內!百無禁忌!包試包靈!三者憑吾之所能!可測算八字!掐算姻緣!乃至行醫搗藥!治病救人!均無不可!” “各位放心!吾乃名門仙師!絕不行誆騙之事!若不放心!可差人往明州查問!吾此行隻在為師門積下功德、結下善緣!絕無訛言謊語!絕無虛譽欺人!亦弄虛作假!各位…!咳..咳咳咳……!” 道人叫喊一陣,突地戛然而止,像是被口水嗆住。 隨著兩聲咳嗽,他仿佛自覺也需休息片刻,對著往來眾人拱了拱手,隨後招手間隙,一個葫蘆便被緩緩托舉至身前。 道人不慌不忙拿過葫蘆,隨後扒開木塞,先是形象端莊地小抿了兩口,過後仿佛又覺得這般小飲不夠痛快,於是直接轉為仰頭大灌。 待喝的喉間“咕咕”作響,喉頭上下翻飛,這才過癮似地作罷。 一番痛飲後,他撇下葫蘆,將木塞隨意合上,隨後抹了抹唇須自顧回味。 然而不待爽利片刻,卻隻覺方才這通水沒喝一般,此刻嗓門黏糊,口中依然甚燥。 “奇怪…” 道人暗暗自語,咂摸了兩下嘴後又迅速抬頭偷瞧了眼身前眾人,隻覺此舉在外人看來或有失風度,但此刻喉中黏膩如同火燒,腹中又灼熱難忍,哪還管的了其他。 趁著遞下葫蘆間隙,又飛快地拔出木塞,仰頭迅猛灌了兩口,隨後皺眉撇頭,望著身側葫蘆沉思不語。 “奇怪……” 其思慮之間,一雙胖乎乎的小手高高托舉著葫蘆緩緩映入眼簾。 定睛看去,小手的主人乃是一個彩衣道童,生的白白凈凈,看上去約七八歲模樣。 道童個頭不高,隱在老道身側幾乎難以被注意到,但其圓圓地小臉卻十分惹人矚目,生的如同湯團一般圓潤,配上渾身滿掛著的、稍一動作便乒鈴乓啷響動的十數個葫蘆,儼如葫蘆成精後長出了一顆人頭般滑稽。 方才正是他將葫蘆呈給老道,如今道人喝罷後,他又負責將葫蘆收回。 隻見他此刻正立在道人身側,雙手合抱著方才從老道手中接下的漆葫蘆,在耳邊使勁兒地晃蕩兩下後,又瞇著眼朝葫蘆口裡瞅了瞅,隨後噘著嘴將木塞仔細地合緊後又掛上肩頭,仰頭看向老道。 “麵團兒,今日的水怎地這般苦?” 道人瞥了一眼一直立在身側小道童,隨意問著。 小童聞言不悅,嘟囔的臉蛋頓時耷拉下來,乒鈴乓啷地抖了抖身上滿掛著的各色葫蘆,稚聲道:“師傅,我們的水早叫你喝光了,方才這葫蘆裡裝的是你的神水!” “噗——!” 老道聞言色變,旋即便將喉頭噙著的一口水噴了出來。 他方才就覺不對,尋常山泉水哪有這般黏膩,不怪越喝越渴! “好小子!” 道人旋即厲聲問道: “什麼神水!?” 圓臉小童無辜地攤了攤手, “就是你給下渝村的馬寡婦灌的神水。” “您不是說這水能強身健體,包治百病,解各般煩惱憂愁嗎?我方才見您喊了一路,甚是辛苦,嗓子都啞了,這才想著給您也喝些,叫您不那麼難受。” 老道聞言,沉靜片刻,手中烏木布幡攥的咯吱做響,腦中有些發懵。 “那是給女人調補月事草藥吧……” 望著此刻正忽閃著大眼的圓臉小童,老道忿忿: “方才為何不說!” 小道童氣鼓鼓地嘟著嘴,受盡委屈般地揪著小手,憋著勁兒嚷道: “師傅!昨兒就沒水了,背柴阿爺臨走前要將水囊分予我們一個,是您非要不要!現在又怪我!您這般不講理,我也不高興了!” 小道童說著,便委屈地揉起了眼,言語之間仿佛就要落淚。 “這…” 道人見他委屈模樣,心中又氣又笑,隻嘆是孩童心性受不得屈,無可奈何之下,隻得聞言閉目,深深吐了口氣後默誦戒條。 “呼——無量天尊…氣不亂使,口不匪言,心不宿毒,不欺不佞…無量天尊…無量天尊…” 待平復一陣罷,道人恢復沉靜,暗暗自省,自覺此前行為有失風度,又覺方才不該與頑童計較。 此刻望著悶悶不樂的圓臉小童,心中已不再怨尤,而是暗裡默默安慰自己。 “這孩子雖然辦了錯事,但言語之中關切之意情真意切,唯獨錯在不辯世事,這該是我教化的問題,怪我,怪我。” 圓臉小童這邊假模假樣地揉了揉眼睛後,發覺道人一直杵在原地久不搭話,心道自己該是真辦錯了事,惹了師傅不開心,心中雖有不忿,然打記事起就是同老道一路相伴,因而此刻雖覺委屈,然卻也仍真是依賴。 不待道人繼續發作,立馬便撲上前去抱住道人大腿,肉乎乎的臉蛋兒埋在老道膝上悶悶做聲。 “師傅,這裡的人好像都不好哄,你騙不到人,我們要餓肚子了。” 道人聞言頓時眉眼一瞪,他本已氣性漸消,隻是卻對小道童說他騙人之事頗感羞憤,急促批駁道: “胡說!師傅我乃貨真價實的玄門高士!算中高人!何時行過誆騙之事!休要再胡言亂語誹謗為師!” 老道言罷自顧回過身去,自覺被幼徒輕視,已是顏麵難存,想做辯駁,然卻又覺不能再與他多做糾纏,否則怕這孩子又會惹出什麼笑話來。當即終止話題後,道人端著下巴暗暗發恨,背身對著道童自信包票道: “且放心!師傅自不會教你餓著!” 小道童眨巴著明亮大眼,仰起頭吸了吸鼻涕,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隻是狐疑目光卻如精靈般爍動,透露出幾分狡黠神采。 耳中聽著道人的豪言壯語,他並未搭話,隻是撇了撇嘴後默默走到路旁,雙手托腮蹲了下去,仿佛在示意道人盡情發揮。 道人望他頹靡狀態,頓時又是一陣頭大,趕緊閉目回身,心中念著小子多怪,不肯再多瞧他一眼。 處理完幼徒情緒,他回望身前如梭行人,經二人方才一陣吵鬧,此前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星點人氣,此時也都盡數散去了。 道人暗自嘆了口氣,沒忍住又瞥了眼路旁還沒膝蓋高的幼徒,心中自責功虧一簣,暗裡告誡自己,往後切不可再與頑童拌嘴,容易耽誤正事。 他自省一陣後,又迅速回轉心念,抬頭看了看天,此刻大日漸行西南,臨近罷市,集中已有不少攤販離去,人流也漸稀疏起來。 望著逐漸散去的人群,他的心中有些焦急。 縱使他有千般巧,此刻也怕沒人瞧,眼下人流散去,他心道恐將真個失信於幼徒,不禁暗自攥緊拳頭,心頭悠悠蕩起小道童那軟綿綿卻又像雷打人一般的話來。 “不行!” 道人心中抗拒萬分。 “師道尊嚴恐難存矣!” 他心中暗呼,麵上糾葛,實在不願做那個沒本事的老頭。 隨即四下張望,想挑個風水上佳的寶地,準備大展一番拳腳。 然而看來看去,卻覺此地甚是不同,風水十色俱為平調,這表明此地之和諧,乃至於一切域場都是平等無波的。 “唔,確如世外桃源般,不可估量。” 老道不禁贊嘆,暫時忘記了師道尊嚴一事,想起途中聽聞有關此地的傳言,隻覺聞名不如一見。 早先他未入城時就得見槐縣上空騰飛著陣陣靈潮,如同穹蓋一般,體量之磅礴廣大,是仿佛古來靈力神氣都曾消耗般的積累。 道人贊嘆一陣,心知此地邪性,不可強求上佳,於是在顏麵難存的逼迫之下,趕忙自背上卸下囊篋,開始默默鼓搗起來。 此刻街麵隨著他的叫喊聲停息而恢復往常平靜,人流穿行匆忙而過,來來往往間,皆是埋頭苦尋模樣。再不聞什麼高深言語,亦不聞任何省世狂言。 道人老老實實地將囊篋放在地上,隨後抹下其麵上布套,緩緩露出布套下的竹箱。 他將竹箱打開,從中抽出了一卷黃綢,隨後隨意在路旁尋了個石墩,將黃綢四四方方地在石墩上攤開,接著又從中取出朱砂、黃紙、毛筆、羅盤等物件,一一擺放好後,他將竹箱合上,放到石墩前充做凳子,繼而提筆揮毫,以朱砂為墨,神態自若地在黃綢頂前上寫了下七個大字—— 算命,不靈不要錢! 這是他的老本行,做了許久,未嘗失利。 道人洋洋灑灑寫罷,瀟灑回身收筆,一手攬袖,背挺的筆直,望著朱紅色的大字,仿佛吉利將至,不禁嘴角微微揚起。 ...... 日落西斜,一老一小席地蹲坐,在行人穿梭的大街上儼如一對鄉下爺孫般和諧。 小童此刻正蹲在路邊,左手緊握胸襟,右手悄悄伸長,以指尖小心翼翼地觸摸著一株將從路旁破土而出的嫩芽,眼下屏息凝氣,目中光彩溢動。 道人則是席地盤坐,閉目入定,仿佛石刻般一動不動。 囊篋早被丟在一旁,此刻石墩上四方黃綢之中,七個艷紅大字墨跡褪去,已經變的乾硬。 二人幾乎整個下午都在此擺攤,隻是此地百姓似乎對算命一道並不感冒,半天都無人理睬。 小童又直嚷疲累,道人言他身子骨嫩,久坐無益,便放他下去自己尋樂。 師徒是從明洲而來,日前常於山間行走,往來無拘無束自由的慣了,也無什麼忌諱。放下小道童後,道人索性也拋去竹箱,直接盤坐在地上,這才覺得陣陣舒心。 然後無論如何舉動,亦擺脫不了未曾開張的事實。其間小道童幾次三番回望師傅狀態,也是見他雙唇緊閉,閉目不語。不知是未曾開張之下,羞於顏麵亦或為其他。 直到太陽下山,道人才從入定中擺脫。 老道緩緩睜開雙眼,開口問道:“麵團兒,今日賺了幾錢?” 小童撒開衣襟,攤開左手,掌心裡孤零零地躺著幾枚銅錢。 不消細數,正好錯落排列了七枚。 這還是一位婦人眼見小道童討喜,又見他跟著的是一個身著破爛的老道士,恐他挨餓,善心大發,才上前遞了幾枚銅錢。如此好歹晚間餐食有個著落,至於明日如何,婦人可管不了那麼多,那該是明日的因緣了。 其實道人攤開黃綢後也曾招呼了幾位來客,不得不說老道是有真本領在身,所答所言均無錯漏,指點自也是誠無二心。 隻是一旦了結之時,他總談不妥銀錢。因他每每索要數額均為來客隨身所攜銀錢的全數,眾人雖心驚,嘆他如此了得,竟能全數算準,然卻逢集會,所攜銀錢均有去處,無法滿足。 老道也並不較真,每每隻言結下善緣,來日再還,不做其他回答,故而開攤一天一分未賺。 所得的全為施舍,僅七枚銅板。小道童卻因此記住了那位善良夫人的名諱,姓王,可喚她王阿娘。 圓臉道童攤開肉乎乎的掌心,一一數著,心中盤算。 “去買包子吧,早先進城見著城門口的包子鋪蒸的可香,一文錢兩個,我吃一個,您吃三個,可以吃兩天嘞!” 說罷笑瞇瞇地拽著道人起身,收拾好物件後又數了數身上的葫蘆,隨後便拉著老道往城門口走去。 道人被他拽著衣袖而行,破灰布袍晃晃蕩蕩更加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扯碎。他反手攥住小道童手掌,緊快往前並了兩步,這才與頑童並肩。 “師傅,您何時教我本領?” 小道童牽著道人枯皺的大手,仰著臉問著。 他許是為不必餓肚子而開心,話也漸多了起來,童言稚語連珠不斷,奇言趣問惹的道人不住發笑。 “怎地,想學算命?” 小道童皺眉,搖了搖頭。 “不想,那是騙人的。” 道人嗬嗬一笑,“怎地是騙人,我算的不準嗎?” 小道童想了想,“師傅算的是準的,可是有很多人卻算不準,但他們也會給人算命。” “算的準和算不準的都在算,可算的準的少,算不準的多,大家就會覺得算命是個騙人的行當,還要憑運氣。到最後,大家都會明白,算命保準是吃虧的。” 小道童撓了撓頭,又補充著:“師傅你說過,算命比修煉難,我恐怕學不會,您教我修煉吧,這樣我興許能活的久一點,像師傅一樣長壽。” 道人被他抖的哈哈大笑,捏了捏他的圓臉,趣聲道:“你哪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 小道童似是不喜歡被他捏臉,一閃掙開道人大手,揉著臉頰被捏處,呼呼說著:“我修煉了,活的久,自然有人覺得我算的準,到時我再學算命,定能掙的盆滿缽滿。” 道人見他心猿發散,也不再與他打趣,隻是笑著應和:“好說,明兒便教你吧。” 圓臉小童聞言一個激靈,旋即兩眼放光:“真的!?” 道人肯定,“真的!比癩子頭上的包還真。” 十字路距城門口本不遠,隻是二人一路說說笑笑,道人年邁,腳步不快,小道童又常被街麵上的事物吸引駐足,因此短短一截路也叫二人走上許久。待買過包子,最後一點日光也漸隱去了。但二人平日無事,也如這般散漫而行慣了,倒也不覺得時間被如此消磨是什麼浪費,隻覺包子確如小童所言,香。 這家包子鋪不知使得什麼手段,一定有絕學摻著,不然包子怎會蒸的這般好吃,皮薄餡大,軟軟呼呼卻不黏手。 小道童嘴上吃著,心裡想著,暗暗評判。隻是原本計劃卻未落實,最終卻是老道吃了四個,小道童囫圇吃了一個後,仍覺想吃,老道便又給了他一個。 圓臉小童望著師傅遞過來的包子,香氣撲鼻,還冒著熱氣,抽了抽鼻翼後,小道童抿嘴偷偷瞧了師傅一眼—— 隻見道人麵龐枯皺,一身空蕩布袍,佝僂地身形配上滄桑大手,儼如田間辛勞一生的老農一般模樣,連同老道身後那鼓甸甸、搖搖欲墜的囊篋,無不在他眼中劇烈地沖擊著。 小道童目蘊淚光,最終還是決定多買一文錢的——不能叫師傅餓著。 道人一路帶他到此,行過漫漫長路,其間歷經嚴寒酷暑,熬過風霜雨雪,漫漫長夜裡也曾為他堅守不輟,委實不算輕鬆。 這些是旁人難知的,老道待他細膩,小道童心裡清楚,也不似初時那般覺得生存容易,畢竟肚子會餓,錢也是很難賺的。 其實老道並不覺餓,但見道童孝心,老懷甚慰,見他行為真心,便笑瞇瞇地誇贊了幾句“小兒心孝”,於是乎又陪他多吃了兩個。 隻是道童見老道吃的緊快,兩枚包子自他手中送入老道嘴裡,被道人囫圇吞棗般地咽下,心念師傅該是還未吃飽,心中便又覺不暢。 當下暗自低頭,摸了摸錢袋。 可憐聊聊幾枚銅板,被他的小手一陣蹂躪,隔著布兜揉捏來揉捏去,細細盤算著:若是再買一文錢的,師傅應該夠吃了吧? 小小的腦袋飛速運轉,眼見就要繞不過這個彎。 然而這是筆糊塗賬,非他目前所能算清的。 卻也並非他小氣,是因今晨還被師傅教訓,所謂口腹之欲,克之為禮,縱容無端,等差等平,何窮之有? 他並不懼怕因再花過幾枚銅板而導致明日饑腹,隻怕此刻行為不合師傅心意教導才是失了根本。 小道童糾結片刻,師傅的教誨誠不敢忘,孝悌之心自然也真,不知如何是好下,隻得垂眉撅嘴,神情悵然。 道人注意到他的神態,似乎看出他心思,暗暗發笑。 隨即上前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在道童驚奇的目光中拖著長音,重重地打了個飽嗝。 “嗝~——” 嗝聲響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道人懶散地抬手,摸著破灰布袍遮掩下的肚皮長長舒氣,嘆道:“吃的急了,有些撐住了。” 又繼續道:“小兒不可學為師,吃飯當要細嚼慢咽。” 道童被他解圍,還渾然未知。老道望他嬌憨模樣,心頭竊喜。道童歪著腦袋,雖露出狐疑目光,卻未再言說任何,終於是清脆地“嗯!”了一聲。 二人吃罷,在城門口來回踱步,孩童心念來去轉的是快,小道童此刻已從鬱悶中走出,恢復了活力。當下勒緊了褲腰,撒著歡在包子鋪和城門口之間的空地上來回亂竄。 此刻城門即將關閉,出城的早已出去,入城的也早已進來。若無特殊例令,眼下城門口是極為空蕩的,因此也聚起了三兩頑童,應是離家不遠,在此處共同搭耍。 道人放過小童,此刻也難得清靜。眼下小道童有了玩伴,暫時無須照管,今日開攤一天雖無實質收獲,卻已見過真正善人,結下小小善緣,明日餐食亦有了著落,眼下無需憂愁。 一陣輕快之下,他在包子鋪前尋了處空地,抖摟衣袖蹲坐下去,望著撒歡地道童抿嘴微笑一陣罷,隨即五心朝天,閉目打坐。 晚間冷熱交替,時有陣陣輕風來襲,道人像是有感應般地招呼著小道童,言道莫耍瘋了,恐起了興頭極易著涼。 小道童隻胡亂對他擺了擺手,便頭也不回的繼續鬧騰,仿佛是在說“莫管、莫管。” 二人在此逗留良久,直至月上枝頭,頑童歸家,高大城樓也懸上燈籠,一老一小才準備動身,要尋個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