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貴高原深邃的山川間,一條將要穿行的高鐵線路如一條未完成的命運線般待續。 我在畢業之際,完成了所有離校的手續,踏上去往西部繁華都市的征程。在經過公司集中培訓、認領完公司文化和員工新身份後,我利用周末一天休息的時間,帶著老家的土特產回到曾經實習的那個項目,拜訪我的師傅與同事們。 師傅熱情接待了我,沒有要我的特產,又帶我去和其他同事打招呼,但很多人因為對我印象不深一時竟想不起來我了,幾年後,我們卻又將在別的項目一同並肩作戰。 在公司報道培訓的最後一天迎來了分配結果。新同事加完好友、逛完大街小巷、吃過路邊攤,終究是各自天涯海角的散場。正如世界原本無高鐵,是那穿越山川江河的動力,將我們送往生命的不同軌跡。工程生涯意味著常駐奔走於荒野與邊陲,我和其他三名同事,被命運指引,將在貴州的重山密林中,投身於一項挑戰重重的高鐵建設。 車窗外,青山層疊,遠行的車輛就如同一頭盤旋的龍,正深入一個未知而神秘的世界。貴州的空氣濕漉而清新,然去最近的鎮上卻需騎上半小時的三輪摩托。 桂林山水的名勝已然人盡皆知,而貴州的山河,卻透著一種峻峭和不羈的美。此間的景致,樹木稀疏,河流潛匿,與我記憶中的黃果樹瀑布判若兩趣。在這片山色之下,埋藏著高鐵修築過程中無數的困難與險阻。 接風宴的溫暖散盡之後,新員工的名片已由我們胸前佩戴。我未曾料想的是,工作的艱苦遠超預想。高鐵橋梁、軌道蜿蜒伸展於險峻的地形之上,每一寸進展都需艱辛卓絕的智慧與毅力。除了機械的轟鳴,偶然的鳥鳴和秋風掃落葉的細語是此地的交響樂章。 較為隔絕的地理位置使得這裡的生活極其單調。區域獨特的山地風貌與民風民俗成為了我每天生活的調味劑。我們下班後去附近廢棄的工廠逛,走路去彩票店買彩票,和同事去吃燒雞公、酸湯魚。 工作第一個月後發工資了,2000元扣除五險一金還剩1600元。我有兩個願望,第一個是買輛摩托車,那樣能夠自己騎車去鎮上方便點,同時又希望能有一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但是不管是哪個願望都至少要積攢三個月。 工地工作沒有節假日,沒有周末,白天上工地,晚上回來開會、做資料。環境的艱苦和閉塞,加上繁重的工作,無疑是一次靈魂的洗禮。 在這裡,沒有高樓大廈,沒有紛至遝來的車流,更少了信號塔的頻繁響應,每一次深入工地,都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較量。相比管理人員,農民工同胞們更加辛苦,他們用雙手和工具,不畏艱苦地在巖石與泥土之間鋪下希望的軌道。事實上宏偉的高鐵就是這樣修成的。長城的壯美背後是艱辛。 夜之靜謐中,點點燈火照亮了山村,風的聲音與蟲的歌唱構成了這裡的夜曲。在滿天星鬥的寧靜下,我常陷入沉思:我會在這山中待上幾年?人與環境,技術與自然之間,究竟畫著怎樣的共生圖卷?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現代文明悄悄萌芽,而這一切的記錄,則由我們這些身披青春甲胄的人,用汗水垂塗於歲月的篇章。 當地人的經濟生活不算富裕,常常能見到母親們承擔著雙份的辛勞,背一個、抱一個、牽一個,帶著幾個小孩到田間勞作。在這裡,時間仿佛流淌得更緩,給予了人們細細品味生活的機會,去感悟堅持和希望的真諦。 在鐵路的延伸與開拓的背後,不僅是技術的輝煌贊歌,更是那片土地的淳樸靈魂在歌唱,為的是連接不同的文明,為的是能讓那些深山裡的孩子們有機會去一睹更加廣闊天空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