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在漆黑的省道奔馳著,車裡漆黑一片,屁響聲,磨牙聲,打鼾聲起起伏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股汗臭,腳臭和屁臭味! 黎誌國躺在大巴的下鋪,輾轉難眠,他滿腦子都是年初去梧州上班時父母那激動和欣慰的眼神,父母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離開那公司幾個月了吧! 下半夜,大巴停在一個中途休息的飯店門口,司機大聲地嚷嚷著:“下車了,下車了,所有人都要下車吃點東西,要解手的也盡快下車,我們在這裡停靠半個小時左右,大家動作快一點。” 九幾年,長途客運汽車是可以夜間行駛的,那時候兩廣的高速公路很不發達,大巴走的都是省道,彎路多,上坡下坡多,路也是坑坑窪窪的。 大巴司機和沿途的飯店都有不成文的協議,每天大巴經過他們飯店,都要在那裡停靠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司機吃飯都是免費的。而作為乘客,隻能吃高價的不乾凈快餐,上洗手間也是收費的,兩元大號,一元小號,紙巾自備,購買的話兩元一包! 黎誌國下了車,他沒有吃快餐,花了一元也算是為那個飯店做了應有貢獻。 看著大家津津有味的吃著快餐,他依靠在飯店門口的墻邊,不斷地吞咽著口水,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嚕咕嚕的響起來! 他已經花了八十五元購買去海城的臥鋪車票,現在自己剩下的全部身家也就那一百出頭了。 這次孤身南下海城,自己是投奔一個初中同學的,也不知道現在那個同學在那邊情況怎樣? 他依稀還記得過年的時候,那位女同學說她在海城是高收入人群,更聽說那兒遍地是黃金,隻要你有能力,能吃苦耐勞,不用幾年,就肯定能成為百萬富翁! 黎誌國想起那些話,自嘲一笑,如果真那麼容易賺錢,那海城豈不是遍地百萬富翁? “上車了,大家抓緊時間上車。”大巴司機一邊用紙巾擦著嘴邊的油,一邊朝乘客大聲喊道。 大家陸陸續續的上了車,脫了鞋子,整個車廂又飄起了那股讓人作嘔的味道。 黎誌國拿了一件舊衣服,把嘴巴和鼻子捂得嚴嚴實實的。 大巴快速的行駛在凹凸不平的省道上,一會上坡一會下坡,偶爾急轉彎......黎誌國感覺到昏昏沉沉的,胸悶的難受極了! 忽然,後麵的座位上傳來有人急促抓塑料袋的聲音,接著就響起了幾聲“噦噦......哇哇.....”嘔吐聲,然後就一股酸臭味襲擊了整個車廂! 黎誌國本來就已經被顛簸的很難受,聽到這嘔吐聲音,他再也忍不住,嘩啦啦倒了一大袋苦水! 也許是彎路太多,又或者是因為司機的急剎車,越來越多的乘客都加入了嘔吐大軍,司機實在忍受不了了,把車停在路邊,使勁朝車廂喊:“大家打開車窗,把剛剛裝著不乾凈東西的塑料袋扔車窗外!” 黎誌國拉開車窗,把頭伸出外麵,又是一陣狂風暴雨...... 睡在他前鋪的乘客,才剛剛伸出頭要嘔吐,忽然聽到睡在他上鋪的窗也打開,嚇得趕緊把頭縮回去。 司機罵罵咧咧的,啟動了車,點了一支香煙...... 車廂內,一股股嘔吐的腐臭味,交雜著臭襪子味,還有煙臭味...... 黎誌國躺在車上,一臉的疲憊,心裡不停地喊著:“還要多久才能到海城啊!” 也許實在太累了,他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司機的喊聲:“坪山到了,所有乘客在前麵的路口下車。” 車廂的燈亮了,接著就是睡眼朦朧的乘客收拾行李的聲音。 “師傅,不進車站嗎?”黎誌國問道。 “進什麼車站,我們的車都是在這裡停車下客的,你不懂嗎?”司機大聲說道。 黎誌國背上行李包,搖晃著往前走,他看了一下掛在車頭裡麵的時鐘,早上四點半! 乘客們都下車了,大巴呼的一聲開走了,接著就是一堆摩托車追了過來,這些摩的就像一群饑餓的蒼蠅聞到了新鮮的牛糞一樣! 摩托車都開著大燈,晃瞎了人們的雙眼,他們繞著剛剛下車的乘客轉悠著,摩的司機操著不同的口音,圍繞著剛剛下車的乘客打轉。 粵語:“靚仔,靚妹,去邊度啊?要吾要搭車啊?” 桂柳話:“帥哥靚女,我也是桂林的,我們是老鄉,要坐車嗎?” ...... 黎誌國背著行李,斜靠在路燈的電線桿,看著同一車過來的乘客稀稀拉拉的走完,他吞了一下口水,心裡有點慌張。 現在,在這個昏暗的十字路口,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一個操著桂柳話的摩的司機來到他前麵,問道:“你是從廣西過來的吧?我老家桂林的。” 黎誌國沒有理他,摩的司機繼續重復著同樣一句話。 “我不是桂林的。”黎誌國實在被他追問的煩了,就給他回了這一句。 “哦,那就是廣西的老鄉了,我桂林人,老鄉,你要去哪裡?我送你過去啊!”摩的司機繼續很有耐心地糾纏著他。 黎誌國轉過身,不耐煩地走到旁邊筒子樓的門口,摩的司機又開著摩托車追過來。 “老鄉,你是要去哪裡嘛?你看現在才淩晨四點多,這裡是關外,治安不好,你一個人在這裡很危險的!”摩的司機不死心繼續說道。 聽著摩的司機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的嘮叨,再看看周圍的那臟亂的環境和昏暗的路燈,黎誌國終於還是動搖了。 他從口袋拿出一張紙條,遞給摩的司機,說道:“我去這個地方,多少錢?” 摩的司機看到終於撬動塊石頭了,笑嗬嗬地接過紙條,隨便掃了一眼道:“沒多遠,就三公裡左右,給十元就行。” “十元,這麼貴,不就是三公裡嗎?”黎誌國驚訝地說。 “十元已經很便宜了,這半夜三更的,位置偏僻,路又不好走。”摩的司機鄙夷地說。 黎誌國看著司機臉上表情的變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行吧,那你送我過去。” 摩的司機帶上頭盔,黎誌國側著身子坐上摩托車,摩的司機回過頭對他說道:“不能這樣坐,要岔開腿把腳放兩邊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摩的司機說完,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狠厲,可惜隔著頭盔,他什麼都沒看到。 摩托車“吧啦吧啦”的啟動了,司機忽然使勁的把油門加速,黎誌國身子慣性地往後倒,他趕緊抓著司機的衣服,臉上寫滿了驚恐,很擔心被摩托車甩下來。 摩托車在城中村高速地兜了一圈,黎誌國覺得暈乎乎的,仿佛哪裡不對勁,就朝摩的司機使勁喊道:“怎麼又走回來了?” 摩的司機沒有理會他,車速開的更快了。摩托車高速沖進遠處的一條陰暗小巷,接著忽踩剎車,司機猛地回頭朝黎誌國的左眼就甩出一拳。 摩的司機的這一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顯然這是一個打劫的慣犯。 黎誌國隻覺得左眼一花,剛要用手去阻擋,就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他本能地用手捂住左眼,就在這時,右眼又遭受到一拳重擊。 他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行李包的衣服和書本撒了一地。 人的眼睛在遭受重擊的時候,都會短暫的陷入一段間歇失明,黎誌國隻感覺眼前漆黑一片,滿眼都是小星星。 摩的司機趁著這點時間,快速地翻著他的行李包,結果讓他非常失望,什麼好處都沒撈到。 他回過頭,走過去,看著倒在地上捂著雙眼的黎誌國,狠狠地踹了一腳,嘴裡嚷嚷著:“娘了個西皮,你Y一個窮鬼,老子今晚算白忙活了。” 黎誌國沒有說話,痛,眼睛傳來的陣痛,他還是迷迷糊糊的…… 摩的司機跳上摩托車,油門一踩,PIU的一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