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風的父親婁誌江長的樣貌堂堂,濃眉大眼,身高1米78,在農村人當中,已經算非常的高挑了,而且穿著打扮也有著一副生意人的精明。一有時間空下來,他就喜歡拿出一個算盤,劈裡啪啦的打起來,一邊拿著一打錢,在手指上吐一口口水,一張一張在那裡翻來覆去的數著,然後拿出一個小筆記本子,一筆一筆的記著,文字也是龍飛鳳舞——這是他最開心的時刻。 啟風從奶奶那裡聽說父親從小讀書就很好,常常受到老師的表揚,被同學稱道,而且還打了一手好的乒乓球,聽說還代表學校去參加過市裡的比賽。大家都誇他是一塊讀書的好材料,以後準能吃上讀書人的飯。 “哎,實在是沒有辦法呀,開始有你幾個姑媽的幫忙,你爸還可以去學校念書,到後來,你姑媽也出嫁了,你爺爺早就已經看不見了,生產隊裡收成也不好,村裡人都說我們沒有勞動力,吃白飯,你爸一氣之下就說要退學了。” 說到這裡,奶奶阿鳳總是搖頭嘆氣,顯得無比的懊惱,但又無可奈何。 “要是你爺爺有能力你爸也不至於連初中也沒有讀完,學校老師都說他讀書好,人聰明,是一塊讀書的材料,不去讀書太可惜了。” “他說要退學,學校裡的老師前前後後跑來好幾趟,都來勸叫我們讓他繼續讀下去,都是你爺爺這個老東西不爭氣啊,哎,沒辦法。” 阿鳳繼續念道: “我也勸他,初中還有半年,你就讀讀完,再去生產隊裡乾活吧,可是你爸說,反正高中不去讀了,剩下的半年讀不讀也都一樣,乾脆就不要讀了。” 一說到讀書這件事情上,阿鳳總是感覺對自己的兒子,對女兒們有很大的愧疚,為了不讓生產隊的人看不起,為了爭口氣,她寧願自己的孩子不去讀書,而是去地裡勞動。 “你的幾個姑媽,連大字都沒認識幾個,她們現在也總是在抱怨我,沒有讀上一年半年的書。” 阿鳳沉默了一會, “你爸輟學之後,什麼臟活累活,他都做過,從來不埋怨父母,去偷糞去挑灰,都比別人要勤快。好在後來從你姑父那裡學會了算盤,他人很聰明,打的算盤,比別人又快又準,剛好有個機會,就去生產小隊當了一個會計,很少聽說會算錯什麼,也算是一件好事啊。” “當會計算賬,不是挺好的嗎?那為什麼現在會做這樣一個行當?”啟風不解的問。 “是啊,後來生產隊沒有了,他又沒有文憑,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他就隻能去種一點小菜,在我們自家後麵的菜園子裡麵,去街上賣,辛苦倒是辛苦,他也從來沒埋怨一句,但也賺不了幾個錢。”阿鳳說起兒子是又心疼又無奈,繼續說道。 “好在你姑媽也一直為你爸工作的事情操心。後來他聽說賣豬肉比較賺錢,她們家親戚也都在弄這個行當,於是叫他也去學殺豬賣豬肉的事情。開始他也膽小,也嫌臟,差點也想放棄了,覺得他下不了手,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做一個殺豬的。不過後來,他自己也肯吃苦,有生意頭腦,才到今天做出來一點樣子,我們的日子才過得好一點。”說到這裡,奶奶阿鳳神態終於稍微好轉一點。 這不,門口附近的空地上麵,響起了豬“嗷嗷嗷”的尖叫聲,像一把刀往耳朵裡麵鉆。隻見啟風的父親婁誌江換上了沾滿血跡的工作服,腰間綁了一塊油光發亮的皮圍裙,手裡拿著一把尖尖的刀,平常和藹可親的父親,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兇神惡煞。婁誌江一隻手用力的按著豬的頭,一隻手熟練的把刀探向豬的咽喉,手起刀落,一股股鮮血,噴湧在早已經放在地上的大木盆裡麵,幫忙的幾個人死命的按著豬的腿,一起一伏。 漸漸的,豬的喊叫聲沒有了。 啟風嚇的,趕緊躲了進來,他是不敢看這種血腥的場麵的。 這讓他又懵懵懂懂的想起了母親張素珍的一次痛苦的經歷。這是他小時候,母親那時還沒有在外麵上班工作,因為洗豬皮拔豬毛需要很多熱水,於是,就在家裡麵幫父親燒水,而且需要一桶一桶滾燙的開水,去倒到那個木桶裡麵。然而有一次,由於太過於著急,水桶的環忽然斷脫了,滾燙的熱水澆在了母親的整條腿上,一瞬間,母親母親的腿燙得幾乎失去了知覺。慢慢的疼痛感像猛獸一樣湧上來,母親咬牙忍了下來,用冷水沖洗後,就是用一些土辦法塗塗抹抹,家裡並沒有帶她去醫院看病,最後,導致傷口潰爛了許久,長滿了水泡。直到很久才好一點,但卻永遠留下了,深深的疤痕。 婁誌江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吃苦耐勞,不斷經營著的這份殺豬的行當,慢慢在村裡麵經濟條件相對好了一點,他似乎有些飄了。開始張羅起村口空地裡建一幢三層的新房子,要知道,在90年的初,三層水泥房可是個時髦事物。當他提出這個想法後,家裡人開始都是極力反對的,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家裡老的老,小的小,都幫不上什麼忙。 然而,婁誌江似乎下定了決心,誌在必得。在村裡疏通了一些關係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便好酒好菜好煙,邀請家族裡的堂兄弟一起幫忙造房子,由於肯花錢,人緣好,幫忙的人很多,想辦法的人很多,房子向春筍一樣,一節一節拔地而起。 等有錢了就打地基,等有錢了就造一層,等有錢了又造第二層,等有錢了就造第三層,平常在外麵做生意的時候就順便看一看當地的房子別人是什麼樣式的,回家後,就跟泥瓦工師傅描述,要如何如何建造,似乎就成了半個房子設計師。就這樣,一年,兩年,三年過去了,一幢三層的新房子終於造好了。 在等兒子啟風10歲的時候,一家人便打算搬到了新房子裡來住,而這個時候,村裡麵基本上還沒有什麼三層樓的房子。接著,婁誌江又馬不停蹄開始盤算起,新屋上梁辦酒的事情。 “第3層墻壁還沒粉刷好,怎麼這麼著急就辦上梁酒了呢?”張素珍有時候也會問。 “你看,父母年紀也大了,兒子也剛好10歲了,還是早點辦完。”婁誌江似乎早已安排考慮妥當。 這一天全家燈火通明,喜氣洋洋,鞭炮聲響徹雲霄,裡裡外外二三十座酒席,親戚們,送禮的送禮,道喜的道喜,好不熱鬧。多少人都稱贊婁誌江能乾,多少人稱二老福氣好,也又有多少人在背地裡懷著些嫉妒。 當大家正在吃飯喝酒的時候,忽然刮起了一陣風。一盞漂亮的玻璃燈罩從走廊頂棚上麵掉下來,“砰”的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碎。 “沒事,沒事,幸虧沒砸到人”,有人說。 “好事,好事,碎碎平安嘛”,又有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