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逃跑了。”紀昀嘆了口氣,伸出食指按揉著眉心,“也是我失察了,竟然沒想通這一關節。殺害王媒婆的定是某個被害女子的家人,隻要查到這本名冊,就能順藤摸瓜查到她的身份,她才要想盡辦法的銷毀名冊。” 南風的眼神閃動,片刻後才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紀昀不解道:“但阿芙蓉是異域花卉,並不是蜀中的原產花卉,到娣是誰把這種花介紹給了祝崇文和張玉?” “這我就不清楚了。” “我聽你對這種花說的頭頭是道,難道不知道誰有它的花籽嗎?” “紀大人把我當作府裡的園丁嗎?我隻聽過它的名字,其他的並不知道。”南風道,“若是大人有心,我倒可以陪大人去熟識的花匠處問問。” 兩人先去了一趟祝府,但祝府剩餘人等也不知道阿芙蓉是哪裡來的,隻道是祝崇文去了一趟苗疆,回來後便帶了這種花的種籽回來。離開祝府後,南風便找了熟識的花匠,但花匠隻道此花罕見,且多作藥用。 眼下查不到端倪,紀昀隻得告辭離開。她和南風並肩走在河畔,直到附近突然傳來人群的騷動。不少人站在水渠跟前,南風好熱鬧,硬是拉著紀昀擠進了人群中,隨便拉了個人問道:“出什麼事了?” “不得了了,有人在河裡打撈出了屍體!” 紀昀的臉色變了,立刻擠到人群第一排,水中拓出來的是一具男屍,屍體已經腫脹,足足膨大了一圈,身上還綁著一塊大石頭,紀昀不顧眾人的眼光翻過屍體,麵部被人劃了許多刀,麵部嚴重毀損,根本辨認不出樣貌。 “是誰發現的屍體?”她回頭問道。眾人麵麵相覷,一個女子大著膽子回答道:“是河邊的船家,昨晚下了一場暴雨,把屍體沖到下遊的河灘上來了。” “死者是個中年男子,高八尺三寸,身上沒有衣物,麵部也被毀損。”紀昀道,“死亡時間為兩日前,屍體的脖頸有刀痕,顯然是兇手想砍掉他的刀,卻因力氣不夠而作罷,兇手很可能是為了不讓我們認出他的身份,才故意為之。” “換而言之,一旦我們知道了死者的身份,就知道了兇手是誰。”南風道:“但屍體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臉部被毀損,還泡成這個樣子,怎麼識別他的身份?怕是他爹娘來了都不一定認的出來吧。” “這倒也不難。”紀昀拿起屍體的右手拇指,指關節處有一道疤痕,雖然皮肉已經開始腐爛,但依稀可以辨認,“他的牙齒左邊有缺失,拇指上還有道傷疤,結合體型和年紀,失蹤時間分析,大概率是那位失蹤數日的祝府管家了。” “張玉?”南風愕然道,“那殺了他的是——” 他話音未落,忽然箭一般回過頭。葉輕眉正站在人群中,遠遠的望著他們,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看到南風發現了她,她立刻戴上兜帽,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怎麼了?”紀昀問道。南風定定的看著她消失的身影,片刻後才道:“那麼殺了他的定是那位祝夫人了?” “你見過祝夫人嗎?” 南風搖了搖頭,紀昀道:“胡氏身高隻有五尺有餘,嬌小纖弱,她是如何把張玉這麼一個高大的男子殺害後,綁上石頭投屍河中?” 南風一時語塞:“她還有幫兇?這幫兇是她的其他情人?” “別看到女人的幫兇就想到是情人。”紀昀輕輕按揉著太陽穴,有些疲倦的說,“慢慢看吧,我總覺得此事還另有內情。” 紀昀吩咐手下把屍體蓋上送到義莊,回憶著此前見到胡氏的情形。她的身材纖弱嬌小,是那種連笑的時候都帶著七分憂鬱無助、還有三分哀婉的女人,除此以外,她給人的印象淡薄得像水墨在河中泅散開來,一轉眼的工夫就散了。 “你見過祝南笙嗎?”紀昀忽然開口道。南風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搖頭道:“不可能是祝南笙。你剛才提過胡氏身材纖弱嬌小,祝南笙卻身材高挑,我雖然隻和她有過兩麵之緣,但她給我的印象很深,她和你有些像。” “和我?”紀昀挑了挑眉,“展開說說。” “她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子,雖然體弱多病,卻從不認命。”謝南風道,“祝老爺讓她在閨中待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卻瞞著家人女扮男裝去書院聽課,才會結識梁少康。祝南笙個性剛烈,她發現自己逃不出去了,少康也死了,寧願抹脖子也不願充當聯姻工具。” 紀昀沉默了片刻,道:“但世人向來認為女子以柔順為德,要溫柔顧家,如纖纖弱柳,倘若女子展露真性情,就會被指責為悍婦。” “我倒是很欣賞祝南笙。” “因為你們的個性也很像啊。”紀昀笑道,“倘若有人非要逼你嫁給不艾之人,你也會不顧一切的逃走吧。” “但我可不會自盡。”南風把雙手抄在胸前,冷漠的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焼。無論處境多麼糟糕,我都不會放棄,更不會為了任何人犧牲性命。” 紀昀看了他片刻,忽然笑道:“我有些理解為什麼這麼多人會拜倒在你腳下了。” “那你有沒有拜倒在我腳下呢?”南風又恢復了一貫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笑盈盈的問道。紀昀卻沒有接他的茬,陷入了沉思。胡氏既然能反殺張玉,必定有幫兇,那她的幫兇會是誰? 祝崇文死後,她曾見過胡氏,她十分確定當時胡氏的雙手瑩白如玉,沒有任何傷痕,而且她也沒必要偷取婚配女子的名冊。從正常人的邏輯來判斷,偷取這份名冊的定是遇害女子的家屬。那胡氏和此人難道有什麼關聯? “怎麼了?”南風問道。紀昀道:“我今晚宿在衙門,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先照顧好自己吧。”南風道,“我看你這些日子都沒歇過,查案固然重要,但自己的身子更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