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昀恍然大悟,立刻差人去查了永康城唯一的通寶銀莊,果然得知王媒婆曾定期把一件東西存放在銀莊,但手下詢問銀莊的人時,卻得知有人曾來取過。 “案發後有人來取過王媒婆留下的東西?”紀昀問道,“可是一位身高七尺有餘,體型壯實的中年男子?” “不,聽銀莊的人說,那人雖然戴著闘笠和麵紗,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顯然是個姑娘。” “姑娘?”紀昀愣住了,“你可有打聽清楚,是位什麼姑娘?” “她戴著麵紗,銀莊的人也沒看清楚正臉,隻知道那女子佝僂著身子,滿頭白發,刻意模仿老人的音調,但伸出的胳膊白得跟玉一樣,顯然是位年輕姑娘,手背上還有焼傷留下的疤痕。” 紀昀陷入了沉默,整個事件中與其有牽扯的女子隻有祝南笙一人,難道她還活著?但如果真是祝南笙,她為何要去取王媒婆留下的東西?“銀莊把東西給她了嗎?” “她自稱是王媒婆的侄女,但銀莊的人隻認身份印信,要她去找當地裡正出示證明文書,還要蓋過官府的紅章,當晚銀莊就失竊了,好在他們的防範還算嚴密,東西沒有丟。”蘇誠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小心翼翼的遞給紀昀,“這就是王媒婆存入銀莊的東西。” 紀昀翻開名冊,發現裡麵正是已婚配男女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看樣子在張玉家中搜到隻是殘本。蘇誠湊過來看了一眼,詫異的問道:“這不就是婚配男女的名冊,為什麼兇手要找這個東西?” “你去查一下,這本名冊裡有多少女子已經去世。”紀昀把名冊遞給他,沉聲道,蘇誠怔了一怔:“您懷疑這是她買賣女子屍體的證物?” “不止如此。”紀昀神色凝重,“倘若這裡麵真的有死人,那就不好說了。” “大人,查到了。這名冊裡的女子半數都是死者,其中本月逝世的女子便有六人。” “六人?”紀昀霍然回首,“可是正值婚嫁年紀的年輕女子?” “是的。由於人實在太多,我隻查了頭幾家,大部分是武官或軍士之子,死於戰場,家境都算不錯。” 紀昀沉吟片刻,負手在房間裡踱著步子,片刻後才開口道:“僅僅一月就死了八人,還都是廿歲以內的年輕女子,未免人數也太多了。” “您是說——” 紀昀圈出了第一戶人家,沉聲道:“帶我去這戶人家看看。” 崇州位於蜀中,當地許多適齡兒郎都被應征入伍,魯家人就是其中之一。紀昀坐在魯家的正堂裡喝茶,隻見魯老夫婦滿頭大汗,卻不點名來意。夫婦倆對視了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紀大人來了半晌工夫,還沒道明所為何事。” “我聽聞令公子於月前去世,二老擔心他泉下鈷苦,便尋了一位新喪女子為他配了冥婚?” “這又如何?”魯老大人強作鎮定道,“冥婚既是本地風俗,也是做父母的一番心意,我們兩人中年得子,卻在古稀之年喪子,想給兒子尋個媳婦泉下作伴有什麼問題?” “我當然體諒二老的心意。”紀昀慢條斯理的捋了捋茶碗上的浮沫,“但據我所知,女方的父母對此完全不知情。兒女婚嫁是大事,就算是冥婚,一介儀式也是遵照活人的婚禮,怎麼會完全不知會女方家人呢?” 魯老夫人的冷汗登時就下來了,起身正要辯解,被丈夫按住了。魯老大人強笑道:“這是我們的失誤,我們這就通知親家母——” “大膽刁民!”紀昀忽然把杯蓋一摔,厲聲道,“你二人為給兒子娶妻,不惜謀害良家女子,殺人配陰婚,如今還敢以謊言搪塞官府?” “大人,冤枉啊!”兩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我們確實出錢請媒人找到新喪女子,但絕對沒有故意害人啊!” “你們找的可是那城北湧金門下的王媒婆?” “是,是的。” “她已對謀害良家女子,偷盜其屍身用來配陰婚牟利一事供認不諱,若是你們真不知情,現下立刻發塚開棺。” 兩人生怕沾惹上人命官司,連忙點頭答應。蘇誠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麵不改色的詐供,掌心起了一層細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棺木下葬月餘,羅氏女子的屍身已經開始腐化,紀昀命人把她的屍身抬回義莊,又叫了老餘過來幫忙驗屍。足足一個時辰過後,紀昀才從義莊裡出來,摘下臉上蒙著的白布,對蘇誠道:“去醉香樓請南風姑娘過來,就說協助官府辦案。” 南風來到義莊時,紀昀已經等了他許久,聞聲立刻抬起頭來。南風皺了皺眉,掩住口鼻道:“紀大人為何把我領到此處?” “你見過這種花嗎?”紀昀拿出一朵花,正是從祝家花圃裡摘下的,南風仔細看了看,篤定的說:“沒錯,這就是阿芙蓉,你上哪裡摘的?” “祝家苗圃裡。祝家是做藥材生意起家的,阿芙蓉是否可以作藥用?” “誠如我之前所言,阿芙蓉確實是一種藥物,花開即落,收取研末,昧服一錢,米湯送下,可治咳疾,但長期服用會成癮,最終衰弱而亡。” “我對這種花卉不熟,但對羅氏女驗屍後,發現她一身的瘦骨嶙峋,胸前肋骨成排,指尖焦黃,肋骨根根凸起,將她的血液和發絲提取物給老鼠服食,它們很快出現了類似中毒的癥狀。”紀昀直截了當道,“我詢問了這些死去女子的家人,除了兩人是因意外死亡,其中四人之前都因咳疾看過郎中,郎中也對癥開了相應的藥丸,著她們每日服用三錢,早中晚各一次,服食藥丸後病情加重,最終離世。我懷疑有人為了配陰婚,收集到生辰八字合適的女子,便下毒殺害她們,再盜走屍體賣給喪子的人家牟利。” 南風雙手抱在胸前,問道,“你找到了那個給他們開藥的郎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