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今之計,還是盡快把羅小姐找回來,您可知道她會去投奔誰?” 羅元龍不安的看了她一眼,紀昀會意,低聲道:“您放心,我以性命發誓,絕不會說出去半個字。” “其實她與其姐並非一母所出,而是我的侍妾所出。”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回憶道,“她母親原是苗疆人,我無意中救下了她,為了報恩便嫁給了我,並誕下一子一女。但我後來就發現她變得很古怪。先是兩個孩子身上常常出現淤青,丫鬟給我稟報,稱看到她私自焚香拜祭異教神明,還飼養蠱蟲,用人血進行古怪的祭祀儀式,我當時以為丫鬟在胡言亂語,還狠狠嗬斥了她,但沒想到……” 他的語氣突然急促起來,麵露驚恐:“那日我下了衙回到家中,聽到後院有雞在叫,竟看到他在後院中用畫了古怪的陣法,那瘋婦竟然親手殺了我兒子,用他的血來獻祭她們的邪教神!” “世間當真有如此古怪的邪教?”紀昀愕然道。羅元龍道:“既是我親眼所見,怎麼會有假?可恨我被美色所迷,沒有看穿那妖女的真麵目,白白葬送了我兒子一條性命!那妖女後來逃往山中,我便一路追去,隻見她們所住村落中血腥遍地,黑氣彌漫,我們竟然在村口發現了數百具嬰兒的屍骨!我當下痛心疾首,要抓她們回衙門艏審,誰知那為首的妖女自知不敵,竟然當即縱火自焚,大火過後,我率人前去查看,隻見村中數十具焦黑的屍首。” “這麼說來,這個邪教的成員已經盡數伏誅了?” “是的。”羅元龍打量著她的神色,試探著問道,“你來打探此事,莫非是她們重新出現了嗎?” “正是,我在調查轄區內的一樁兇殺案,懷疑這案件中的嫌疑人與他們有關,當年可能還有漏網之魚。您當時是在哪裡找到她們的老巢的?” “在妙武山西麓。”羅元龍變了臉色,“你確信她們又重新出現了嗎?” “我也不能確定,所以特意來向您求證。” 羅元龍的臉色陰晴不定,片刻後才說道:“此等妖女是禍害,倘若她們尚在人世,絕對不能姑息。” “如果她們確係傷天害理之人,我自然不會放過她們。” 兩人離開之後,紀昀才開口道:“我方才看過了,那位羅姑娘的胳膊上有焼傷。”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府上人都說胡氏珍艾幼子,如今二少爺尚在府中,她怎麼就拋棄兒子逃命了呢?” “母親的確艾子,但為了自己活命舍棄兒子的也不在少數,這沒什麼稀奇的。” “是嗎?”紀昀道,“昨晚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幾起案子,倒是生出了一個有趣的猜測,你不妨聽聽。” “你講。” “府中的丫鬟比比皆是,再不濟也可去亂葬崗找具女屍,為什麼非要殺了碧桃來頂替她?我細想了想,碧桃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其中提到王媒婆,祝老爺和張玉三人是舊識,曾在半夜密謀不知何事。” 紀昀看了一眼謝南風,桓桓道:“身份文牒記載,祝家係常州晉陵縣人,於端平六年遷到永康縣。本朝的戶籍製度向來寬鬆,隻要當事人在一地居住滿一年就可以直接落戶。祝家乃書香門第,祖輩都生活於此。但我細細打聽了他的喜好,江南喜食用清鮮嗜甜,祝崇文卻喜食辛辣,喜熱畏寒,蜀中並無多少蛇蟲,他卻下令晚上必須以艾草熏蛇,賬本中還有不少錯別字。如此種種,都說明他們的身份有問題。但我檢查了他們的身份文牒,並無任何錯漏之處。” 紀昀頓了頓,接著說道:“倘若偽造的不是身份文牒,而是他本人呢?永康和常州相距千裡,當年祝家舉家遷來,當地沒有人認識他,隻要能奪走蓋有官府紅印的文書,他就能瞞天過海。” “倘若真是這樣,那這個案子的內情就更深了。”謝南風附和道,“真正的祝崇文在哪裡?為什麼被人頂替幾十年都從沒有露過麵?” “殺人滅口,瞞天過海。”紀昀微笑道,“若是我要頂替一個人的身份,怎麼可能容許他活在世上?當然,斷案需要依據,以上都隻是我的揣測。你願意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哪裡?” “常州晉陵縣。祝家乃當地名門,總會有認識的人,隻要查清他們的身份,也能找到梁少康的真實身份。” “大人,我好害怕。”南風抬袖掩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淒然道,“此案內情重重,兇手如此窮兇極惡,萬一遇到了危險,大人會保護我嗎?” 紀昀默默看著他:“你之前不是還說會保護我嗎?” “大人好狠的心,竟讓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麵對此等悍匪嗎?” “放心,有我在。”紀昀抬眸一笑,“怎麼樣?” “既然大人如此熱情,我也不好再推辭了。我正好認得一富商,近日裡要去常州一趟,我們可以走水路同行。” “這樣最好,那我們明日卯時出發如何?我會在衙門口等你。” 謝南風走後,紀昀才把蘇誠叫了出來,吩咐道:“你去查查梁少康、祝崇文和張玉三人的身份文牒,尤其是她的親屬裡有沒有落難的官宦人家。” “祝老爺和管家的都沒問題,但梁少康的是假的。”蘇誠道,“我遣人問了他的老家人,根本沒有梁少康這個人。” 紀昀似乎並不意外,隻屈起食指輕輕扣著桌麵,片刻後才開口道:“行,我知道了,辛苦你跑這一趟。” 常州離崇州相隔千裡,紀昀原想著走陸路,但謝南風提出走水路更加便捷,順流而下不過數日便可到達,並主動幫紀昀找到了一艘商船,稱該商船領袖是他的客人,可免費搭載兩人一並前往。 等真的上了船,紀昀才意識到他的先見之明。本朝商賈居多,又因偏安南方,往來皆走的是水路,等到了常州府,兩人便與客商分道揚鑣,搭上了一隻小船,繼續前往晉陵縣。 謝南風走到船頭,看到紀昀站在船頭上,正眺望著遠處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