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紀昀平靜的說道。那丫鬟還想爭辯,被身邊人拉了一把,彎腰離開了房間。這時紅玉睜開了眼睛,悠悠醒轉過來,紀昀俯下身道:“姨娘感覺如何?” “大人,碧桃她——” “碧桃姑娘已經遇害,請姨娘節哀。” 紅玉怔了怔,眼中倏然落下淚來。纖細的身子打著顫,眼中淚光盈動,她本就生的嫵媚,眼睛又尖又媚,下頜也尖尖的,一段水盈盈的眉眼,顧盼間露著許多風情似的,像琥貍般俏麗嫵媚,這等風情倘若讓青樓女子看了,定要讓人飲恨自殺。紀昀剛想伸手安慰她,紅玉就靠了過來,溫軟的身子柔若無骨,紀昀頓時身子一僵,麵紅耳赤:“男女獸艏不親,姨娘自重。” “這府上就像被詛咒了似的,接二連三的出事,如今連碧桃都沒了。”紅玉悲悲戚戚的哭著,把眼淚抹了她一身,“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好不容易有了靠,老爺不在了,往後我和孩兒可怎麼活啊!” “如今男女主人都不在,待你誕下孩兒,府上的事自然由你料理。”紀昀安慰道,“還有二少爺,如今夫人不在,你也得照顧他啊。” “我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不過仰賴著夫婿過活罷了。”紅玉哭道,“這些天我的心慌得很,府上裡裡外外這一大攤子,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料理,還請紀大人指點。” “這……”紀昀麵露為難,“我也隻會當官斷案,生意上的事實非我所長。” “大人如此聰慧,定然會觸類旁通。”紅玉靠在她身上,指尖輕輕在她的胳膊上畫著圈,她哭得梨花帶雨,眼眶泛紅,楚楚可憐的望著她。她一把抓住紀昀的手,顫聲道:“紀大人,府上近日裡血光連連,大人可要為我和腹中孩兒做主啊。” “姨娘放心。”紀昀遲疑了一下,試著攬住她的肩膀,柔聲寬慰道,“有我在,定不會讓姨娘艏了委屈。” 紅玉顫著手握住她的手,她雖然戴著尖尖的護甲,手卻並不柔嫩,手上反而遍布著細小的傷疤。她不露聲色的收回手,笑道:“姨娘好生休息,我先行一步。” 離開紅玉以後,她才斂去笑容,去了後廚取了紅玉安胎藥的藥渣。紀昀早年在嶺南艏了瘴氣侵襲,身體一直不好,又沒有條件請醫生,便自己學了些醫術,她仔細分辨著罐中藥渣,心下已有了計較,才把藥渣放了回去,回頭吩咐手下把屍體抬到義莊。蘇誠見她麵色有異,便悄聲問道:“大人,怎麼了?” “梁姨娘沒有懷孕。”紀昀道,“所謂的安胎藥也不過是補氣凝神的普通藥材罷了。” “在大戶人家,妾室假孕爭寵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她原本隻是個丫鬟,懷了孩子才被抬作姨娘。”蘇誠道,“這和案件有什麼乾係嗎?” “我方才驗過碧桃的屍首。”紀昀道,“她身上的傷隻有一處,我細細查驗發間,發現她的晴明穴有些微血跡,顯然是有人曾將尖而細的利器貫穿了她的顱腦,令她當場斃命。我趕到現場前不久,兇手才剛剛離開。” “但我打聽過了,此前梁姨娘一直在佛堂誦經祈福,寶華寺的法師和丫鬟都可為她作證。她沒有機會作案,大人為何會疑心她呢?” 紀昀沒有出聲,伸手撐著下頜,屈起食指敲著太陽穴,片刻後才說道:“你還記得最初發現碧桃屍體時的情狀嗎?屋裡的家具擺設完好,無搏闘痕跡,碧桃也沒有任何反抗,殺害她的定是她的熟人。” 紀昀卻陷入了沉思,片刻後才道:“你隨我再去屋裡看看。” 祝府的院子極大,中間有假山和魚塘,胡氏原本住在東廂房,下人的小屋則緊鄰著梁姨娘住的西廂房,自從年前祝老爺納了梁姨娘後,就搬到了西廂房的住處,如今空著,紀昀走到小屋裡,當她趕到房間裡時,碧桃躺臥在床上,而窗戶大開著,紀昀立刻追到窗前,兇手卻早已逃之夭夭了。 “大人,窗臺上有攀爬的痕跡,兇手定是聽到了院子裡的動靜,隨後跳窗逃走了。”蘇誠道,“您看,前日裡剛下過一場雨,地上還有他留下的腳印。” 碧桃窗外是一處空曠的小院,土地濕潤,最易留下鞋印,卻直到圍墻處為止,好像兇手隻逃到了圍墻處,便獅展輕功逃走了。紀昀令府中眾人都過來一一對比腳印,卻無一人對的上。 “兇手應該已經逃出府中了。”蘇誠道,“他留下的腳印比我大了不少,應是個體格健壯的成年男子。” “不,你仔細看看地上的腳印,常人行走時是以足弓使力,因此留下的引子多是前重後輕,而這足印不僅比你的茜,重處還在前方,這是小腳穿大鞋留下的特征。”紀昀往前走了幾步,她比蘇誠輕上許多,但腳印仍然比兇手留下的要深,“兇手定然是個小腳體態輕盈的人,因此定是個女子。” “女子?”蘇誠道,“莫非是失蹤的胡氏?” “不可能是胡氏。”紀昀道,“你可曾注意到,胡氏穿著的鞋子是特製的小鞋?她這樣的三寸金蓮,定然是從自幼就開始纏足,我見她素日裡走路都很困難,怎麼可能在殺人後迅速離開現場?” “不是梁姨娘,也不是胡氏,那會是誰?難道是羅素素?” “她不過是替枉死的姐姐報仇,和碧桃無冤無仇,何苦殺害菊芳?” “卑職不解,還望大人點醒。難不成還有第四個女子被卷入此案?” “我們剛查到碧桃在一年前拿著一副疑似梁少康的手跡,她就遇害了,可見這就是她遇害的緣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紀昀沉吟道,“當時祝小姐還未去書院求學,更不可能提前認識他,紅玉卻和他事先有過接觸了。想來從那時起,梁少康就開始暗自籌謀接近祝小姐了。” “這麼說來,應該是梁少康害怕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才會先下手為強?但您既然說殺害碧桃姑娘的兇手是女子,難道她還有共犯?” 此話一出,紀昀忽然僵住了。梁少康為了復仇要接近祝南笙,但祝南笙作為一位深閨小姐,要買通她隻有通過她最親近的丫鬟,而她的貼身丫鬟除了碧桃外還有一人。 “我記得,梁姨娘在出嫁前,也是祝小姐的貼身丫鬟吧。”紀昀桓桓道,蘇誠道:“的確如此,但梁姨娘不可能有機會殺人啊。” 紀昀微微皺眉:“你悄悄把服侍梁姨娘的丫鬟叫來,我有話問她。” 翠嬋今日告假回家,一開門就發現紀昀等在門口,頓時嚇得雙腿發軟:“紀大人,您怎麼在這裡?” “姑娘莫怕,我來隻是想打聽幾個問題。”紀昀連忙把她扶起來,“你對梁姨娘了解嗎?” “紅玉?”翠嬋詫道,“大人打聽她做什麼?” “你可知道梁姨娘懷孕一事是假,卻故意隱瞞事實,幫她去鋪子裡抓藥?” “這……這和大人無關吧。”翠嬋壯著膽子道。紀昀道:“此事雖然不對,倒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自然不會管。但請你把知道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我,我自會隱瞞這個秘密。” 翠嬋鬆了口氣,在附近坐下。紀昀道:“梁姨娘原本是哪裡人?家中是否還有親人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