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並沒有給楊翀太多的時間,僅僅五日之後,地平線上後趙的軍隊便已經依稀可見。 有了霸陵之戰的教訓,麻秋不敢再輕視楊翀,行軍之時總是先將斥候派遣出去,哪怕耽誤時間,都要務求沒有埋伏,這也讓麻秋比楊翀原本預計的抵達時間要滯後的不少。 麻秋的“遲到”讓楊翀又多了些時間準備,趁著這個機會,楊翀依照原紹的謀劃,將老弱婦孺全部疏散到了內城,以免外城的戰火燒到他們,同時在原紹的組織下,這些老弱婦孺開始承擔起製作軍糧,熬製金汁,打造羽箭的任務。 與此同時,原紹還向楊翀提議,將呼延毒的騎兵調出城外,在城外遊擊,不斷的襲擊麻秋的糧道,麻秋如今沒有馬匹,想要反製幾乎很難做到。 可惜這個計劃沒有被楊翀采納。 原因也很簡單,自從長安政變過後,楊翀對義軍的信任程度大大下降,何況呼延毒還是匈奴人,楊翀不敢再冒這種險,於是便執意將呼延毒所部留在長安防守。 唯一美中不足的還是南城的外寨沒有修好,不過作為折中,楊翀在南城以外挖了數個大坑,以城中地道暗通,命名為“藏兵穴”,準備在防禦戰中給予麻秋意料之外的打擊。 麻秋的軍隊也沒有急著攻城,抵達長安後,麻秋分派斥候偵查長安各門的情況,在與姚國等將商議後,最終決定從雲龍門進攻。 一來東城外寨已經修成,若是強攻便得先拔了外寨,這樣做並不核算,西城水域較多,軍隊不好展開,至於北城,城墻崎嶇更是易守難攻,綜合考慮後從南城下手最好。 對於攻城而言,麻秋也是相當有經驗的人物,在與涼國交鋒時,他的對手便是天下第一善守的謝艾,二人拉扯這麼多年,經驗早就喂出來了。 所以麻秋命大軍紮營後,即刻下令在營壘之外修築鹿角,挖掘壕溝,再在壕溝中灌水,這樣夜襲便會發出聲音,避免被楊翀偷襲。 除掉防禦的措施,麻秋還開始準備起攻城的器械,四處派人出去砍伐樹木,製作成雲梯、巢車,打造霹靂跑,沖車等等,整個後趙的軍營如今儼然如同一座大工地,到處都是在建的攻城器械。 而楊翀這邊為了更好的觀察敵情,命人在城墻上修建高臺,然後使視力最好的士兵登高而望,以此來探查,麻秋軍中的動向。 楊翀此刻手上的器械也不少,這幾個月準備下來,檑木滾石,火油金汁,元戎弩、霹靂炮應有盡有,同時楊翀還在城墻上鑿開暗孔,在裡麵埋伏以善射射手,適時以冷箭殺敵。 除此之外,作為秘密武器的狼筅也被運上了城墻,這些用桐油浸泡過後的竹枝個個銳利如刀,加上長度又長,守城時稍稍往下以搗,便可以帶下一片血肉。 “將軍,麻胡狡詐,已經在派人清掃我們布置的陷阱了。” 夏侯顯從高臺上爬了下來,頗為失望的對著正在眺望趙軍大營的楊翀匯報道。 楊翀提前在南城外挖掘了不少陷阱,在土坑中埋上鐵釘,或是竹刺,隻要一腳上去絕對殘廢,可惜還沒等這些陷阱發揮奇效,便被老謀深算的麻秋派人一一清掃。 楊翀倒是沒有很沮喪,嘆了口氣說道:“麻秋與西涼對峙數年,多是攻城戰,那謝艾是天下一等一的守城名將,這些手段如何能瞞的過麻秋的眼睛。” 夏侯顯聞言也無奈的點了點頭。 “郎君,仆臣還是以為將呼延將軍的騎兵散出去,襲擊麻秋的糧道,如此或有奇效。” 原紹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楊翀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當然無法將自己對呼延毒的擔心說出去,隻能以城中兵力不多難以冒險去搪塞了過去,好在夏侯顯、呼延毒等人也不疑有他,並未懷疑楊翀的用意。 不過原紹近來對軍略的頻頻建議讓楊翀頗為奇怪,出言贊嘆道:“原公近來對於軍務之見,倒是突飛猛進啊。” 原紹聞言頓時麵露尷尬,有些心虛的乾咳了幾聲。 楊翀雖然察覺到了原紹的神情不對,但大戰當前他也不疑有他,隻是拍了拍原紹的肩膀以示勉勵。 原紹當然不是突然開竅擅長了軍務,單純是因為最近他私自豢養了個賓客,先前賣畚箕的青年為他獻策後,他甚奇其才,與之交談之下,更是驚為天人,當即便想舉薦給楊翀。 不過等到他冷靜下來,心中又有了私心,如今他被楊翀倚重,幾乎到了左膀右臂的地步,而此人的才學倍於他,若是當真舉薦給了楊翀,隻怕自己如今謀主的地位就會不在。 念及如此,原紹頓時就打消了向楊翀舉薦的想法,而是索性直接將此人收入府中,作為賓客。 此人倒是無所謂,本來他也不欲出仕,隻是不忍看長安被麻秋攻破,生靈塗炭,這才為原紹獻策平了政變,如今大戰在即,他被原紹庇護也省得去內城做後勤,自然也樂得自在,並不以為意。 此番以騎兵出城遊擊之計便是他為原紹出的主意,原紹也深以為然,便獻給了楊翀,可惜楊翀出於自身的考量並未遵從。 “報!荊州來信!” 背負兩根長羽的傳令兵一路奔上了城墻,來到楊翀的麵前,單膝跪地,將手中的信牘遞給了楊翀。 楊翀一直等的就是荊州的消息,於是當即伸手接過信牘,看了起來,未幾便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轉身麵向跟隨的諸將佐,揮了揮手中的信牘說道:“桓征西已經允諾北上,如今正在南陽整備舟師,隻消我們在長安稍候,便可裡應外合以破趙軍!” 聽到桓溫要北上,原本肅穆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一些,不少神色緊繃的家臣都舒展了些眉頭。 當然,有了司馬勛的前車之鑒,楊翀也不敢賭桓溫一定北上,於是又問道:“我欲再遣數人南下,時刻傳遞王師消息,不知君等何人欲往?” 做傳令兵絕不是個好差事,一旦戰端開啟,依照麻秋的老辣必然會想方設法截斷長安與外界的聯係,如此以來斥候和傳令兵就是最為危險的差事。 楊翀話音剛落,一名站在呼延毒身後的魁梧少年就應聲出列,拜倒在地,朗聲道:“如將軍不棄,仆臣願往!” “汝是何人?” 這是個生麵孔,楊翀並不認識,當即出言問道。 “仆臣乃是呼延毒之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呼延榮。” 少年朗聲回答道。 呼延毒的兒子啊....... 聽到是呼延毒的兒子,楊翀瞬間心中打起了鼓,信使之任太過重要,還是要選親信去做最好,他對呼延毒還是有戒心的,不敢將此重任交給他的兒子去做。 呼延毒見楊翀目光閃爍,饒是他素來大條,也知道楊翀心中在想什麼,當即抱拳出列朗聲道:“將軍,便讓榮兒去吧,他少年從軍,弓馬嫻熟,正想此番立下功勛,何況有吾與二子在長安,他也斷不會辱了使命!” 呼延毒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呼延榮和二兒子呼延撥都已經在軍中效力,唯有幼子呼延瞻年幼尚在繈褓。 呼延毒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楊翀也不好再拒絕,畢竟呼延毒在長安的話,他的兒子大概也不會整出什麼幺蛾子。 於是楊翀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解下腰間的佩刀遞給呼延榮說道:“信使職責不小,關係到我全局勝負,汝執此刀去見桓征西,無論如何說服他盡快北上,若是事成,以汝為首功!” 呼延榮聞訊麵露激動之色,當即雙手接過楊翀賜予的寶刀,雙目有神的向楊翀保證道:“榮此行,必不辱命!” 為了保險起見,楊翀也沒有讓呼延榮一個人上路,而是又遴選出了數十個孔武善戰的武士與之隨行,既是防止呼延榮有異心,又是為了一路為之護衛。 當然,行至此刻,不論桓溫是否北上,這長安都是得守的,隻有牢牢釘死在長安,拖延麻秋足夠多的時間,楊翀這些才有更多的機會贏得這場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