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將所有的怒氣都撒在了呼延榮的身上,他先讓人折斷了呼延榮的四肢,然後將呼延榮投入大甕之中,再使人慢慢加熱,他就是要呼延榮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在他的父親,死在長安百姓的麵前。 城墻上的眾人都被王朗的酷烈手段所震驚,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殺人即使在人命如草芥的戰場上也是罕見,最難受的自然是呼延毒,他在城墻哀慟不止,但卻也隻能發出無力的低吼聲,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如此慘狀讓長安城墻上的士卒們無不動容。 呼延榮也是好樣的,看著自己被一點點煮熟,卻沒有發出一聲哀嚎,沒有發出一聲求饒,隻是不停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叫罵王朗,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都沒有向王朗低下哪怕一次頭顱...... “呼延將軍......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 幾月之間連失二子,呼延毒此刻瞬間蒼老的十歲,雙目也再無光彩,頹然跪倒在了地上,饒是素來鐵石心腸的楊集也於心不忍,上前攙扶,想要讓他回去休息。 “不......不!讓我殺出去!我要活剝這些羯奴的皮!我要生啖他們的肉!” 呼延毒猛的掙脫了楊集的手,雙目赤紅,如同發瘋一般,拔出佩刀在空中胡亂揮舞,就要沖下去帶兵殺出去,楊集怎麼可能讓呼延毒此刻出戰,連忙抱住呼延毒的腰,然後大聲嗬斥道:“來人!快將呼延將軍控製住!” 四周的士卒也被形如瘋魔的呼延毒驚的不輕,得了楊集的命令,這才沖上前將呼延毒控製住。 “蕓娘啊!我對不住你啊!” 呼延毒被五六個士卒壓住不能動彈,隻能大聲號啼,如此場景城墻上不少守卒都不由得落淚,終於呼延毒在一聲大呼後暈死了過去。 “快,將呼延將軍帶下去!讓郎中好生照看!” 此刻楊集也對這個匈奴人心生憐憫,是啊,整個長安之中,隻怕再也沒有人付出的有呼延毒這麼多了。 才送走呼延毒,城中便飛馳而來一個騎兵,見了楊集,連忙翻身下馬,匆匆跑上來附耳低語了一番,楊集聞言頓時神色一緩,楊翀醒了! 楊翀病重的消息是秘密,整個長安之中也隻有楊集跟苻家的使團知道,苻家使團之所以能知情就是因為此刻正是他們在為楊翀提供醫治,長安的郎中已經不多,倒是苻蘊使團的郎中還算是較多,苻蘊倒是大方,不僅一力承包了楊翀的治療,還分出一些郎中充作軍醫,極大的緩解了長安如今窘迫的狀況。 ...... 等到楊集匆匆趕到苻蘊府邸的時候,楊翀已經在兩個婢女的攙扶服侍下換好了衣服,隻是現在始終虛弱,無法下地,隻能躺在榻上接見楊集。 楊集很興奮,從郎中口中他得知楊翀病已經大愈,得虧楊翀年輕,氣血尚足,最終還是熬過了瘟疫,隻是如今氣血空虛還需要靜養,奈何楊翀一刻也等不住,長安正激戰正酣,他如何能夠靜心休養?於是當即就召見楊集來相見。 楊集一路風風火火沖進了楊翀的房間,一進房間他便見楊翀臉色蒼白的躺在榻上,雖然看起來虛弱無比,但比起幾日前已經有了些血色。 而房中還有幾人,苻蘊他是認識的,此刻正帶著麵紗跪坐在一旁,正在整理藥材,苻蘊身旁則是麵色不虞,披甲執銳的呂婆樓,楊集也是認得呂婆樓的,楊翀昏迷這幾日,正是呂婆樓奉苻蘊的命在城墻上協防,一來二去也跟楊集混了個臉熟,楊集對於這個氐將觀感倒是不差,雖然二人其實算是老冤家了,當初鎮壓梁犢呂婆樓就曾參戰。 不過這幾日麵對趙軍的襲擾,呂婆樓也展現了出色的勇武,不僅多次擊退趙軍,還一度斬殺了數員趙將。 “楊集在這裡拜謝姑娘!姑娘此舉於我楊氏恩同再造!” 楊集還是知禮數的,率先來到苻蘊麵前,行了個大禮,他確實感謝苻蘊,若不是苻蘊拿出他們珍藏的藥材和郎中,隻怕楊翀此刻兇多吉少。 苻蘊倒是不以為意,隻是輕笑著說道:“將軍言重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楊集聞言也點了點頭,然後旋即便來到楊翀塌前,仔細端詳起楊翀來,一邊端詳還一邊仔細詢問楊翀的感受。 此刻楊集倒不像個將軍,更像個長輩,楊翀雖然也被楊集的關心整的有些感動,但畢竟如今有外人在側,他還是覺得有些尷尬,於是連忙出言說道:“叔父放心,死不了!” 楊集聞言這才長舒一口氣,然後嘆息著說道:“唉,你可千萬不能再出事,你父親昨日才因瘟疫染上風痹之癥,今日郎中來報說是兇多吉少了。” 楊翀聞言微微一愣,風痹之癥也就是中風,沒想到楊渠最終也沒有躲過這一劫,不過對於這個父親他實在也沒有太多功夫去關心了,畢竟自從長安之戰開始過後,他跟他父親那點齷齪實在是不值一提。 於是楊翀微微頷首示意知道了,然後便開口問起了楊集這幾日長安的情況。 楊集也不隱瞞全部如實講了出來,楊翀昏死後,麻秋王朗倒是也沒有大動作,畢竟他們也深受瘟疫其害,麻秋依然每日修建土壘,然後讓弓弩手登上土壘朝著長安城內射箭,不過每次土壘快完成的時候就會被長安發射的石彈擊毀,雙方你來我往都有默契了。 當然,也不是說全然沒有斬獲,三日前,從長安發射的石彈精確的命中了麻秋軍中的巢車,楊集很確信當時巢車中一定是有麻秋軍中的高級將領的,因為巢車被擊碎後,趙軍慟哭一片,想來必然是有將領被擊殺,隻是具體是誰尚未得知。 除了好事,楊集也向楊翀匯報了壞事,比如如今箭矢石彈殆盡,隻能強行拆毀民居來製作守城武器,而這種行為讓守軍跟長安百姓產生了不小的沖突,為此楊集不得不抓了幾個亂首斬殺震懾百姓,與此同時楊集也將呼延榮殉死的事情如實匯報給了楊翀。 楊翀沒有因為楊集殺人而責怪他,守城這麼多天,很多事情楊翀也適應了,大爭之世,隻能用鐵血手段才能成事,為此便算是錯殺幾個也在所不惜,對於呼延榮的死,楊翀卻有些神傷。 “唉,呼延榮是我派去聯絡桓溫的,呼延拔也是我讓他去沖陣敢死的,如今他們都殞命而死,我又有什麼顏麵去見呼延將軍呢?” 對於呼延毒,楊翀是真的有些自覺無顏,兩個兒子都為自己慘死,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做到心中坦然。 “大郎,呼延家的小子們有血性,就算是你不派他們去,他們也不會甘於平庸,何須自責?對於他們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歸屬了。” 楊集出言勸解道。 楊翀也知道楊集的話有些牽強,但此刻他又能怎麼辦呢?人已經死了,莫說別的,就是報仇也是很難做到。 “呼延家於我有大恩,今日之後我楊氏存在一日,便必不薄彼,至於呼延榮、呼延拔,都是為了長安百姓而死,待到驅逐麻秋王朗後,我要親自為他們立廟,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還要上表朝廷替他們請神位,呼延將軍那邊你一定要仔細撫慰,但有所求無所不允。” 楊翀想了想,開口緩緩說道,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隻能盡可能做些什麼來寬慰活人了。 說完這些,楊翀也算是處理完了守城的相關事務,這才勉力支撐了起來,朝著苻蘊說道:“姑娘數次救我性命,翀當真無以為報,日後但有驅馳,姑娘盡管開口。” 說實話,苻蘊幾次三番幫他解決麻煩,就算是另有所圖,也讓楊翀不由得對這個苻家的女郎生出了些許好感,不過這隻是局限於好感罷了,他當然清楚苻蘊所代表的是什麼。 苻蘊這次倒是沒有居功,隻是笑了笑說道:“將軍這次倒是當真不必謝我,救你的另有其人倒是並非妾。” “另有其人?” 楊翀、楊集聞言都一陣錯愕,有些不解,他們一直以為是苻蘊的氐醫起了作用,如今看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苻蘊見楊翀一臉錯愕,不由得嗤笑了起來,開口說道:“將軍放著如此一位大才不用,倒是讓他屈身做家臣的門客,如此看來,將軍雖然有經緯之才,但就識人而言卻是大不足矣。” “家臣的門客?” 楊翀聞言更加疑惑了,他發現自己完全聽不懂苻蘊在說什麼,見楊翀一臉茫然,苻蘊終於不再賣關子了,拍手說道:“今日恰好王先生正在府上,不如請過來一敘?” 楊翀聞言當然求之不得,苻蘊的話整的他雲裡霧裡,他也迫切的想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於是連忙開口說道:“如此自然是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