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務農那些年,看到別人有的上了大學,有的當了老師,有的參了軍,有的成了乾部,自己一事無成,心裡很鬱悶。這時唯一能化解煩惱的,就是找幾個要好的同學,說說拉拉,調節情緒。 那時我有兩個同窗好友,一個是耿海銘,一個是李智宇。 見麵最多的是耿海銘。他家是離我們村三四裡地的河東村,兩村之間隔著金秋河。 畢業後,耿海銘第一次來找我,是因報考醫學函授班的事。當時大眾日報農村版上刊登了一則招生告示,不記得招生單位了,目的是為了培養醫護人員。報名手續很簡單,填好表格後寄去就可以了,報名後由各縣組織考試。 耿海銘是來約我一塊報名的,我們兩人按要求填好表格,封在信封裡,寄出去了。 一直等待著回音,很想學成後將來當個醫生。但不知什麼原因,信寄出去後石沉大海,再無音訊。 從此我與耿海銘經常聯係。由於我們都在生產隊勞動,白天要乾農活,隻能晚上聯係。我想去他家時,要等下午收了工,回家吃了飯才去。 我們兩個村隔著條河,春夏秋天是可以淌河過去的,但冬天就需要繞道從金秋村過橋去,因為我們村東的河上沒有橋。 到他家後我們一直說話聊天,互訴衷腸,一直到深夜,睡兩三個小時的覺,天一亮我就回家來,不能耽誤生產隊的勞動。 耿海銘來找我時,也是晚上來早上走。 有一次我去耿海銘家,發現他房間裡有了一臺縫紉機,他正趴在機子上做活。他說:“買了機子後沒人教,隻能自己摸索著乾,如果有個會縫紉的人教一教,會學的很快。” 我說:“還真有這麼一個人。” 我說的這個人叫王佳晨,他早年在青島的一個縫紉店裡工作過,會做衣服,也能裁剪。他是在三年自然災害生活困難時下放回的家,我們兩個關係很好,乾農活時無話不談。我答應耿海銘讓王佳晨來教一教他,他很高興。 回家後,我把此事告訴了王佳晨,他很快答應了。後來,我幾次陪著王佳晨去耿海銘家,教耿海銘縫紉,每次都到深夜,天亮回家。 經過王佳晨幾個月的指導,加上學過平麵幾何,裁剪有理論基礎,耿海銘的縫紉技術提高很快。 王佳晨與耿海銘每次切磋研究的時候,我會抽空練習登機子,覺得很有意思。他們討論問題的時候,我會耐心旁聽,裁剪的時候我也站在一旁看,久而久之,我也懂了許多。 我漸漸也有了買個縫紉機的想法,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他兩個,他兩個很支持。 買新機至少需要一百二三拾元,我錢不夠,隻能買個二手貨。 王佳晨與別人無意間說起此事時,那人說還真有個人賣機子,是不遠的鄭家莊村的,並告訴了姓名。 一個晚上,我與王佳晨、耿海銘三人去了鄭家莊村,找到了這家人。這家人確實要賣機子,也很痛快,他說這機子已經用了很長時間了,隻要70元就行。 我覺得可以,於是講定明天晚上拿錢來抬機子。 第二天晚上,我帶著70元錢,我們三人用扁擔把機子抬了來。這樣,我也有臺縫紉機了。 有了縫紉機,我就有事乾了。在生產隊乾完農活,一回到家,就擺弄機子,晚上到深夜才睡覺。 王佳晨與我是一個生產隊,隻要有空他就來指導我,我的縫紉技術提高很快,不僅能做,也能裁剪了。第一次做的衣服,大家看了都說好。 有了縫紉機,能熟練操作後,我除了給家人縫補外,也能給別人做衣服了。鄉裡鄉親幫點忙是應該的,當別人穿上我做的新衣服時,心裡很是高興。 有個冬天晚上,我正在房間裡擺弄縫紉機,突然進來一個人,是李智宇。 幾年不見,甚感親切。我問他吃飯了麼,他說吃了飯來的。聊了一會後,我問他見過耿海銘嗎,他說沒見過。我說要不咱們現在就去找他,他很同意。 我們兩人從村北邊的橋上過了河,徑直去河東村,耿海銘正好在家。 那一晚,我們三個同病相憐的人聊天快到天亮,坐著打了一會盹,我和李智宇分別回了自己的家。 此後,我們三人便經常聯係。 李智宇的家離我村有十四五裡地,過汶河時還需繞路過橋,見麵不太方便。 李智宇弟兄五個,還有一個妹妹。我和耿海銘在兄弟排行中都是最小的,但李智宇是最大的,所以他的父母也比我和耿海銘的父母年輕,那時才五十歲左右。 由於路程較遠,不能在晚上去,隻能是下雨天不能乾農活時,或冬天農活較少時,我和耿海銘去找他。 李智宇在學校時是校籃球隊員,打的很好。回村後,他在他們村組織了個籃球隊,他任教練。為了提高球技,農閑時他常帶著籃球隊員們去鄰村比賽,活躍了農村體育活動。 李智宇說話很風趣,有點表演天賦,乾農活時經常惹的社員們哈哈大笑,很受年輕人歡迎。 有一年冬天,別人給了我一張四百斤的煤票,是龍溝煤礦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離李智宇的村不遠。 我一早就推著小車去了煤礦,但買煤的人已經排了至少一公裡路遠,很多人是從夜裡就來排隊了。這麼多人當天根本買不上,即使買上也要到傍晚,我也回不了家。 我一想,乾脆把車、票和錢交給李智宇,讓他的兄弟明天一早把煤推出來,我直接來煤場推煤。 我走進李智宇家,院子裡很多人,個個臉上掛著笑容,嘻嘻哈哈,充滿著喜慶。有人把李智宇從房間裡叫了出來,我把來意告訴了他,他很爽快地答應了。 李智宇說耿海銘也在這裡,他從南屋把耿海銘叫了出來。耿海銘知道我的來意後,告訴我:“今天是李智宇訂婚的日子,對象是一個生產隊的姑娘,剛才出去了,等她回來後,你瞧瞧。” 我問他:“你怎麼也在這裡?” 他說:“我在這裡辦了個縫紉班,李智宇幫忙招了十多個學員,我在教他們。” 從進門起我一直很尷尬,覺得今天來的不是時候。李智宇和耿海銘都讓我吃了飯再走,但我哪裡待得下,說我還有事離開了。 一路上我說不出的滋味,耿海銘和李智宇都陸續有了自己的家,我的家在哪裡?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煤礦,李智宇的三弟剛將煤車過完磅,往外推車。 他說:“哥,這車煤五百斤有了,過磅的人是我們村的,他沒過秤就讓我推出來了。” 我對他說了些感謝的話,將一車煤推了回來。 生活渺茫,但日子還得一天天過下去。父母年邁,需要我贍養,我得硬撐下去。